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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流星

    『最了解你的人,从来都不是区区在下……就我所知,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比我看得更透更准。』

    余光掠过没心没肺,正在大吃特吃的朝颜,严珏忽然浅推薄唇,目露杀阴沉机,透出一丝残忍讥诮,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唐可媛放下余温尚寸的茶碗,微笑。

    『还是稍微收敛些的好,你们两个毕竟还在“蜜月期”呢。我不是没怀疑过你的朋友,只不过……如果真的是他,我的小月牙如今哪里还有命在?』

    她实在太清楚那位先生的作风与手段。

    『嘿,就差一点点!』严珏一拍大腿,难掩遗憾之色,『要是我能再卑鄙一点,多泯灭一些人性,就可以嫁祸给那个混蛋了。』

    『还要换一件更顺手的工具。』唐可媛补充道。

    严珏整个计划的最大破绽,正是看似最强势的牛老大。此人虽颇有城府,手腕强绝,但是生性多疑,绝非胸怀若海,阔可容物之辈。

    就算阿牙拿出十二分诚意,牛老大也不会真正接纳这个背叛者,甚至还会怀疑,对方会否另有所图……唐可媛据此认为,敌方阵中必然有一位居中调和,穿针引线的中间人。

    可在询问卧底后,那边却说查无此人。

    『我和老牛都是单线联系,再加上这个吃货……』严珏斜睨了小朝颜一眼,『她实在很擅长让一个人销声匿迹。』

    『不想继续听故事啦?』

    『还有什么可听的?能够说服老牛的人,无非只有两种,要么身份地位远超于他,一声令下,三军用命,容不得他违抗;要么与他利益相关、臭味相投,是和他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以你对我的了解,再结合先前的种种,怎会描绘不会整件事的脉络?』

    严珏完全放松下来,天作被盖地当床,大字一摆,惬意而悠闲,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他是人,人有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会倦也会累。

    『严家的那个老混蛋,这回是不是死定了……』他梦呓着,苦笑着,用力握住手中的西瓜,渐渐堕入被重重迷雾笼罩的梦乡。

    身未动,心已远,唐可媛放下所有的烦恼与疲惫,思绪早已一路北上,化作一颗流星,飞向遥不可及的彼方。

    夜色正浓,明月当空。

    窗边,身披如水月华的张谦忽有所感,举目望向漆黑如墨的苍穹。

    一颗流星坠落天际,一缕思绪涌上心头。

    辉煌,绚烂,美丽却短暂……闪耀的光芒稍纵即逝,仅仅一瞬间,便已消失不见,永远为无情的黑暗吞噬,沦为虚无。

    人类的存在岂非也和这颗流星一样?

    不远处的病床上,身负重伤严森仍未苏醒。手术很成功,他的情况已经稳定,可是不知为何,严森就是无法从昏迷中苏醒,摆脱梦魇编织的幻境。

    他的身体里仿佛存在着两种意志,两种自相矛盾的意志。

    一部分的他主张放弃挣扎,任由伤病摧毁他的身体,从沉重而脆弱的躯壳里,彻底解放他的灵魂……另一部分的他则在顽强抵抗,与病魔拼命做着斗争,誓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决不投降!

    皎洁的蟾光下,青铜钥匙显得愈发古板、朴拙,丝毫没有因为月色的加持,而显得光洁靓丽,色彩焕发。

    张谦用心端详手中之物,眉心深锁,目光炯炯,心中自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沉溺,似有神若无神,流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

    这把钥匙是做什么用的,唐可媛为何要将它托付给自己?

    令人不安的违和感再度升起,瞬间传遍张谦体内的每个细胞,每当他拿起青铜钥匙,都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

    『你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每个人都在算计你,务必要置你于死地,令你堕入无间地狱,万劫不复?』

    他看着严森冷峻消瘦,仿佛刀削斧刻的脸庞,喃喃自语道。

    这不是严森第一次遭遇重创,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早在许多年前,他的左胸就已遭到子弹对穿,留下了一前一后,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那亦是张谦第一次亲眼目睹的刺杀。

    刺客当时就站在他的身后,使的是一把加装消音器的手枪。“嗤”的一声,枪口微颤,子弹准确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从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方向,钻进了严森的身体。

    鲜血立时染红洁白的衬衫,以子弹造成的伤口为中心,向四周迅速侵蚀开来,犹如一朵正在怒放的血色蔷薇,冷艳动人,美丽而残忍。

    还是孩童的张谦吓坏了,手脚冰冷,目光呆滞,脑海里一片混沌,恶魔般的恐惧疯狂吞噬着四散而逃的理智,使得视线里的所有事物,立刻变得混乱、闪烁、扭曲。

    灵魂似已迷失,血液似已凝固,除去因为本能产生的颤抖,早就不听使唤的四肢再难动弹一下,更遑论离开眼前这个是非似地。

    极度的混乱中,一双手找到呆立原地的张谦,连人带魂,将他拖出四散奔逃,势若疯牛的人群,逃离了所有死畏,远离了所有魔怖。

    张谦只记得,那双手很暖,很暖……

    敲门声响起,唤回游荡在记忆深处的孤独灵魂。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见貌辨色,张谦亮出招牌的苦笑表情,手起壶落,给来人倒了一杯白水。

    大头顶着稍微凹陷的印堂,脸色古怪地颓然落座,犹豫再三,终于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二人早已相互熟稔,彼此间平等率真相待,言行举止不拘小节,有话就说,绝不拐弯。

    『有人要请你吃夜宵。』

    『还有这样的好事?天天吃病号饭,嘴巴里早就淡出鸟来……』

    相比愁眉不展的大头,张谦显然要轻快明朗得多,颇有几分苦中作乐的味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哭丧着脸,一刻不停地患得患失,不如用笑容面对袭来的厄运,未知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