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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对头

    有些人天生就是对头,八字不合,命格相克,互相看不顺眼,一见面就水火不容,无止无尽,不死不休,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

    张谦和律师无疑就是这种人。

    如今的他们就像两头眼睛充血,喘着粗气,正在埋头角力的公牛,经历了一系列的试探,重新进入到对峙局面,谁也奈何不了谁,却又不约而同地打定主意,誓死不低头、不服软、不退让,哪怕一步都不行。

    总要有人率先打破僵局,结束这场小孩子赌气式的较量。

    这个角色通常由张谦扮演。

    『我们没有错综复杂的私人恩怨,也没有洗刷不掉的深仇大恨,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稍微收敛一下。』

    『要收敛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头顶两根暴起的青筋,律师挑起一抹冷笑,目露深沉杀机。

    『为了让我们的谈话多些营养,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冲突加剧,我决定向你提一个问题……如果你不想、不能或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会大发慈悲,替你说出答案。』

    张谦闭目养神,微笑。

    这是蓄意的挑衅,也是某种深刻的改变。

    争气不生气,斗志不斗气,他们之间的较量已经进入全新阶段。

    刹那间雨过天晴,风轻云淡,律师的脸上再难找到一丝怒色。难道他刚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愤怒是会传染的,若想将愤怒传染给你的对手,最简单也是最冒险的办法,就是先“点燃”自己。

    『狡猾多变,阴险虚伪,真是个可怕的家伙……说吧,你想问什么?』律师重重叹了口气,仿佛遇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是谁告诉你们,严森还活着的?』

    『如果我接着装傻,是不是就太扫兴了?』

    一句话的功夫,律师已经想到纰漏出在了哪里。上前质问张谦时,与他最交心的兄弟,也就是那位船长说错了一句话。

    严老大在哪儿?

    作为严森的心腹,同时也是过命的兄弟,船长当时最关心的,理应是严森的死活,而不是后者的所在……毕竟当时张谦还并未透露,严森虽然脱离危险,却仍在昏迷的消息。

    『严森的情况和我的下落,是那只乌鸦透露给你们的吧?牺牲他人的安危,换取自己的自由,这种损人利己,唯恐天下不乱的“逃生”策略,实在很对他的口味。』

    虽已想通事情的来龙去脉,个中原委,但却无力阻止今晚的这场风波,思来想去,唯有以苦笑报之。

    这个世界早就教会了张谦,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就要学会妥协与接受。

    『你想要问的,应该不止这一个问题吧?』律师适时提醒道。

    『原来你也是会大发慈悲,乐于助人的,不过看上去还是那么让人讨厌……真的很抱歉,心情莫名烦躁,这里没有别人,只好拿你出出气了。』

    张谦敢对天发誓,自己绝没有口不对心地欺骗对方,对他说半句假话。在想明白一些事后,他开始为唐可媛担心起来。

    可是与此同时,他也非常确定,自己并不爱她。

    脸色忽明忽暗,阵青阵红,律师“笑”而不语,罕见地没有出言反击。他从未低估过这次的对手,因为这家伙像极了过去的自己,也像极了一个堕入阿鼻地狱,背负了无数骂名,却让他打心眼里尊敬的男人。

    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划过早已青春不再的深邃眼眸。

    『你想要帮严老大醒来,对吗?』

    『有什么好办法?』叹气的人换成了张谦,他同样没有轻视自己的对手。

    『有的时候,我真希望他就这样睡下去,再也不用醒来……告诉严老大,薛灵素需要他,黑旗需要他!』猛地转过头去,律师恨恨地道。

    薛灵素是谁?

    张谦知道对方不会替自己解答疑问,更不会重复那个让他又敬又怕,却也恨到骨子里的名字。每个人都有保留秘密的权利,不做无谓的打扰,即是最大的尊重。

    『能够管住自己的嘴,实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律师见张谦没有多嘴,不由发出一声由衷的感慨。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一个优点。』

    『你还有别的优点……比如,懂得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

    『敌人夸奖你的时候,通常意味着,他已找到置你于死地的办法。』这是张谦的经验之谈,不一定每次都对,但是相当有道理。

    律师点头称许,十分赞成对方的观点,只是他这次并不想要张谦的命,而且还要站在对方的角度上,平衡局势,保他周全。

    『我们可以考虑暂时放你一马,前提是,你必须拿出一个能够说服我们的理由……顺便说一句,有的人可不像我这样好说话。』

    『看来我得重新定义“平易近人”这个词了。』

    『我可以帮你准备一套说辞,勉强对付过去。』

    『代价呢?』

    张谦再次祭出标志性的苦笑。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律师不会平白无故地雪中送炭。

    『我必须要亲眼确认,严老大还活着。』

    『很合理的交易,但是请恕我无法接受,』没有拐弯抹角,张谦的拒绝干脆而直接,『严森的事,我没法做主,也没资格做主。』

    忽然间灵机一动,有悟于心,一个古怪离奇的想法油然而生。这纯粹是一种直觉,一种未经深思熟虑,不做利弊权衡的“天然产物”。

    另一边,律师正在下达最后通牒。

    『若是如此,我就只能说声抱歉了,其实你该明白……』

    『不知道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张谦打断对方的攻心术,好似变戏法般,从腰后摸出了一样东西。

    一把朴拙不笨拙,平凡又不凡的青铜钥匙。

    目光呆滞失神,脸色黯淡无光,片刻前还大动脑筋,诡计频出的律师顿时战意全无,任由汹涌如潮的疲惫,冲击着麻木不堪的神经,将他拖入时间的夹缝,记忆的深渊。

    『保护好它,不要辜负了严老大,不要轻信了唐可媛……』

    转身离去,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