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相亲
正如缪小影所料，她的很多工作都是“雨后送伞”，多此一举而已。
当她带着整夜加班做的文件，到达约定地点后，那位张逸可一心想“攀附”的陈总只抽空接待了十来分钟就被张策划叫走了。
张策划略过她身旁时傲慢的眼神，似乎在得意的说“看吧，没我不行”。
那浸满月光味道的文件也是被随意的扔在茶几上，仿佛等着与茶几上喝过的杯子、零落的垃圾一起被清理。
“白干了。”她给路昭有发了一条信息。
没几秒，这位师父安慰的话便回了过来，附带了一个暴打猪的表情，她不小心笑出了声。
张逸可用脚踢了下她：“干嘛呢？东西收拾下准备走了。”
她起身后，张逸可却又拉住了她的衣服：“你……要不过去跟张策划打个招呼。中午请他吃个饭，我就先走了。”
“……”
张逸可居然还未对这件事情死心。缪小影考虑了片刻，仍没勇气拒绝，淡淡地回了“好的”。心里却不停的做着设防建设，思考采用什么样的话术去面对张策划。
这世上最美丽的便是“谎言”。
“张总，今天中午有空吃饭吗？给您赔罪。”
缪小影讲电话的时候像是变了个人，故作轻松的语气倒让张策划有些无法适应。
“我在开会。”
张策划小声的回道，然后轻扣键盘，打出一串字：“今天开会，免了。等你分手的时候再吃吧。”
这几个字眼透着一股冰凉，张策划的怨气明显还未消退。缪小影却松弛了下来，仿佛自由了。她带上耳机，脚步轻盈的往地铁站走去。
四月开始倒数，即将而来的五月带来了久违的阳光，普照在大地上，空气里都藏着金色的光芒，刺入缪小影的胸膛“噗咚噗咚”的。
她反复看着那只猪的表情，又开始傻笑起来，直到手机铃声把她拉回现实。
“妈，怎么了？”
母上大人久违打来了电话，且是节假日这样的关键点，她隐约察觉“有事发生”。
“放假什么时候回来？”
“妈，我假日有房展会，要值班呢。”
缪小影并没有说谎。周周看房往往会在大型的节假日举办房展会，缪小影是新人，被安排了两天。剩余的一天是张逸可给她的“奢侈”，并要她牢记“恩典”。她第一天的工作是在服务台登记、敲章、发礼品；第二天的任务是张逸可给她加的，在展台帮客户发传单。
假日，只会更繁忙。
“你们大公司节假日都不休息的吗？总归有一天放假的吧！”
“我就休息一天，太累了，不想回来了。”
“离家这么久都不回，很不孝顺啊。我跟李阿姨商量好了，五一给你介绍个男孩子，你一定要回来。”
“不了……”
“就这么定了！”
母亲没等她回复便挂掉了电话，她深吐一口气，急速思考拒绝的办法。
她很佩服母亲的挖掘能力，张罗的相亲名单繁杂无比，包罗万象。有远在澳洲的，有在工厂流水线打工的，有仍在读研的，甚至还有跨越好几个代沟的大龄人士。
简而言之，只要是个四肢健全的男性，母亲都觉得特别好，很优秀。
她开始犯愁了。中老年人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讲究面子，考究排场。最为可怕的是——流言。
如完全拒绝，不出席配合下，那母上的面子就丢尽了，怒火也会牵连到她。所以，乖乖配合，适时退出才是上策。
下定决心后，她买了二号的末班车。
房展会当天，人来人往。缪小影在接待台喊破了嗓门，她没想到盖章、发礼品都需要消耗这么大的力气。
高材生许家俊出的推广方案，确实吸引了很大的人流。来就送大礼包，里面涵盖了看房地图、纸巾、扇子、水；另外，至各个展台盖满二十个章还送一斤米。
这些小东西让大爷大妈纷至沓来。甚至乎，有位大娘直接在现场拉着板车回收宣传单页，看得人啼笑皆非。
“叔叔阿姨，请排好队，礼品都有的。”
缪小影再次扯着嗓子嘶喊，额头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滴落，完全顾不上擦拭。
“你们刚说礼品有限，先到先得。现在又说每人都有，不是忽悠我们吗？”
一位大爷开始吐槽，他半个身体已经被队伍挤在外面。
“原则上是先到先得。但就你们排队的人数来说，目前是够的。所以，请你们排好队伍。”
“不是我们不排好队伍啊，你看，这个插队，那个又过来插队。我们好好排有什么用！”
“对啊，对啊。插队的你们也要管管。”
“……”
缪小影完全来不及应对如此多的人，只能一边喊着，手上不停加快速度。
“这波发完不要发了。”
许家俊过来巡场，偷偷在她耳边说道：“人太多，顾不过来的时候，就直接跟他们说发完了。这样，他们才会散去。”
缪小影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我为什么想不到呢？”她默默的想着。
许家俊拿起大喇叭，现场做起了指挥：“来，各位叔叔阿姨。我们现在两个人同时发，麻烦你们排成两队，麻烦排两队。”
扩音器带来的效果十分明显，现场立马秩序井然。
“我们是活动方，秩序这块千万不能乱。”许家俊对着缪小影提醒了一句。
“哦。”她低下头，又像是犯了错误般惭愧。原来自己也不能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还得“耳听八方”。
“我只是提醒你下而已。”许家俊看她不自然的模样，料想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便笑着用肩膀碰了下她。
她也笑了起来：“我只是在那一瞬间反思一下而已。”
“吾日三省吾身，可以当圣人了。”许家俊继续调侃道。
“不反思哪能进步啊。你觉得我有进步吗？”
她突如其来的疑问让许家俊停滞了几秒，等他开口说“有”的时候，缪小影已经背过身去了：“不用敷衍，当下的表情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姑奶奶，你别冤枉我。刚声音太大了，压根没听到你说什么。”
“喂。你不会真生气了吧，我刚确实是没听清楚。”
许家俊趁着拿礼品的间隙，拉扯她的袖口，默默的观察她的表情。
“没生气，逗你玩呢。”
许家俊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你假日什么安排？”
缪小影眨巴着眼睛：“没什么安排，明天继续来上班。”
“逸可这么不待见你，还让你来两天啊。”这下，轮到许家俊瞪大眼睛了。
“明天穿玩偶装帮客户发宣传单。”
“哈哈哈。真是张逸可能干出来的事情。要不要我帮你？”
缪小影突然望向他，眼神带着一丝不可思议：“我可没钱给你发工资。”
许家俊收起了认真劲，又开始了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一天只收你一百。”
“这一百我自己赚吧，不打搅你了。”
“我真的可以帮你。”
“我真的没钱支付你。”
大爷大妈走了，哄闹的声音也逐渐散去。这个前台恢复了片刻的安静，仅几秒，又被背景音乐打破了。
她半蹲下，整理起了前台，有条不紊。
许家俊专注的看着她那股认真劲儿，心里默想道：她是真的拒绝，还是没看懂他的好意。
“缪小影有点笨啊。”
其实，房展会和相亲两件事情已经占据了缪小影的心房，她完全没有在意许家俊的话语和眼神，只当是平时相处一般。
或许，张逸可的一个看法是准确的：她在人际相处上确实会慢一拍。有时，甚至会漏拍。
终于回家后，她跟父母提起了工作中的琐事。可能父母听出了她的抱怨语气，便立马打断了她。
“年轻人吃点苦算什么，你难道每次都要半途而废吗？没本事在大城市混，回来只能跟着我们开店。”
父亲讲话的时候脸色沉重，更多的却是对她的担忧，期许她能有出头日子，飞出这个小县城。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小五金店，每天为着几块钱与客人讨价还价，父亲觉得自己被圈养在那个偏僻地段的店铺里头了。
曾经，他也有过梦想。只奈那个穷苦的年代，作为长子，他只能肩负起养家的责任，将弟弟供到了大学。
弟弟能飞出去做医生，女儿为何不能。
母亲看出来父女二人又在僵持，便过来打了圆场：“老缪，你少说两句。现在小影刚进大公司，肯定有压力的。”
“不过，小影啊，你要好好珍惜在大公司的机会。你看，你毕业都这么久了，也没好好干过一份工作。女孩子工作好，底气也硬，谈对象也容易啊。”
母亲话锋一转，直接切入到相亲上来。是的，母亲没有父亲宏伟的抱负，她只想女儿找个好归宿。她也不像父亲那般沉默寡言，交际圈遍布几条街道。
“你看看这个照片，帅不帅，我又找李阿姨要了几张，听说是在地产公司上班的。”
缪小影听到了敏感词立马凑过去看了，母亲见女儿有了兴趣，更加滔滔不绝：“说叫宫保济。”
“哈哈哈哈哈。”缪小影笑得人仰马翻，嘴巴碎碎念道：“妈，你是不是搞错了，哪有人叫宫保鸡丁的。”
“别瞎说。明天见面了矜持点，别这样。”母亲立马严厉起来，担心女儿的形象有悖于她宣传的“窈窕淑女”。
缪小影连连点头“降火”，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好奇起来。
“路昭有在干嘛呢？”
相亲地点安排在了一个小咖啡馆，老派的装修，老派的菜单。小县城的咖啡馆比不得大城市的优雅与宁静，很多人选择到这里找个包间打牌。
他们则坐在了开放区的沙发，原本她想相完亲立马回A市。孰料，母亲跟李阿姨硬是跟了过来。
“小影是很优秀的，也在A市呢。你们有空的时候，可以多走动走动。”李阿姨非常热心，给她贴上了很多标签，像个销售员一样叫喊售卖。
那位相亲对象宫保济一本正经，一身正气。留着板寸头，只柰头发很厚实，显得头特别大；脸型方正，不苟言笑。
“保济，你也讲讲啊。”李阿姨催促男生开口。
“听说，你在周周看房上班？”
宫保济一开口便是问询工作，让缪小影吃了一惊。她并没有太多的相亲经验，也不知道这种场合说什么话才合适，便只能乖乖回答。
“是的。”
“你们公司的李坚签了我们的大单。”
“原来你是李坚的客户啊。”缪小影开始激动起来，相亲都能遇上个甲方。
“老实讲，并不是我的主意，我个人很不喜欢李坚。只是，他跟我们季总关系好。”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表达他的观点：“我看不惯这些。跟你说，活动公司每场活动给我12个点的提成，我不用。但是最后活动还是他们做的，为什么？因为跟季总关系好啊。”
李阿姨表情有些尴尬，推了推宫保济：“保济，你可以介绍自己的一些经历啊，过往啊。让小影熟悉熟悉。工作的事情今天就不要提了。”
宫保济整理了下衣衫，又是一本正经：“对不起小影，对不起阿姨，我也是第一次相亲，以为小影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母亲笑着起身，喊走了李阿姨：“我跟李阿姨去逛会街，你们自己聊啊。”
两位长辈走后，立马恢复了安静，静的尴尬，静的可怕。缪小影不停的喝着水，撕着纸巾。她把纸片卷成一条长线，思考着还需要再讲几句话，才可以说再见。
“反正也算半个同行，要不就加个微信吧。”宫保济终于开口了。
缪小影看着他的名片终于笑出了声，不再拘谨：“你网名真叫宫保鸡丁啊。”
“对。呵呵。”宫保济抓了抓后脑，脸有些微红，“要不，我们换个话题吧。”
缪小影的笑容戛然而止，她以为加完微信可以再见了。
“我不说我看不惯的事情了，就跟你说说我们季总吧。他人可搞笑了，我怀疑他最后把活动公司的回扣全吃了。谁给的回扣多，他就跟谁关系好。你说他好不好笑？”
宫保济喋喋不休的讲着他的笑话，说到关键点时还略带结巴，额头不时的滋出微小的汗珠，缪小影都看出来他很紧张了。
“既然大家都挺不自在的，干脆结束吧。”缪小影心里暗暗想道。她实在有些坐不住了，手上的纸巾已经搓揉成好几条线。这堆白色的碎片阻隔在两人中间，成为了在场的唯一观众。
“呵呵。我不太会说话。你无聊了吗？”
宫保济其实也在暗暗观察缪小影的反应，见她没再笑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笑话”并不好笑。他倒不排斥相亲，只是没经验，紧张而已。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去吃点东西？”
宫保济再次开口，表情依然端正的很，说起话来一板一眼：“我高中就在附近，旁边有家小吃店很有名，要不要去吃？”
“如果你指的是二中的话，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天呐，我们居然是校友。”
宫保济激动起来，双手不停搓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开心的笑容。
“城区就三所高中，是校友也很正常啊。”
缪小影很淡然，她的脚开始往外倾斜，就差一个起身说“再见”了。
“那也是缘分，呵呵。”宫保济依然面带笑意。
缪小影未做回复，两人再次陷入无话聊的沉寂中。
终于，电话响了。
她以为是文叶来救场，不料却是路昭有。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开口就是：“路总啊，这事急不急？这么着急，一定现在要啊。那好的，我马上回去弄。”
她赶忙起身拿包，微笑的对宫保济说道：“我有急事，下次聊，反正加微信了。”
“好的，好的。”宫保济恭恭敬敬的站起了身，目送她离开。
“我是救了你吗？”
路昭有似乎察觉了什么，问到了点子上。
“呵呵。是啊。”
“相亲？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一猜就准的事，无外乎是文叶早就偷偷通知了他，“你往前走两步，到绿色的垃圾桶那边。”
缪小影有些吃惊，路昭有如何得知她的现状，甚至连她身在何处都了如指掌。她朝垃圾桶望去，路昭有正背靠在车上悠闲的等着她。
她居然转身就走。
路昭有追了上去：“你干嘛逃跑？是偷偷相亲，觉得对不起我么？”
缪小影的脸“唰”的红了：“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在你身边安插了个间谍。”路昭有笑得很得意，缪小影惊呆的表情他很是满意。
“你回不回去？还是再跟相亲对象吃个饭？”他又故意调侃起来。
“你是特地来的吗？还是路过？”
缪小影问的小心翼翼，想着他大老远跑一趟也不容易。只是，他所做的一切，她除了觉得神奇外，再无半点敢奢想。
“缪小影，真是笨。”
这下，轮到路昭有发出感慨了。缪小影居然没按照他设定的剧情走，他一时有些梗住，无法接住她的问题。纵然心有千千结，当下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只能祈祷她赶快开窍。
缪小影突然兴奋起来，他的心也跟着蹦了下，想着她终于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开始有些安慰。
不过，这些宽慰维持了没几秒，就被缪小影的开口打破了：“是不是峥哥让你来开拓市场啊？”
“好一个勤奋的缪小影，真的被你打败了。”
他挠了挠头，苦笑自己何必呢。须臾，他平复了情绪：“到了你的地盘，带带我呗。”
“好咧。”
缪小影答应的倒是兴高采烈，滔滔不绝讲起了她和县城的故事。
当她带着整夜加班做的文件，到达约定地点后，那位张逸可一心想“攀附”的陈总只抽空接待了十来分钟就被张策划叫走了。
张策划略过她身旁时傲慢的眼神，似乎在得意的说“看吧，没我不行”。
那浸满月光味道的文件也是被随意的扔在茶几上，仿佛等着与茶几上喝过的杯子、零落的垃圾一起被清理。
“白干了。”她给路昭有发了一条信息。
没几秒，这位师父安慰的话便回了过来，附带了一个暴打猪的表情，她不小心笑出了声。
张逸可用脚踢了下她：“干嘛呢？东西收拾下准备走了。”
她起身后，张逸可却又拉住了她的衣服：“你……要不过去跟张策划打个招呼。中午请他吃个饭，我就先走了。”
“……”
张逸可居然还未对这件事情死心。缪小影考虑了片刻，仍没勇气拒绝，淡淡地回了“好的”。心里却不停的做着设防建设，思考采用什么样的话术去面对张策划。
这世上最美丽的便是“谎言”。
“张总，今天中午有空吃饭吗？给您赔罪。”
缪小影讲电话的时候像是变了个人，故作轻松的语气倒让张策划有些无法适应。
“我在开会。”
张策划小声的回道，然后轻扣键盘，打出一串字：“今天开会，免了。等你分手的时候再吃吧。”
这几个字眼透着一股冰凉，张策划的怨气明显还未消退。缪小影却松弛了下来，仿佛自由了。她带上耳机，脚步轻盈的往地铁站走去。
四月开始倒数，即将而来的五月带来了久违的阳光，普照在大地上，空气里都藏着金色的光芒，刺入缪小影的胸膛“噗咚噗咚”的。
她反复看着那只猪的表情，又开始傻笑起来，直到手机铃声把她拉回现实。
“妈，怎么了？”
母上大人久违打来了电话，且是节假日这样的关键点，她隐约察觉“有事发生”。
“放假什么时候回来？”
“妈，我假日有房展会，要值班呢。”
缪小影并没有说谎。周周看房往往会在大型的节假日举办房展会，缪小影是新人，被安排了两天。剩余的一天是张逸可给她的“奢侈”，并要她牢记“恩典”。她第一天的工作是在服务台登记、敲章、发礼品；第二天的任务是张逸可给她加的，在展台帮客户发传单。
假日，只会更繁忙。
“你们大公司节假日都不休息的吗？总归有一天放假的吧！”
“我就休息一天，太累了，不想回来了。”
“离家这么久都不回，很不孝顺啊。我跟李阿姨商量好了，五一给你介绍个男孩子，你一定要回来。”
“不了……”
“就这么定了！”
母亲没等她回复便挂掉了电话，她深吐一口气，急速思考拒绝的办法。
她很佩服母亲的挖掘能力，张罗的相亲名单繁杂无比，包罗万象。有远在澳洲的，有在工厂流水线打工的，有仍在读研的，甚至还有跨越好几个代沟的大龄人士。
简而言之，只要是个四肢健全的男性，母亲都觉得特别好，很优秀。
她开始犯愁了。中老年人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讲究面子，考究排场。最为可怕的是——流言。
如完全拒绝，不出席配合下，那母上的面子就丢尽了，怒火也会牵连到她。所以，乖乖配合，适时退出才是上策。
下定决心后，她买了二号的末班车。
房展会当天，人来人往。缪小影在接待台喊破了嗓门，她没想到盖章、发礼品都需要消耗这么大的力气。
高材生许家俊出的推广方案，确实吸引了很大的人流。来就送大礼包，里面涵盖了看房地图、纸巾、扇子、水；另外，至各个展台盖满二十个章还送一斤米。
这些小东西让大爷大妈纷至沓来。甚至乎，有位大娘直接在现场拉着板车回收宣传单页，看得人啼笑皆非。
“叔叔阿姨，请排好队，礼品都有的。”
缪小影再次扯着嗓子嘶喊，额头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滴落，完全顾不上擦拭。
“你们刚说礼品有限，先到先得。现在又说每人都有，不是忽悠我们吗？”
一位大爷开始吐槽，他半个身体已经被队伍挤在外面。
“原则上是先到先得。但就你们排队的人数来说，目前是够的。所以，请你们排好队伍。”
“不是我们不排好队伍啊，你看，这个插队，那个又过来插队。我们好好排有什么用！”
“对啊，对啊。插队的你们也要管管。”
“……”
缪小影完全来不及应对如此多的人，只能一边喊着，手上不停加快速度。
“这波发完不要发了。”
许家俊过来巡场，偷偷在她耳边说道：“人太多，顾不过来的时候，就直接跟他们说发完了。这样，他们才会散去。”
缪小影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我为什么想不到呢？”她默默的想着。
许家俊拿起大喇叭，现场做起了指挥：“来，各位叔叔阿姨。我们现在两个人同时发，麻烦你们排成两队，麻烦排两队。”
扩音器带来的效果十分明显，现场立马秩序井然。
“我们是活动方，秩序这块千万不能乱。”许家俊对着缪小影提醒了一句。
“哦。”她低下头，又像是犯了错误般惭愧。原来自己也不能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还得“耳听八方”。
“我只是提醒你下而已。”许家俊看她不自然的模样，料想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便笑着用肩膀碰了下她。
她也笑了起来：“我只是在那一瞬间反思一下而已。”
“吾日三省吾身，可以当圣人了。”许家俊继续调侃道。
“不反思哪能进步啊。你觉得我有进步吗？”
她突如其来的疑问让许家俊停滞了几秒，等他开口说“有”的时候，缪小影已经背过身去了：“不用敷衍，当下的表情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姑奶奶，你别冤枉我。刚声音太大了，压根没听到你说什么。”
“喂。你不会真生气了吧，我刚确实是没听清楚。”
许家俊趁着拿礼品的间隙，拉扯她的袖口，默默的观察她的表情。
“没生气，逗你玩呢。”
许家俊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你假日什么安排？”
缪小影眨巴着眼睛：“没什么安排，明天继续来上班。”
“逸可这么不待见你，还让你来两天啊。”这下，轮到许家俊瞪大眼睛了。
“明天穿玩偶装帮客户发宣传单。”
“哈哈哈。真是张逸可能干出来的事情。要不要我帮你？”
缪小影突然望向他，眼神带着一丝不可思议：“我可没钱给你发工资。”
许家俊收起了认真劲，又开始了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一天只收你一百。”
“这一百我自己赚吧，不打搅你了。”
“我真的可以帮你。”
“我真的没钱支付你。”
大爷大妈走了，哄闹的声音也逐渐散去。这个前台恢复了片刻的安静，仅几秒，又被背景音乐打破了。
她半蹲下，整理起了前台，有条不紊。
许家俊专注的看着她那股认真劲儿，心里默想道：她是真的拒绝，还是没看懂他的好意。
“缪小影有点笨啊。”
其实，房展会和相亲两件事情已经占据了缪小影的心房，她完全没有在意许家俊的话语和眼神，只当是平时相处一般。
或许，张逸可的一个看法是准确的：她在人际相处上确实会慢一拍。有时，甚至会漏拍。
终于回家后，她跟父母提起了工作中的琐事。可能父母听出了她的抱怨语气，便立马打断了她。
“年轻人吃点苦算什么，你难道每次都要半途而废吗？没本事在大城市混，回来只能跟着我们开店。”
父亲讲话的时候脸色沉重，更多的却是对她的担忧，期许她能有出头日子，飞出这个小县城。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小五金店，每天为着几块钱与客人讨价还价，父亲觉得自己被圈养在那个偏僻地段的店铺里头了。
曾经，他也有过梦想。只奈那个穷苦的年代，作为长子，他只能肩负起养家的责任，将弟弟供到了大学。
弟弟能飞出去做医生，女儿为何不能。
母亲看出来父女二人又在僵持，便过来打了圆场：“老缪，你少说两句。现在小影刚进大公司，肯定有压力的。”
“不过，小影啊，你要好好珍惜在大公司的机会。你看，你毕业都这么久了，也没好好干过一份工作。女孩子工作好，底气也硬，谈对象也容易啊。”
母亲话锋一转，直接切入到相亲上来。是的，母亲没有父亲宏伟的抱负，她只想女儿找个好归宿。她也不像父亲那般沉默寡言，交际圈遍布几条街道。
“你看看这个照片，帅不帅，我又找李阿姨要了几张，听说是在地产公司上班的。”
缪小影听到了敏感词立马凑过去看了，母亲见女儿有了兴趣，更加滔滔不绝：“说叫宫保济。”
“哈哈哈哈哈。”缪小影笑得人仰马翻，嘴巴碎碎念道：“妈，你是不是搞错了，哪有人叫宫保鸡丁的。”
“别瞎说。明天见面了矜持点，别这样。”母亲立马严厉起来，担心女儿的形象有悖于她宣传的“窈窕淑女”。
缪小影连连点头“降火”，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好奇起来。
“路昭有在干嘛呢？”
相亲地点安排在了一个小咖啡馆，老派的装修，老派的菜单。小县城的咖啡馆比不得大城市的优雅与宁静，很多人选择到这里找个包间打牌。
他们则坐在了开放区的沙发，原本她想相完亲立马回A市。孰料，母亲跟李阿姨硬是跟了过来。
“小影是很优秀的，也在A市呢。你们有空的时候，可以多走动走动。”李阿姨非常热心，给她贴上了很多标签，像个销售员一样叫喊售卖。
那位相亲对象宫保济一本正经，一身正气。留着板寸头，只柰头发很厚实，显得头特别大；脸型方正，不苟言笑。
“保济，你也讲讲啊。”李阿姨催促男生开口。
“听说，你在周周看房上班？”
宫保济一开口便是问询工作，让缪小影吃了一惊。她并没有太多的相亲经验，也不知道这种场合说什么话才合适，便只能乖乖回答。
“是的。”
“你们公司的李坚签了我们的大单。”
“原来你是李坚的客户啊。”缪小影开始激动起来，相亲都能遇上个甲方。
“老实讲，并不是我的主意，我个人很不喜欢李坚。只是，他跟我们季总关系好。”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表达他的观点：“我看不惯这些。跟你说，活动公司每场活动给我12个点的提成，我不用。但是最后活动还是他们做的，为什么？因为跟季总关系好啊。”
李阿姨表情有些尴尬，推了推宫保济：“保济，你可以介绍自己的一些经历啊，过往啊。让小影熟悉熟悉。工作的事情今天就不要提了。”
宫保济整理了下衣衫，又是一本正经：“对不起小影，对不起阿姨，我也是第一次相亲，以为小影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母亲笑着起身，喊走了李阿姨：“我跟李阿姨去逛会街，你们自己聊啊。”
两位长辈走后，立马恢复了安静，静的尴尬，静的可怕。缪小影不停的喝着水，撕着纸巾。她把纸片卷成一条长线，思考着还需要再讲几句话，才可以说再见。
“反正也算半个同行，要不就加个微信吧。”宫保济终于开口了。
缪小影看着他的名片终于笑出了声，不再拘谨：“你网名真叫宫保鸡丁啊。”
“对。呵呵。”宫保济抓了抓后脑，脸有些微红，“要不，我们换个话题吧。”
缪小影的笑容戛然而止，她以为加完微信可以再见了。
“我不说我看不惯的事情了，就跟你说说我们季总吧。他人可搞笑了，我怀疑他最后把活动公司的回扣全吃了。谁给的回扣多，他就跟谁关系好。你说他好不好笑？”
宫保济喋喋不休的讲着他的笑话，说到关键点时还略带结巴，额头不时的滋出微小的汗珠，缪小影都看出来他很紧张了。
“既然大家都挺不自在的，干脆结束吧。”缪小影心里暗暗想道。她实在有些坐不住了，手上的纸巾已经搓揉成好几条线。这堆白色的碎片阻隔在两人中间，成为了在场的唯一观众。
“呵呵。我不太会说话。你无聊了吗？”
宫保济其实也在暗暗观察缪小影的反应，见她没再笑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笑话”并不好笑。他倒不排斥相亲，只是没经验，紧张而已。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去吃点东西？”
宫保济再次开口，表情依然端正的很，说起话来一板一眼：“我高中就在附近，旁边有家小吃店很有名，要不要去吃？”
“如果你指的是二中的话，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天呐，我们居然是校友。”
宫保济激动起来，双手不停搓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开心的笑容。
“城区就三所高中，是校友也很正常啊。”
缪小影很淡然，她的脚开始往外倾斜，就差一个起身说“再见”了。
“那也是缘分，呵呵。”宫保济依然面带笑意。
缪小影未做回复，两人再次陷入无话聊的沉寂中。
终于，电话响了。
她以为是文叶来救场，不料却是路昭有。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开口就是：“路总啊，这事急不急？这么着急，一定现在要啊。那好的，我马上回去弄。”
她赶忙起身拿包，微笑的对宫保济说道：“我有急事，下次聊，反正加微信了。”
“好的，好的。”宫保济恭恭敬敬的站起了身，目送她离开。
“我是救了你吗？”
路昭有似乎察觉了什么，问到了点子上。
“呵呵。是啊。”
“相亲？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一猜就准的事，无外乎是文叶早就偷偷通知了他，“你往前走两步，到绿色的垃圾桶那边。”
缪小影有些吃惊，路昭有如何得知她的现状，甚至连她身在何处都了如指掌。她朝垃圾桶望去，路昭有正背靠在车上悠闲的等着她。
她居然转身就走。
路昭有追了上去：“你干嘛逃跑？是偷偷相亲，觉得对不起我么？”
缪小影的脸“唰”的红了：“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在你身边安插了个间谍。”路昭有笑得很得意，缪小影惊呆的表情他很是满意。
“你回不回去？还是再跟相亲对象吃个饭？”他又故意调侃起来。
“你是特地来的吗？还是路过？”
缪小影问的小心翼翼，想着他大老远跑一趟也不容易。只是，他所做的一切，她除了觉得神奇外，再无半点敢奢想。
“缪小影，真是笨。”
这下，轮到路昭有发出感慨了。缪小影居然没按照他设定的剧情走，他一时有些梗住，无法接住她的问题。纵然心有千千结，当下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只能祈祷她赶快开窍。
缪小影突然兴奋起来，他的心也跟着蹦了下，想着她终于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开始有些安慰。
不过，这些宽慰维持了没几秒，就被缪小影的开口打破了：“是不是峥哥让你来开拓市场啊？”
“好一个勤奋的缪小影，真的被你打败了。”
他挠了挠头，苦笑自己何必呢。须臾，他平复了情绪：“到了你的地盘，带带我呗。”
“好咧。”
缪小影答应的倒是兴高采烈，滔滔不绝讲起了她和县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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