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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赴约

    周日的晚上悄然而至。

    群星在西方的的天边落幕,像是扬起又落下的微尘一样消弭在昏色之中。今夜无云,天色很干净,像是用心擦拭过的黑曜石,净白色的月轮从远方工业区的铁影中缓缓升起,如同沐浴后的圣女舒展四肢。

    夜色之下则是灯火通明,街边密密麻麻的煤气灯次第亮起,橙黄色的光让人联想到成群的太阳。在上城区东部的地方,街上人来人往,繁华异常,伦丁尼皇家大剧院附近更是人流如织。贵族们早在几天前就收到了消息,隆顿王国最知名的剧团之一米洛剧团今夜将在这里进行一次歌剧演出。

    这个时代的歌剧不仅是娱乐的消遣更是凸显自身高雅情趣的媒介,一个没看过歌剧的贵族将被视为粗野的莽夫——如果他没有那么有钱的话。贵族们也有意让歌剧院成为第二个假面舞会或者沙龙,在老人们的安排下年轻的贵族在歌剧院里互相认识,觥筹交错之间不动声色地组建着属于自己的人脉和关系。

    这时候已经临近开场,西装笔挺的男士们挽着女伴的手次第踏入剧院,偶尔碰到熟人时则点头致意。但在经过门口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把视线别向一边,那里站着一位女士。

    她也许出自于某个不知名的小家族,因为她的服饰并不奢华,也没有相应的家族徽记作为标识。她穿着一身素白色的长裙,边缘优雅地烫染着精致的淡青色花纹,上面枝蔓交错,花叶并驱;银灰色的头发在脑后高高挽起,整齐而端庄,这种色调放在一般人身上或许会显得有些老气,但对她而言却平添了几分典雅;她的五官同样无可挑剔,就是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寒芒,英气逼人,有如挥动剑刃的女武神。

    许多人为她驻足片刻,心中纷纷猜测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士来自何处,拥有怎样的姓氏。她于夜色中盈盈而立,恰如素白色的昙花在夜幕下抽出纤细修长的花茎。

    有人对她行了太久注目礼,得到的是如同利剑出鞘一般锋利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能割伤无礼之人的眼睛;也有人故意从她身边经过想要占点便宜,但在常人无法察觉的腾挪中他们不但没能得逞,还在走出十几米远后后知后觉地捧着自己尽数折断的手指不住哀嚎。

    “晚上好,美丽的小姐,我的名字是尤里乌斯.塞西尔,不知是否有荣幸知晓您的名讳?”

    问话的是个英俊的金发男子,在伦丁尼的上流社会里颇有名气。塞西尔这个姓氏属于一位公爵,而尤里乌斯身为塞西尔家的幼子既无远大志向也无心争夺权位,整天只是混迹于各个社交场合觅食般寻找着貌美的年轻女性。

    他凭借自己俊美的容貌、高贵的出身和迷乱的花言巧语他骗到了不少小贵族的女儿,在一夜萍水或是感到厌倦后便把女孩无情地扔到一旁寻找新的目标。而他的兄弟姐妹对此也乐见其成,因为一个糜乱的废物完全不影响他们之间的竞争。

    在这样的情况下尤里乌斯的玩心愈发壮大,这次当然也不例外。他自信只要自己报出姓氏没有多少女人会敢于拒绝他,然而今天他却扫了兴。

    “我在等人,请回吧。”

    女人淡淡地说,甚至没有出于礼貌报上自己的姓名。

    尤里乌斯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个看起来出身不高的女人拒绝自己?“我的名字是尤里乌斯.塞西尔。”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还加重了语气,似乎是在特意强调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你是谁。”

    女人的脸上面无表情。

    “猎艳者、浪荡之徒和毫无志向的垃圾,你的绰号有很多但却鲜有正面头衔,你的名声人尽皆知但远扬的却并非美名而是恶名,你的身边跟着的是由投机者、溜须拍马之徒和见钱眼开的婊子组成的乌合之众,而你所仰仗的不过只有虚伪的皮囊、空洞的姓氏和受人施舍而来的金镑,但皮囊将会衰朽,姓氏将因你蒙尘,钱财则会因你的愚蠢而化为泡影。换而言之你一无是处,任何一个正直而又明智的女孩都知道要对你避而远之......我以为我的逐客令已经下得够明显了。”

    这下饶是尤里乌斯这样的厚颜无耻之人也没法再继续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了。“至少,作为礼仪,我报上了我的名字,你也应该报上你的姓名作为回应。”他几乎是有点咬牙切齿地说。

    “我没必要对社会的蛀虫讲礼貌。”

    尤里乌斯觉得自己差一点一口气没上来。自己混迹于贵族圈子里这么久,这样大胆而又肆无忌惮的说话方式他还真是头一次见。谁给了这个家伙勇气?难道她傍上了某个大贵族的嫡系,又或者是已经委身于某个望族的家主充当情妇?

    答案很快出现,一辆马车从街角急匆匆地拐进来,最后在剧院门口停下。门砰地打开,随后跳下来一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漫卷的下摆像是黑色的腾龙,头上的礼帽低低地下压,在脸上投下大半阴影。

    尤里乌斯看不清那个男人的样貌,但即使隔着斑驳的夜色和昏黄的煤气灯光他仍能感到压力如同月圆之夜的海潮一般扑面而来,浸透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神经。他立刻就明白了眼前之人正是那个昙花一样冷致素雅的女子等待的人,只有这种排山倒海的气魄才能镇得住那种宝剑般锐利的女人!

    仅仅一个照面尤里乌斯便败下阵来,他的容貌、钱财和姓氏在这个男人面前全无作用。他的衣着极尽奢华,而这个男人则极尽朴素,完全没有贵族应该有的排场和繁饰。尤里乌斯同时注意到了他手上握着的那根手杖。冷白的杖身笼罩着淡淡的清辉,上面缠绕着简单利落的花纹,透出冷冽的肃气,但这并非重点。

    当尤里乌斯把目光完完全全落到这根手杖上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无尽的空阔感笼罩了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在那手杖细微的花纹中藏着无穷无尽的星辰,自己仿佛瞬间置身于无垠的深空之中。

    男人从他的身旁走过,尤里乌斯打了个哆嗦,被冷水泼洒一般惊醒过来。

    那是什么东西?他回想起贵族聚会上某些茶余饭后的闲谈,某个自吹自擂的中年男人得意地向他们展示一枚幽蓝色的戒指,那枚戒指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每个与之对视的人都会短暂地失神。那个男人得意地宣称这是由“要素实体”制成的首饰,尽管它的材质是最劣质,最无用的那一批,它的价值依旧可以抵得上数十座工厂,因为它足以赋予别人超越凡人的力量。

    尤里乌斯不由得对这个男人感到了好奇,在强烈的求知欲趋驱使下他鬼使神差地扭过头却想要看清楚黑衣男人的面貌,但在帽檐之下他唯一能看见的只有一双破碎宝石般的紫色眼睛,深邃如深渊。

    他呆在了原地,突然开始大口大口地急喘气,冷汗浸透他的后背。他狼狈地逃开了,没人知道他刚才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什么东西,也许就连他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是什么。

    余光目送着尤里乌斯逃之夭夭,艾瑞汀收回视线,落到面前的那个昙花般的女人身上。他伸出手,握住女人的手指,随后躬下身去在手背上留下浅浅的一吻。

    “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看这场歌剧吗?”

    “当然。”

    一瞬间仿佛春雷惊裂封冻的溪流,灿烂的笑容水花般在安的脸上绽开。她挽着艾瑞汀的手,和他并排走进剧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