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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何为利益

    事已至此,这也没办法了。

    “他们给的太多了,我也要为以后考虑,这点工资能干什么?

    什么都不能。

    对,大公你给的薪水确实很多,可你有想过吗?

    没有关系,不靠成绩,三年,整整三年我才攒出一个进入维多利亚国立大学名额的钱,只有一个!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凭什么那些连基础运算都能算出十万八千里的猪猡能轻松进最高学府,而我普通的弟弟妹妹就不行?难道要他们去地里刨食吃吗?

    在维多利亚求学的时候我还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我们约定过等我有所成就后她就来乌萨斯找我,可乌萨斯现在这个样子,没钱怎么行?结婚和孩子,无论哪个都需要很多钱,很多很多钱,我不能让她们受苦。

    所以,我总要为他们考虑的。”

    中年男子看着振振有词的坎贝尔,有些陌生,之前那个在他面前慷慨激昂陈述帝国弊病的年轻人去哪了?求学归来后立志改变帝国的年轻人去哪了?

    “那你还要和你口中的猪猡合作?”

    “他们有钱,钱是个好东西,我有钱就更好了。”

    这种发言绝不会出现在那个年轻人口中,以前的那个人大抵是死了吧。

    “我从不后悔送你去维多利亚和哥伦比亚留学的决定,只是没想到,你不仅学会了他们的知识,还学会了他们的贪婪。”

    都坦白到这份上,中年男人不会骗他,不后悔是他的真心话,明白自己确实有些亏欠的坎贝尔也不想做绝。

    “外界说您残忍冷酷,可您对我始终是极好的,我也没有泄露您的重要情报,我会自己离开,从今以后不会出现在您面前。”

    “没有泄露重要情报么?你不明白坎贝尔,你不明白。

    背叛从来没有轻重可言。”

    面对这句掺杂着威胁的话语,坎贝尔并不害怕。

    “您要杀我?没必要,他们收买我也只是想知道您是否有异心,据我的了解您是没有的,可我一旦死了,他们就会觉得您有,为了您的利益,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

    “利益,利益,影响你判断的就只有利益吗?”

    “没人的行动不为了自己的利益,那说不通。

    大公阁下,你总说我不懂乌萨斯。

    可乌萨斯没有资格让人去懂,不需要去懂,乌萨斯已经不是以前的乌萨斯了,他病了,病的很严重,药石无医。

    所以我放弃了,我让自己过的更好有什么错?让自己在乎的人过的更好有什么错?

    我没错!

    真正看不清形势的人是你,不是我。时代变了!现在需要懂得是维多利亚,是哥伦比亚,是国际局势。”

    似乎是为了发泄总被中年男子瞧不起的怨气,就连一直维持的敬语也不在说了。

    “我还以为你学透了,坎贝尔,到头来你也只学了一个皮毛。

    维多利亚?到头来不过是一个在高卢尸体上大快朵颐的野蛮人强盗,穿上西装穿上礼服就不是了?

    哥伦比亚?维多利亚还要点脸知道不明面上来,哥伦比亚那行径可就差直接说自己不要脸了,开拓者政策确实带来了利益,可那些开拓者呢?被高额源石保障税逼成开拓者的人呢?你看见他们了吗?

    想来没有,城市里高高在上的老爷自然是看不到荒野中的尸骨的,也不想让治下的人看到。

    那些开拓者原来可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幸福的小家,可只要得了矿石病,哪怕他什么都没做,他的家人也要为了他不会被驱逐,而为他支付每月高额的账单。

    小家支离破碎,未来不复存在。

    而他也会因为付不起账单,被自愿成为开拓者,直至他能还清或者有人帮他还清那每月自动上升的无底洞。

    辉煌的开拓工业,都是用人血铸就的。

    再怎么装饰,再怎么宣传,他们依旧是野蛮人,依旧是强盗。

    骨子里的无耻是洗不掉的,多少金钱,多少华美都是洗不干净的。

    学阿斯兰?学各州独立自由司法?徒惹我发笑。

    国际局势更是几百年来未曾变过丝毫,谁强谁就拥有话语权,任何虚假,任何伪装在战争面前都显得那么的无力,真正的铁和血会撕开一切。

    至于你说我没有异心?

    如果我告诉你,我有呢?你又该如何?”

    甚至都不去反驳中年男人之前的言论,坎贝尔吓得脸上血色全无,因为他接触到的信息中,完全看不出任何一丝出卖的苗头,而且如果他真的有异心,那么现在既然选择和他摊牌,那他就绝无活下去的可能。

    被揭穿后,退路反成了绝路?

    不能,不能这样,我还有那么多愿望没有实现,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没有享受过,我怎么能死在这里!

    一定,一定还有解决的方法,一定存在活下去的方法。

    说不定这个人还在想着诈自己。

    不愿意接受现实的坎贝尔开始逃避,除了接着骗自己,他没有退路了。

    他甚至都不愿想想,都直白成这样了,就差一刀把他捅死了,还有必要诈他么。

    “我之前搜集的情报来看……”

    “是啊,按你之前搜集的情报来看,我一点问题都没有对吧,怎么会有人伪装的如此之好?

    很简单,但就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只要我不说,你就永远也找不到答案,坎贝尔。

    看你一脸不敢相信我还是告诉你吧,我不为利益行事,或者说我不为自己的利益行事,我在乎的,就只有乌萨斯,所以从你的视角,从他们的视角来看,我一点问题都没有。”

    整个房间内都充斥着唱片机不断‘沙沙’的空转声,入不了他耳。

    壁炉中的火焰舔舐树木散发的热量,暖不了他身。

    自己恐怕是不能体面的离开了,但自己跟在他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只要说说情一定会放过自己的。

    坎贝尔双膝跪下,以头抢地,精致优雅的金丝眼镜被甩到一旁,也不管做好的发型,额头疯狂敲击地面,嘴里不断喊着求饶的话。

    “求您别杀我,我还有用的,我可以帮你传递假情报迷惑他们,您伪装这么久总不可能是为了杀我这个小角色吧,我一定会有用的!

    求您了,别杀我,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好,我那些家人您可以全部抓去当把柄控制我,我绝不会再背叛您的。”

    “我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现在还在维多利亚读书,是莱塔尼亚的贵族,很漂亮的,我没有动过,她父亲好像是那些高塔术士之一,这对您一定会有用的,我一定有价值的!

    别杀我!

    别杀我!”

    先前的振振有词,先前的总得为他们做点什么,伪装撕开,直达内心,最终都变成‘总得为自己做点什么’。

    甚至都不需要真正的铁和血,所有的冠冕堂皇被他自己轻而易举的撕碎,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他终于在这次对话中展露了真实。

    “你这不是学进去了吗?他们骨子里的无耻,和他们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