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艰难困苦（下）
孙孬蛋终于变得消沉，把大战薛延陀以后的意气风发丢进茅坑。老仙看出不妥，问为什么，孬蛋叹息曰：
“我到今天才真正理解什么叫芝麻官，才知道什么叫当官的。”
老仙笑着说道：
“现在知道不晚，好好养孩子才是正道，不要想那么多没用的。”
“不想不行啊，看看别人的生活，我才知道，原来咱家还是穷光蛋，辛苦一年，收成不顶别人一顿饭。”
老仙奇怪，那个更傻的傻蛋请孬蛋吃饭？继续追问，孬蛋告诉他，前几天，陪一位都督府的袍泽到立德坊请客。这位袍泽在朔州的时候很不起眼，没见他上战场打仗，现在却官高几级。吃饭的时候，一桌子人谈诗作赋，孬蛋愣是没有机会说话，也不敢说话。食物很精细，没见过，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吃，只能一边咽口水，一边等别人示范。另一位穷袍泽不懂规矩胡乱吃，被集体耻笑。
孬蛋觉得莫名其妙，这样的场合请咱们穷袍泽做什么？最后才明白，要比武。一肚子怨气的孬蛋与受辱袍泽，狠狠揍了对手一顿，心里顿觉舒畅。吃完饭，打完架，两个穷袍泽先被离场，其他人另有安排。出门没走多远，争论声传来，原来是贵人赌赛，赌谁的袍泽更能打，挨打的也是穷人。
孬蛋夸张地曰：
“你是不知道啊，他们当着我们的面付账，用金子付账。你知道我们去年收获多少吗？比不上人家一顿饭，你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老仙也不好说什么，问道：
“那怎么办呢？闷在心里总是不好，不如不去想，那样的人咱不交往，那样的场合咱不去，行不行？”
“看来，还是要打仗，再捞些军功官升几级，咱家才能过上人过的日子。你觉得我们现在过得是人的日子？”
老仙没敢火上浇油，劝说道：
“算了吧，能吃饱肚子已经很不错了，战场是人去的地方？”
孬蛋没再多说什么，挑起担子闷头挑水。通远市的老头也发现了孬蛋的变化，身上有了那么一点官气，不是很熟悉的人不再打招呼，好像没看见一样；跟老头们打招呼一改往昔的亲热，更像是应付。
老仙想给小孩起贱名，什么狗啊、熊啊、土坷垃什么的，被严词拒绝。孙家举手表决，一致通过，从下一代开始，名字一律按照出生顺序，大郎、二郎，大娘、二娘排下去。老仙直呼老了、老了，管不住了。众人同声回答：
“没你什么事，挑水去。”
会议继续，商议小孩该怎么称呼老仙。老仙没好气地骂道：
“当然还是叫老仙，怎么，你们那么想我老？偏偏我修道有方，青春永驻，气死你们几个臭小子。孬蛋，孬蛋，我的岁数永远不准超过五十岁，记得随时改户籍。”
孬蛋猛地被惊醒：
“嗯！啊！什么事？”
石头带头哈哈大笑，老仙重复，孬蛋才咧着嘴说：
“小事，衙门里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难为？他们怕你把岁数改大，躲避劳役。”
老仙在村里几个月没出去，收割、播种、浇地，一切完毕，老仙觉得太劳累，到卦摊休息。
天气渐热，众老头吃完朝食就出来乘凉，还是大槐树下凉爽。老头们又恢复了以前的德性，以传递小道消息为己任，这次传来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听说了没有，太子承乾被废？”
“听说了，汉王元昌赐自尽，侯君集等伏诛；好多人被杀，好多人被囚、被贬。早上还威风八面，转头就掉脑袋，世事难料啊！”
有不清楚消息的问：
“是不是魏王泰？”
“就你那小脑袋还敢猜测这些事，被贬了，晋王治为皇太子，以后要称太子治！”
这是天大的事，这时候换太子杀人，什么目的？老仙笑了，摇摇头，管他什么目的，吃自己的饭、算自己的卦。有老头很得意地说道：
“我早说过，太子失德，不是好东西，你们还不信？”
众老头大喊闭嘴。这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他有没有事不知道，众人一定倒霉，不一定挖出以前说过什么话，杀头都有可能。众人严肃，迅速转变话题；这种话题只能说结果，少议论，更加不敢展开讨论、推演。
还是不下雨，没待几天，老仙又赶回村子，继续挑水浇地。现在孙家人没人再敢骂天老爷，每天都要感谢，老天爷没让瀍水断流，还有水可挑，否则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看天吃饭，歉收饿肚子。
孬蛋已经彻底忘记酒席的不快，公务从不积极，隔三差五走一次，堂而皇之地回家挑水浇地，每天忙着看孩子。官员们都清楚，歉收的话，当官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能去干农活的都是好人，没人啰嗦什么。
老仙和一众孙家人都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家里人手太少，最多只能种五百亩地，还要找些人手才行，要等下一代长大，怕是汤都剩不下一口。别说，这几个小子还真是能耐，没等秋收，几位妇人又怀孕。看来，劫后余生的人都不简单，这群小子没经历过战乱，小时候经历了连年的灾荒，能活下来，身体不是一般的好。
孬蛋回来说，整个洛阳都在传：官府派恶鬼杀人，以祭天狗。恶鬼身穿狗皮，铁爪，暗中偷取人的心肝。人们害怕，每天晚上拿着武器防守，不敢睡觉。孙家众人听了都紧张起来，商量着买一些、做一些武器，也要轮流保护村子不被袭击。
老仙气的大骂，告诫孬蛋，在衙门里千万不要乱说话，当个芝麻官没给家里带来好处，千万别惹祸。没多久，从长安传来消息，皇帝亲自下诏书，认定是不怀好意的谣言，责令里坊不许关门，所有人回家睡觉。几天后谣言不攻自破。
一直到秋收，都没怎么下过雨，孙家还算不错，一季小麦、一季粟米、一季大豆，收获一千二百石，比去年辛苦，还多种两季，收获才多了一半。明年要交租、庸、调，不知道收成会怎样。种下冬小麦，一年总算到了尽头。
今年是真难，要是明年、后年还是这样的天气，瀍水一定断流，孬蛋的俸禄都不够支撑一大家子，怕是要离家讨饭才能活下去。入冬后一场大雪，一家人才松口气，一切回归正常。趁着今年还没劳役，赶快修建池塘、水道，再遇到大旱，就不会手忙脚乱。人手还是不足，不得不花钱雇人帮忙。
“我到今天才真正理解什么叫芝麻官，才知道什么叫当官的。”
老仙笑着说道：
“现在知道不晚，好好养孩子才是正道，不要想那么多没用的。”
“不想不行啊，看看别人的生活，我才知道，原来咱家还是穷光蛋，辛苦一年，收成不顶别人一顿饭。”
老仙奇怪，那个更傻的傻蛋请孬蛋吃饭？继续追问，孬蛋告诉他，前几天，陪一位都督府的袍泽到立德坊请客。这位袍泽在朔州的时候很不起眼，没见他上战场打仗，现在却官高几级。吃饭的时候，一桌子人谈诗作赋，孬蛋愣是没有机会说话，也不敢说话。食物很精细，没见过，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吃，只能一边咽口水，一边等别人示范。另一位穷袍泽不懂规矩胡乱吃，被集体耻笑。
孬蛋觉得莫名其妙，这样的场合请咱们穷袍泽做什么？最后才明白，要比武。一肚子怨气的孬蛋与受辱袍泽，狠狠揍了对手一顿，心里顿觉舒畅。吃完饭，打完架，两个穷袍泽先被离场，其他人另有安排。出门没走多远，争论声传来，原来是贵人赌赛，赌谁的袍泽更能打，挨打的也是穷人。
孬蛋夸张地曰：
“你是不知道啊，他们当着我们的面付账，用金子付账。你知道我们去年收获多少吗？比不上人家一顿饭，你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老仙也不好说什么，问道：
“那怎么办呢？闷在心里总是不好，不如不去想，那样的人咱不交往，那样的场合咱不去，行不行？”
“看来，还是要打仗，再捞些军功官升几级，咱家才能过上人过的日子。你觉得我们现在过得是人的日子？”
老仙没敢火上浇油，劝说道：
“算了吧，能吃饱肚子已经很不错了，战场是人去的地方？”
孬蛋没再多说什么，挑起担子闷头挑水。通远市的老头也发现了孬蛋的变化，身上有了那么一点官气，不是很熟悉的人不再打招呼，好像没看见一样；跟老头们打招呼一改往昔的亲热，更像是应付。
老仙想给小孩起贱名，什么狗啊、熊啊、土坷垃什么的，被严词拒绝。孙家举手表决，一致通过，从下一代开始，名字一律按照出生顺序，大郎、二郎，大娘、二娘排下去。老仙直呼老了、老了，管不住了。众人同声回答：
“没你什么事，挑水去。”
会议继续，商议小孩该怎么称呼老仙。老仙没好气地骂道：
“当然还是叫老仙，怎么，你们那么想我老？偏偏我修道有方，青春永驻，气死你们几个臭小子。孬蛋，孬蛋，我的岁数永远不准超过五十岁，记得随时改户籍。”
孬蛋猛地被惊醒：
“嗯！啊！什么事？”
石头带头哈哈大笑，老仙重复，孬蛋才咧着嘴说：
“小事，衙门里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难为？他们怕你把岁数改大，躲避劳役。”
老仙在村里几个月没出去，收割、播种、浇地，一切完毕，老仙觉得太劳累，到卦摊休息。
天气渐热，众老头吃完朝食就出来乘凉，还是大槐树下凉爽。老头们又恢复了以前的德性，以传递小道消息为己任，这次传来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听说了没有，太子承乾被废？”
“听说了，汉王元昌赐自尽，侯君集等伏诛；好多人被杀，好多人被囚、被贬。早上还威风八面，转头就掉脑袋，世事难料啊！”
有不清楚消息的问：
“是不是魏王泰？”
“就你那小脑袋还敢猜测这些事，被贬了，晋王治为皇太子，以后要称太子治！”
这是天大的事，这时候换太子杀人，什么目的？老仙笑了，摇摇头，管他什么目的，吃自己的饭、算自己的卦。有老头很得意地说道：
“我早说过，太子失德，不是好东西，你们还不信？”
众老头大喊闭嘴。这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他有没有事不知道，众人一定倒霉，不一定挖出以前说过什么话，杀头都有可能。众人严肃，迅速转变话题；这种话题只能说结果，少议论，更加不敢展开讨论、推演。
还是不下雨，没待几天，老仙又赶回村子，继续挑水浇地。现在孙家人没人再敢骂天老爷，每天都要感谢，老天爷没让瀍水断流，还有水可挑，否则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看天吃饭，歉收饿肚子。
孬蛋已经彻底忘记酒席的不快，公务从不积极，隔三差五走一次，堂而皇之地回家挑水浇地，每天忙着看孩子。官员们都清楚，歉收的话，当官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能去干农活的都是好人，没人啰嗦什么。
老仙和一众孙家人都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家里人手太少，最多只能种五百亩地，还要找些人手才行，要等下一代长大，怕是汤都剩不下一口。别说，这几个小子还真是能耐，没等秋收，几位妇人又怀孕。看来，劫后余生的人都不简单，这群小子没经历过战乱，小时候经历了连年的灾荒，能活下来，身体不是一般的好。
孬蛋回来说，整个洛阳都在传：官府派恶鬼杀人，以祭天狗。恶鬼身穿狗皮，铁爪，暗中偷取人的心肝。人们害怕，每天晚上拿着武器防守，不敢睡觉。孙家众人听了都紧张起来，商量着买一些、做一些武器，也要轮流保护村子不被袭击。
老仙气的大骂，告诫孬蛋，在衙门里千万不要乱说话，当个芝麻官没给家里带来好处，千万别惹祸。没多久，从长安传来消息，皇帝亲自下诏书，认定是不怀好意的谣言，责令里坊不许关门，所有人回家睡觉。几天后谣言不攻自破。
一直到秋收，都没怎么下过雨，孙家还算不错，一季小麦、一季粟米、一季大豆，收获一千二百石，比去年辛苦，还多种两季，收获才多了一半。明年要交租、庸、调，不知道收成会怎样。种下冬小麦，一年总算到了尽头。
今年是真难，要是明年、后年还是这样的天气，瀍水一定断流，孬蛋的俸禄都不够支撑一大家子，怕是要离家讨饭才能活下去。入冬后一场大雪，一家人才松口气，一切回归正常。趁着今年还没劳役，赶快修建池塘、水道，再遇到大旱，就不会手忙脚乱。人手还是不足，不得不花钱雇人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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