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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局

    举杯消愁愁更愁。

    壶中已无酒,人却仍未醉。

    求醉而不得,岂非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脚步蹒跚眼朦胧,张谦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看着胡十八,胡十八也在看着他,他们都没有说话,也都没打算说话。

    劲风破空,一颗被苹果被丢了出去。

    俊俏玉润的唇角弯弯翘起,胡十八笑纳了这份礼物。如果说酒是他的命,那么苹果便是张谦的命。遇到一个愿意把性命托付给你的朋友,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张谦也笑了起来,苦笑。

    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扒掉身上所有的衣服,跳进碧波荡漾的大海,随波漂流,变成一块没有思想,不言悲喜的浮木。

    他已厌倦了一连串的阴谋诡计与尔虞我诈。

    『第一次遇见那个黄毛时,我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直到他找上了你……』张谦细细赏玩着手中的莲花银盏,『可是他似乎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有恩必报,有债必还,这是你一贯的作风,』胡十八手捧苹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那位黄毛先生实在太不了解你。』

    『可是他的雇主却很了解我。那个人先是策划了对我的袭击,又派人骚扰了你,最后竟然还想企图“包饺子”,把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击……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捉住那位黄毛先生,顺藤摸瓜,查出那位雇主先生。』

    张谦确实这样做了,也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

    然而与此同时,他也产生了不少的疑问。

    一位手头充裕的专业人士,为何要雇佣一个胆小怕死的打手?对方究竟是冲着谁来的,有何目的?那些不痛不痒的骚扰,会不会是某种转移视线的障眼法?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位雇主又是否和公司有关?

    这绝不是在杞人忧天。

    “很多人都搞砸过任务,但是其中的某些失败,却是绝对不能被接受的。”

    如今正逢多事之秋,张谦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通过反向追踪那些电子邮件,前尘给了我一个地址,巧合的是,那个地方刚好和我认识的另一个人有关。』

    唐可媛最近要到外地出差。

    这是巧合吗?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相同的问题,相同的语气,相同的表情,张谦将莲花银盏高举到眼前,再次发问。

    『亲自去查个清楚。』胡十八也没有变化,一点儿都没变。

    『我的确应该这样做。』

    那个雇主不但在打张谦的主意,还将胡十八牵连了进来。当然了,事实也可能正好相反,或许胡十八才是雇主的目标,而张谦,只不过是买一赠一的附属品……无论如何,张谦都应当亲自动身,立刻去将这件事查个清楚。

    『我该不该这样做?』

    『简直太应该了。』十指交叉成拳,胡十八忽而清浅一笑,将下巴轻轻抵在了拳头上。

    『此行的理由是不是很充分?』

    『简直充分极了,』胡十八眯起眼睛,舔舐着干燥的嘴唇,『如果你不去,那位雇主先生一定会很失望的,毕竟这一局,就是他为你量身定做的。』

    程禅真是为谁出手教训黄毛的?

    又是谁在询问黄毛时,诱导对方说出了张谦的名字?

    为什么这个人前脚刚走进裁缝铺,黄毛后脚就带人堵在了门外?

    张谦的脑仁已经接近沸腾。

    『你实在很会说谎,也实在坏透了……能和你这么“坏”的人做朋友,实在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也是。』小胡当即点了点头。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黄毛已经暴露,那位雇主为什么不索性干掉他,抹除掉所有痕迹,反而要让我找到那家伙,从他的嘴里撬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这样做是徒劳的。』

    小胡的笑容还是那么和煦,那么温柔,那么生动,就像一张做工精湛的人皮面具,一副经过精心装扮的死者遗容。

    『既然明知计划会败露,他又为何要执意那么做?』张谦显得很困惑。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正是他一贯的作风?』

    『可他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被人利用。』

    『每个人都会变,有时变得更好,有时变得更坏……』胡十八猛地捏紧苹果,眼神逐渐变得疯狂,『就像你说的,他已经坏透了。』

    双持两柄锋利的匕首,老金已经出现在了张谦的身后。

    她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

    她的刀也一直在,刃开双峰,锋利森冷,从未离开过她的身体,换种说法,它们早已成为了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张谦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能不能用这个拖延一些时间?』他居然又“变”出了一颗苹果,『与你为敌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老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用说。无以名状的涟漪慢慢扩散开来,为妩媚的秋波平添几抹噬骨的寒意。

    一个人想要大开杀戒的时候,他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张谦转而看向自己的挚友。

    『所以不管我有没有识破你的布局,结局都是一样的,果然,你这个臭小子永远都不会输……应付强敌之余,还要分心准备这场表演,真是辛苦你了。』

    『你觉得我们在虚张声势?』胡十八问道。

    『不不不,她是真的准备干掉我,而你不一样。你只不过是想支开我,让我远离即将到来的风暴。』

    说着,张谦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张酿酒的方子,也是程禅真在生死一线间,下意识想要守护的宝物。

    书信往来多年,张谦当然认得小胡的笔迹。

    『为了这张方子,当年我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这么说吧,做你小子的舌头简直是世界上最要命的差事!』

    一个拼了命的酿,一个拼了命的喝,一个时刻保持着清醒,一个从没醒来过……那可真是一段荒唐可笑的岁月,一场叫人难以忘怀的大梦。

    张谦多么希望自己永远都不会醒来。

    可他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