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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活着

    冷清,寂静,空气里飘浮着血腥。

    浓郁的血腥,新鲜而引人堕落。

    贵宾室里糟透了,贵宾室里的人也糟透了,一切都糟透了……这里经历过一场激战,又或者说是一场屠杀,横尸遍地,血流成河,处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回荡着死神的狞笑。

    乌鸦和严森都不见了。

    但是乌鸦的箱子还在。

    一口象征着不幸与灾厄,承载了无数传说的箱子。

    『有个长辈告诉过我,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活命都是最重要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了生存,人们往往可以不计代价,不问对错,不择手段……』

    目光逐一扫过地上的尸体,张谦不觉眯起了眼睛。

    就像胡十八离不开老金,乌鸦也离不开他的箱子。

    『老一辈人的话就像炸花生米,越嚼越有味道……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滚过油锅,他们这代人是真的不容易,也是真的值得尊敬。』

    一具满脸是血的“尸体”展露笑容,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一转眼的功夫,箱子已被锁好。

    『聊聊?』张谦给自己找了把椅子。

    『边走边聊,』乌鸦瞥了眼对方的伤臂,『外面也出事了?』

    『一个不剩。』

    『你不是还活着?』

    『暂时死不了而已,』张谦了解自己的伤势,知道自己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你在严森身上装了追踪器?』

    『普通人绝对发现不了的那种……』

    有人曾将乌鸦其人比作诅咒,如蛆附骨、如影随形的诅咒。摆脱诅咒的方法通常有两种,要么破财免灾,要么成为死人。

    巷口,一盏时明时暗的路灯下。

    张谦的伤口已经做了紧急处理,过程中所需的药品和器具,全都来自那口神秘的皮箱。

    『下次见面时,你必须得请我吃顿好的!』乌鸦摘下血淋淋的外科手套,弯腰从箱子里端出一盘点心。

    古窑的瓷器,苏杭的点心。

    他不但吃得下,居然还吃得津津有味,咂嘴咂舌。

    『我们在等什么?』张谦强撑着疲惫的双眼,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等着看好戏吧……你小子别岔开话题啊,请客的事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说着,乌鸦给了对方一记手肘,『听到没有,别给我装睡啊!』

    这个时候睡着,就再也醒不了了。

    『多谢……』

    『能别讲这么恶心的话吗?』乌鸦点起一根香烟,抱怨道,『真是见鬼了,为什么对我千恩万谢的都是男人!』

    『一千个对你表达感激的男人,总要好过一个想要治你于死地的女人。』

    张谦舔了舔苍白而干裂的嘴唇,将死里逃生的经历简明扼要地说了。

    乌鸦叼着烟卷儿,两截浓眉顿时挤到一处。

    『从没听过这样一号人物,关键还是个妞儿……恩,她的身材怎么样?』

    『不打折,不含糊。』

    『有点儿意思!这人我记下了,以后要是能碰见,说不定能帮你捞回本钱,顺便再讨要一些利息……哎嘿嘿嘿!』

    『为什么不说说那个小伙计?』张谦一直在留意对方的表情。

    『男的有什么好聊的?』

    乌鸦背靠在墙上,枕着双手,吐出一团变幻不定的烟雾。

    他已猜到张谦在想什么。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那个小伙计都不是一名合格的刺客,他不懂得欺骗别人,不懂得掩饰自己,不够坚决,也不够狠,行事作风与黑骑士等人截然不同。

    发生在钱庄里的“暗杀”更是失误频频,漏洞百出,与今夜发生的一系列阴谋显得格格不入,更像是一个因为脑袋发热,而临时做出的荒唐决定。

    所以张谦没有为难那个小伙计。

    『女人喂你吃子弹,男人请你吃刀子!嘿,跟你在一起,果然永远都不用担心会寂寞……』乌鸦手扶额头,暗暗叹了口气,『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钱庄的主人是谁。』

    『帮你可以,问题是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算计了严森,害得你丢了饭碗?』张谦抛出了诱饵。

    闪光弹,暂时失明,无缝连接的枪声,刺鼻的硝烟和血腥,彻底的沉寂……据乌鸦回忆,贵宾室里的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一场单方面的残忍杀戮,一个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

    掳走严森的匪徒是怎么进入钱庄的,为何能将时机把握得如此精准?

    『饭碗丢了还能再找,小命要是丢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做人不要较真,稀里糊涂的活着不好吗?』乌鸦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你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还活着。』单刀直入,张谦指出了事情的要害。

    『这件事有什么不好?』

    『如果严森有个三长两短,你觉得程氏会怀疑到谁的头上,会找谁开刀?』

    『除了钱庄还能有谁,傻子都能看出那个地方有问题,要不是有人事先走漏了风声,我们怎么可能……』

    尚未熄灭的半截烟灰猝然散落。

    内鬼不一定还活着,活着的人却极有可能是内鬼。

    宁枉勿纵是黑旗的一贯主张。

    『严森事先并未向任何人透露今晚的计划,包括他最信任的贴身保镖在内,根本没人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

    『能证明这番话的人,都已经没法开口了。』张谦一针见血地道。

    『也就是说,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的蚂蚱……嘿呦,亲爹管儿子叫爸爸,这回真是全乱套了!』

    乌鸦从皮箱里摸出一部“大哥大”,哭丧着脸,拨出了一个号码。

    时间不长,张谦想要打探的事已经有了下文。

    钱庄背后的大股东是不夜。

    『你小子这是又惹了什么麻烦?』乌鸦欲哭无泪,『答应我,以后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出了事别来找我,就当不认识,好吗?』

    张谦并未理会对方的无理取闹。

    『不夜为什么要针对严森?』

    『不夜和黑旗一样,又不是一家说了算,天知道他得罪了哪一路神仙!』

    真的是这样吗?

    张谦凝着眉,心头忽然涌起一种不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