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细水长流
夭夭走后的一个月里，每一天我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我把自己关在景春宫里闭门不出，除了茧儿送饭过来，这个门就不会开。
我总能看到夭夭在我边上陪我一起吃饭的场景，也看到他教我术法，看我写字，我还用毛笔在他脸上乱画。
以前的点点滴滴，都历历在目。等幻影消失，我就是一个人在吃饭，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对着学不会的术法书不知所措。
那天清晨，刚下过雨的天空还有点雾蒙蒙的，不知怎么地，我鬼使神差般打开了紧闭一个月的窗户，正好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蹲在树下。
是叔父！我很好奇他在干什么，便推门出去了。
只见叔父在桃树根下徒手挖了个洞，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桃花钗放进去，一边盖上土，一边默念着:“我把“我们”埋在这，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做完这些，叔父抬头看到我，立马抱住我，哑着声音问我:“桃儿，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桃芷’吗？”
我说不知道，他继续说道:“其实是你婶娘娘取的名。叔父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我们也有个像你这般可爱的女儿该多好。”
“这棵桃树是四十多年前阿英亲自种的，而这支桃花钗是我用此树的枝干做成的，我们还一起约定了，成婚以后就在树下晒太阳，看桃花，等桃熟。都说桃树有灵气，却不想是真的。因为后来啊，她回了鬼族，这树就再也没结过果，如今也永远都不会有结果了。”
“桃儿，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这世上有太多无可奈何和被迫选择的东西了，那是没有办法逃避的现实，哪怕注定要痛苦地失去一些东西。”
“所以，桃儿，叔父不后悔选择了你，也不会因为太痛苦就自暴自弃。你明白吗？”
顿时，我就看开了。叔父永远也见不到婶娘娘，才会这样悲伤和痛苦。而夭夭不过是离开了魔宫，去寻找他的身世，那是他的选择，我也还是可以找到他的。
我如果尊重他的选择，又何须在此自我颓丧？
很快，我的生活恢复了从前，经此一遭，心态也比从前更好。时常也会想念夭夭，担心他过得好不好，我还让灼华在妖族替我打听他的消息，不过可惜的是一直没有消息。
叔父专门为我在堕魔族里挑了一位曾是人族修真界里赫赫有名的月殇尊者来教我人族的法术。那人就是个怪老头，脾气怪，行为怪，说话也怪。
“小女娃，猜猜看今天学什么？”
说是要教我法术，这个怪老头却是在院子里摆了张躺椅在那儿，悠哉悠哉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叫我给他执扇。
扇着扇着，我就入了他制造的精神世界，一边听着他的传音，一边照做。如果哪个步骤我做错了，他就用扇子敲醒我。
整个授学的过程，在外人看来就是堂堂魔族公主在为一个老头儿执扇晒太阳，不然就是奉茶侍候左右。
叔父和大巫祭才不会管怪老头儿的奇怪教学，毕竟我确确实实从中学会了很多法术，增进了修为。
尽管没有夭夭的日子略显枯燥了些，但过得也还算充实。他不在身边的第三年，我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而且除了我还在惦记着，魔宫里再也没有提起过他的名字，仿佛世间不曾出现过一个叫夭夭的侍卫。
灼华仍然是每年来一次，一次待一个月。这些年他也长开了，五官逐渐分明，脸上的稚气褪去，多了几分英气。他的眉眼倒有几分与夭夭相似，却无阴霾与仇怨，本就狭长的凤眼每次见我都弯成了月牙，因为他说见到我真高兴。
这一年我十八岁，灼华的到来正巧赶上我的生辰。见我修为增进，他说我应该有个趁手的武器才好防身，便送了我一条虺鞭。
那是一整条百年虺蛇身炼化而成的，其皮软而坚韧，鳞甲排列自下而上则顺如丝，自上而下则逆如刺，尖刺淬有蛇毒，若被此鞭破开皮肉则引毒入体，遂不得动弹，耗尽气血而亡。
这样危险的虺鞭我是不敢随身用的，毕竟我身在魔宫，无人敢伤我分毫，我亦不想误伤了旁人。
只是自此一叙后，灼华便没再来了，我一年年盼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好友，莫名其妙都消失了。
而且没有叔父的允许，我也出不得宫门，便只能与月殇尊者日日为伴了。
“老头儿，你说人间遍地是繁华，魔界却不似那般热闹，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我给月殇尊者倒了杯茶就坐他边上听着，学累了的时候我就喜欢挨着他给我讲故事，他也不推辞，耐着性子和我说了好多他的经历。
听我这么一问，月殇很认真地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解释道:“人间虽繁华无数，可怕人心险恶。世俗是一座牢笼，入了其中便要遵守它的规矩，活成身不由己的模样；笼外有看守者名为偏见，笼内有荆棘陷阱名为人心。若在笼中行差一步则入陷阱生死难料，欲出牢笼寻求自我则成众矢之的。”
“在笼子里，弱小则会被欺负，强大则会被忌惮。你活成世人心中的模样，就会被尊崇。你不能有自己的欲望，但必须满足世人的要求。”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捋着自己的须发，神思渐渐飘向远处。
“当初我何其强大，也活成了世俗希望的仙尊，差一点就能成仙，只因多了一丝欲念——爱上了一只妖灵。他们说人妖殊途，便背着我将她杀害。我堕落成魔，他们的面上便不再是尊崇，转而是狰狞的厌恶，纷纷拿起刀剑说要降魔……”
说着说着，他顿住了，我注意到老头儿的眼尾隐隐红了。月殇长叹一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这里多好啊，弱便弱，强便强，没有贫穷与疾病，彼此互不相干，就能想怎么活便怎么活。”
“臭丫头啊，日后若有机会，你可以去人间走一遭，但是一定不要相信人心，他们嘴里鬼话连篇，他们心里阴晴不定。不过我倒是希望你永远也不会踏足那里，因为人间不值得啊。”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地记着老头儿的话。不过日后我还是去人间蹚了遭浑水，所幸这些话在无形中默默保护着我，才得以平安回家。
我总能看到夭夭在我边上陪我一起吃饭的场景，也看到他教我术法，看我写字，我还用毛笔在他脸上乱画。
以前的点点滴滴，都历历在目。等幻影消失，我就是一个人在吃饭，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对着学不会的术法书不知所措。
那天清晨，刚下过雨的天空还有点雾蒙蒙的，不知怎么地，我鬼使神差般打开了紧闭一个月的窗户，正好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蹲在树下。
是叔父！我很好奇他在干什么，便推门出去了。
只见叔父在桃树根下徒手挖了个洞，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桃花钗放进去，一边盖上土，一边默念着:“我把“我们”埋在这，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做完这些，叔父抬头看到我，立马抱住我，哑着声音问我:“桃儿，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桃芷’吗？”
我说不知道，他继续说道:“其实是你婶娘娘取的名。叔父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我们也有个像你这般可爱的女儿该多好。”
“这棵桃树是四十多年前阿英亲自种的，而这支桃花钗是我用此树的枝干做成的，我们还一起约定了，成婚以后就在树下晒太阳，看桃花，等桃熟。都说桃树有灵气，却不想是真的。因为后来啊，她回了鬼族，这树就再也没结过果，如今也永远都不会有结果了。”
“桃儿，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这世上有太多无可奈何和被迫选择的东西了，那是没有办法逃避的现实，哪怕注定要痛苦地失去一些东西。”
“所以，桃儿，叔父不后悔选择了你，也不会因为太痛苦就自暴自弃。你明白吗？”
顿时，我就看开了。叔父永远也见不到婶娘娘，才会这样悲伤和痛苦。而夭夭不过是离开了魔宫，去寻找他的身世，那是他的选择，我也还是可以找到他的。
我如果尊重他的选择，又何须在此自我颓丧？
很快，我的生活恢复了从前，经此一遭，心态也比从前更好。时常也会想念夭夭，担心他过得好不好，我还让灼华在妖族替我打听他的消息，不过可惜的是一直没有消息。
叔父专门为我在堕魔族里挑了一位曾是人族修真界里赫赫有名的月殇尊者来教我人族的法术。那人就是个怪老头，脾气怪，行为怪，说话也怪。
“小女娃，猜猜看今天学什么？”
说是要教我法术，这个怪老头却是在院子里摆了张躺椅在那儿，悠哉悠哉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叫我给他执扇。
扇着扇着，我就入了他制造的精神世界，一边听着他的传音，一边照做。如果哪个步骤我做错了，他就用扇子敲醒我。
整个授学的过程，在外人看来就是堂堂魔族公主在为一个老头儿执扇晒太阳，不然就是奉茶侍候左右。
叔父和大巫祭才不会管怪老头儿的奇怪教学，毕竟我确确实实从中学会了很多法术，增进了修为。
尽管没有夭夭的日子略显枯燥了些，但过得也还算充实。他不在身边的第三年，我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而且除了我还在惦记着，魔宫里再也没有提起过他的名字，仿佛世间不曾出现过一个叫夭夭的侍卫。
灼华仍然是每年来一次，一次待一个月。这些年他也长开了，五官逐渐分明，脸上的稚气褪去，多了几分英气。他的眉眼倒有几分与夭夭相似，却无阴霾与仇怨，本就狭长的凤眼每次见我都弯成了月牙，因为他说见到我真高兴。
这一年我十八岁，灼华的到来正巧赶上我的生辰。见我修为增进，他说我应该有个趁手的武器才好防身，便送了我一条虺鞭。
那是一整条百年虺蛇身炼化而成的，其皮软而坚韧，鳞甲排列自下而上则顺如丝，自上而下则逆如刺，尖刺淬有蛇毒，若被此鞭破开皮肉则引毒入体，遂不得动弹，耗尽气血而亡。
这样危险的虺鞭我是不敢随身用的，毕竟我身在魔宫，无人敢伤我分毫，我亦不想误伤了旁人。
只是自此一叙后，灼华便没再来了，我一年年盼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好友，莫名其妙都消失了。
而且没有叔父的允许，我也出不得宫门，便只能与月殇尊者日日为伴了。
“老头儿，你说人间遍地是繁华，魔界却不似那般热闹，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我给月殇尊者倒了杯茶就坐他边上听着，学累了的时候我就喜欢挨着他给我讲故事，他也不推辞，耐着性子和我说了好多他的经历。
听我这么一问，月殇很认真地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解释道:“人间虽繁华无数，可怕人心险恶。世俗是一座牢笼，入了其中便要遵守它的规矩，活成身不由己的模样；笼外有看守者名为偏见，笼内有荆棘陷阱名为人心。若在笼中行差一步则入陷阱生死难料，欲出牢笼寻求自我则成众矢之的。”
“在笼子里，弱小则会被欺负，强大则会被忌惮。你活成世人心中的模样，就会被尊崇。你不能有自己的欲望，但必须满足世人的要求。”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捋着自己的须发，神思渐渐飘向远处。
“当初我何其强大，也活成了世俗希望的仙尊，差一点就能成仙，只因多了一丝欲念——爱上了一只妖灵。他们说人妖殊途，便背着我将她杀害。我堕落成魔，他们的面上便不再是尊崇，转而是狰狞的厌恶，纷纷拿起刀剑说要降魔……”
说着说着，他顿住了，我注意到老头儿的眼尾隐隐红了。月殇长叹一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这里多好啊，弱便弱，强便强，没有贫穷与疾病，彼此互不相干，就能想怎么活便怎么活。”
“臭丫头啊，日后若有机会，你可以去人间走一遭，但是一定不要相信人心，他们嘴里鬼话连篇，他们心里阴晴不定。不过我倒是希望你永远也不会踏足那里，因为人间不值得啊。”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地记着老头儿的话。不过日后我还是去人间蹚了遭浑水，所幸这些话在无形中默默保护着我，才得以平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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