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瑞德•巴特勒顶着一个鲜红的、哪怕是在他黝黑的脸上也非常明显的巴掌印出现在了塔拉的秋收现场。那滑稽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被雇来塔拉进行秋收的老兵们摄于曾经在瑞德手下被打服的教训并不敢笑得太明显。

    唯有凯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心想就算可能熬不过情敌，但是知道他同思嘉的夫妻感情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好也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爱伦对于思嘉身上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她所知道的只有思嘉和瑞德在后来有了一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小女儿，但并不知道这个他们所共同钟爱的这个孩子在四岁上头就意外夭折了。

    因此，她看着自己不知为何陷入崩溃情绪中的女儿，完全不知该从何安慰起，只能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不停抚摸亲吻着她，希望能够让她感受到一点安慰。

    而埃莉诺•巴特勒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则十分愧疚，愧疚于自己养出了这样一个混账的儿子。邦妮夭折的时候，她曾赶去亚特兰大，也曾亲眼见证了痛失爱女的思嘉是如何崩溃绝望的。

    而瑞德，尽管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她无法昧着良心说这件事情上思嘉的错处比他的更大，也无法像那群奇怪的亚特兰大人一样为他开脱，而反过来去指责身为孩子母亲的思嘉。

    埃莉诺在这个叛逆的儿子身上看到了她绝不希望他肖似的、属于他父亲老巴特勒冷酷、自私和残忍的一面。正因为她自己多年来饱受这样的苦楚，因此才更加无法在这一点上偏私。

    “不，你不能这么做！”埃莉诺看着儿子的眼中那种熟悉的、令她感到恐惧的疯狂，感到一阵胆寒，但仍强撑着开口：“现在你应该要做的是将邦妮好好安葬，你们还可以再有孩子的，别把一切希望都毁掉！”

    “我当然可以这么做，因为她伤害了我，所以我也要伤害她！”

    “如果杀了她会让你觉得高兴的话，那你就去做吧！而我，作为你的母亲，因为无法阻止你犯下杀妻的罪过，只能像从前一样，继续为了你的罪行向上帝忏悔。”

    她看着他拿着枪往门口走的步伐开始放缓，于是快步走上前去拿走了他手里的枪。在一片寂静中，踮起脚尖想要摸一摸这个已经长得太过高大的儿子此刻乱蓬蓬的脑袋。

    埃莉诺•巴特勒本以为这一晚过去，一切就该归于平静，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尽管克制住了那残暴的想法，瑞德试图报复妻子的决心并未稍减。他分明已经答应了自己要让孙女下葬，但是却要假借另一个女人的名义。

    埃莉诺看着尤莉莲的外甥女，那个叫思嘉的小姑娘本来因为长久的哭泣已经有些麻木的脸庞上再一次显现出了屈辱的神色，不禁想起自己昨晚撞见的事情。

    她看到那个据说品行无可挑剔的威尔克斯夫人，过去一直蒙恩于思嘉的前小姑子，匆匆赶来，却不是来安慰思嘉，而是径自走进了瑞德的房间。

    尽管知道不应该往那种方向猜测，但是埃莉诺还是忍不住起了疑心，不是对瑞德，而是对那个在别人的丈夫房里呆了整整一夜的威尔克斯夫人。

    “这可千万不能叫思嘉知道啊！”埃莉诺心中忐忑，“如果叫她知道了，哪怕只是误会，她该有多难过呢？”

    她就这样强撑着老迈的身体跟着熬了一夜。

    终于等到那位不速之客带着欣喜甚至有些娇怯的神情走出了房间，欢快地跑到客厅对着那位据说是思嘉奶嬷嬷的老人说：“嬷嬷，巴特勒船长答应让邦妮下葬了”。

    埃莉诺着急地想要立刻去质问自己的儿子他到底想干什么，却不妨看到走廊的另一头，一个皮肤青黑、颧骨高耸的黑女人眼神灼灼地看着她先前紧盯的地方，然后带着了然的神色转身离去了。

    那一刻，埃莉诺有预感这段本就不被尤莉莲看好的婚姻大概要彻底完蛋了。

    大宅里的黑人就像是有自我意识的影子一样，平时不太显眼，却什么都知道。

    他们掌握着大宅里所有人的秘密，只待在合适的时机透露给特定的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哪怕只来了短短几日，埃莉诺也能察觉到这个家里黑人之间暗潮汹涌的权力争夺。

    思嘉那位年迈的奶嬷嬷不知为何倒向了瑞德，而那个年轻些的高颧骨黑女人则显然是思嘉的心腹。

    邦妮的葬礼过后，思嘉离开了家，据说是带着另外两个孩子出去旅行了。

    而埃莉诺看着似乎是达到了目的但并没有真的开心起来的儿子，深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