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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跟往事干杯

    一连几天,郝长久都沉浸在游移不定的情绪当中。逃离了蓝色海洋酒吧,却逃不出李凌云秋水双瞳里流转的深沉渴望与无尽奔放,逃不出自己对花朝月夕、似水柔情的沉迷眷恋,老郝不觉己陷入了深不见底的犹豫彷徨。

    李凌云是一时兴起、快意风月吗?听着她对那段初恋往事的伤怀,她绝不是那种飞扬浮躁、水性杨花的女子!她是真的爱上了自己吗?可自己百无一用、穷困潦倒,除了酒量是一无所长啊!贸然拒绝会伤害她,可也不能辜负秀丽啊!这是桃花运还是桃花劫呢?无休止的思虑和追问让老郝冥思苦想、煞费心神。

    就在郝长久鬼迷心窍、魂不守舍的时候,公司一场风波袭来。事情的起因正是“肉圆脸”那批医用防护用品,由于其粗制滥造而导致产品临床指标的持续下滑,公司深陷退货浪潮,信誉江河日下,最终导致一单重要的战略合作意向前功尽弃。接二连三的滑铁卢惊动了公司高层,董事长章元成大动肝火,召集董事会对此事进行了全方位、深层次剖析。于志平那人渣做贼心虚,事先早已把责任甩得一干二净。贾存亮避重就轻、道貌岸然地承认了销售推介环节的工作失误,而问题的根源————医用防护用品购置失误造成产品质量粗劣的责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咱们的郝大主任身上。更可恨的是,于志平俨然盘马弯弓、杀气腾腾的姿态,叫嚣着要秉公办事、一查到底。老郝心里边咒骂边忖量:纸里包不住火!难不成他已知道我和李凌云的事情,还是对自己在那批明胶的购置上始终油盐不进而心怀怨恨呢?管他呢,于公于私,老子与他翻脸都已是迟早的事情。问题是他在四真堂浸淫多年,也算位高权重、树大根深,再加上他老泰山“李半城”的威慑,就自己目前的地位和实力,只怕连控诉他的机会都没有,更别奢谈与他当面对质了。再说,自己粗枝大叶地觉得那“肉圆脸”是李家的亲戚,万事不曾留有后手和证据,如今别说超然事外,即使想撇去于志平应当承担的责任也是万般不能。结局会是什么?调动、降级还是直接开除呢?唉!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吧,老郝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等待着潘多拉魔盒的最终打开。

    世态炎凉、人心叵测。处在风口浪尖的老郝对此感触颇深,最近来总务部听他谈天吹牛的人越来越少了,进入公司,总觉得背后有人在说长道短、窃窃私议。前段时间尚且巧言令色、口口声声喊着“郝主任”的贾存亮见面时更是一笑而过。那是冷笑、嘲笑还是内心深处的狞笑呢?他就那么急于站队、公然摊牌甚至落井下石吗?老郝喟叹职场中人的卑污轻贱,其实,上次在皇尊御膳已能得出结论:他与那于志平早已是一丘之貉!

    人是漂泊的轮帆,家是温暖的港湾。郝长久那一颗凄惶失落的心只有回到家、回到妻子白秀丽身边,才能真正安宁下来。爱的最高境界是互相欣赏,老郝夫妻就很有那么点儿意思。他眼中的妻子丽质天生、美玉无瑕,这份对妻儿尽善尽美的满足感、自豪感始终激励着他在寂寞寥落的人生历程上蹒跚踱步、孤独前行。而秀丽对他更是爱到了相灭相生、百依百顺的程度。除了因他不时酗酒伤害身体而唠叨埋怨,秀丽就像宠爱孩子一样伺候他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开门、洗漱、吃饭、看电视、睡觉,老郝下班回家后的生活就这样一成不变地温馨幸福着。餐后,老郝斜靠在床头看着电视,秀丽收拾妥当就搓着护手霜来到他身边。妻子身上清新淡雅的芬芳让老郝从那些千头万绪的烦闷里超脱出来,将软香温玉的秀丽往怀里一揽,不由自主就精虫上脑了。

    风雨过后,白秀丽搂着怀里静静出神的丈夫,柔情蜜意地擦拭着他脖颈和脸颊上的汗水。这个让她气着恼着却又牵着挂着的男人此刻就倚靠在她的心跳之上。蕙质兰心的秀丽在丈夫一进门时就看出了他的心事重重,也听惯了公司小姐妹们的碎语闲言,可她从来不去过多的唠叨和盘问,那是市井小民、粗蠢村妇的路数。她也不忍心唠叨盘问,磕磕绊绊地行走在这个陌生的都市,儿子又跟着爹娘,她们的爱情早已升华成相依为命的浓浓亲情。老郝喘息未定又忧思暗生——生活压力与生命尊严、秀丽与李凌云,源源不断的命题就这样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郝长久百无聊赖地坐在办公室里,回味着昨夜星辰昨夜风。女人真好,除了酒,只有女人能让老子忘记烦恼。可女人多了也是麻烦,像咱老郝这个水平层次,根本消化不了啊。电话的振铃声突然打断了老郝混账、龌龊地想入非非,“喂!郝主任吗?”老郝未曾搭话,那边就传来了“小米儿”甜得发腻的声音,“章总让你到她办公室去一趟!”“小米儿”果然从销售部调到了公司总部,只是那姓于的素怀虎狼觊觎之心,这丫头怕也难逃魔爪,章元成找我什么事?调动还是直接除名,这是人事部的职责,无需老板亲自过问啊!老郝边走边想,不觉已来到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前。

    “进来!”听到敲门声,里面答应了一声。老郝开门进去,只见对面办公台前的章元成放下手中的文件,和颜悦色地来了句:“老郝‘好酒场’,哈哈哈!过来坐!”章总边说边指了指他对面的皮椅让老郝先坐下。“董事长,您找我有什么指示?”章总的平易随和让老郝更加忐忑不安。“哎呀!你也是公司老人儿了,不要这么拘束嘛!”章总诚心正意地说:“相处多年,知道你的脾气性格,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此次退货风波的处理的确有些委屈你了,我也知道主要责任还是在于总和贾存亮那边,但鉴于李老的脸面,我很难动真碰硬啊!”提起李振元,章总一口一个李老。在公司多年,老郝知道:四真堂不过是振元集团产业链下游的一个企业,多年来做着近水楼台的生意,对于李振元,章总自然开罪不起。“可我意想不到的是,凌云那丫头竟会亲自替你出面撑腰,这临海城能让她正眼相看的男人可是不多哟!”章总两眼放光,别有深意地看了老郝片晌后直截了当地说:“老伙计,我就不绕圈子了!第一,以后,于志平你就敬而远之吧。只要他不是太出格,我都懒得理他,反正他糟蹋咱们一万,他岳父那里还能挣回十万,人钱小事,犯不上让李老难堪。第二,凌云那丫头素来任性,我看这次对你还真动心了,她的情况你也知道些,侯门一入深似海,你小子好自为之吧!况且你与白秘书伉俪情深,也犯不上为这露水姻缘再弄得家宅不宁啊!”一席话说得老郝似有所悟,原来涉险过关是因她仗义执言。可他纳闷的是:好自为之究竟是章总的诤言还是李老的警告呢?与那于志平仇怨日深,以后在公司该如何纵横捭阖、与狼共舞呢?唉,腿裆里夹算盘———走一步算一步吧!

    下班了,下班了!朝九晚五的生活就这一样好处,即使是昼短夜长的冬季,也能在金色余晖里驾车踏上归途,老郝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尚未走进车库,老郝的手机铃声已响起,他按一下接听键,一个温柔娇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在蓝色海洋,过来喝一杯。”老郝踌躇不定、默不作声。“你就不该谢谢我吗?”听她如此激将,老郝只好答应下来。

    豪华包厢弥漫着如泣如诉的歌声,醒酒器里已荡漾着芳醇的红酒,李凌云坐在沙发上,深情款款地望着开门进来的老郝:“过来坐!”她拍拍身边的位置,老郝就怯手怯脚地坐了过去。李凌云身上散发的香气竟让老郝渐渐心平气静了。“到振元来吧!现在只有天天看着你,我才能安心做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杯两盏下肚,李凌云已如秋闺怨女般倾诉起绵绵不尽的相思。老郝木讷寡言、莫衷一是,李凌云一往情深、痴狂不已,双颊娇羞飞扬地倒在了老郝怀里。

    “经过了许多事,你是不是觉得累……”听着这满是沧桑忧郁的歌声,轻轻揽着依偎在他怀里风情万种的李凌云,郝长久些许醉意化作满腹相思。唉!跟往事干杯吧!他感觉自己正在远离躯壳、远离秀丽、远离自己曾忍辱负重、苦心经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