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神都卦仙 » 第二章 东都士庶,皆愿王来

第二章 东都士庶,皆愿王来

    如往年一般,景云元年(七一零)秋八月,洛阳进入霖雨季;不下雨的日子,秋高气爽,凉风习习。庚寅日,大槐树下继续听京都长安传来的宫战消息,有挖掘出的官方旧闻,也有修改后的最新解释,还有最新的、刚发生的新闻。朝堂变化莫测,而每次宫变,都会改变某些陈年旧事的看法、说法。

    宫战实在频繁,不知道隐藏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需要民间、官方持续不断去挖掘;过程中,因时因地,一些说法会随朝局而改变。很可惜,这类话题只能听官方的最新消息,不能随意加入自己的见解;大槐树下因此而苦闷,憋得难受,不知如何是好。

    正觉气闷,突然看到好多人从宣仁门跑出,沿大街跑过来。传闻,天津桥上见一权贵公子,带数百人前往皇城。有人说,权贵公子是谯王重福,中宗的嫡长子。

    跑出来的人惊魂未定,说谯王重福到左右屯营谈判;肯定是未能谈妥,营中箭如雨下。谯王被迫离开,跑去左掖门;左掖门关闭,里面的人说什么都不肯打开大门。谯王大怒,令人放火。

    有人问,现在怎么办,洛阳留守官呢,怎么不出来摆平麻烦?很多声音回答到:那些官员似乎觉察到谯王要来,全跑了。这时候,不断有人跑过宣仁门外大街,带来的消息越来越吓人。老头子们躲进北市,站在里坊门口观看;不仅如此,还找来里长,随时准备关闭大门。万一洛阳暴乱,想要躲避灾祸,关门、堵路是最好的方法。

    最新消息,左右屯营整队出击,围攻谯王。谯王势弱,难以抵挡,马上就要逃来宣仁门外大街。北市人惶恐,关闭四门。不甘心的老头子,爬上房顶,继续观战。该跑的市民均已逃走,宣仁门内外及大街,变得寂静。

    时间不长,百来号人簇拥着一位贵公子,从宣仁门急速跑出;后面杀声震天,却不见人影走出。谯王一行跑过北市,神色极其恐慌,出上东门远去。老头子们望眼欲穿,希望看到打斗场面;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震天的喊杀声终于走出宣仁门,步履稳健地走过大街,走出上东门。期间,还有将士前来询问消息。

    稀稀拉拉的屯军、官吏从各处走出,洛阳城全城戒严,大搜捕。北市商贾与外来行商心里乱骂,起码几天时间做不诚生意,还要耗费一笔必要的开支,以应付乱局与搜捕之人。将士、官吏辛苦,洛阳士庶皆知,怎么都要意思意思,慰劳慰劳。

    大搜捕过程中,随着官吏、将士与民接触,无数消息传来。洛阳士庶最关心的问题,谯王去了哪里?相传,谯王重福出上东门,躲入邙山。驻军满山遍野,四处搜寻,重福失去逃脱的机会,赴漕渠,跳水自溺。

    观整个过程,谯王重福如小孩过家家,以为振臂一呼,洛阳父老即会影从。谯王看起来不傻,怎会如此鲁莽?

    有人解释其中道理。原来,前宰相郑愔、谯王重福、洛阳人张灵均等,谋划举兵反叛韦氏;没等谋划落地,韦党便诛杀殆尽。于是,一伙人一不做二不休,举兵洛阳,反叛新皇。据说,张灵均曾告诉谯王:

    “大王地居嫡长,当为天子。东都士庶,皆愿王来。”

    大槐树下忍不住哈哈大笑,问题不在于又一次被代表,而在于,重福为什么会轻信?经历过生死磨难的商贾,感触颇深;当生意行将崩溃,处于绝望之际,哪怕看到一根稻草,都会紧抓不放。事实上,以过往经验来看,所谓的救命稻草,通常不是好草,而是更加险恶的深渊,草断人坠,万劫不复。所以,危难之时,最好的方略,莫过于放弃一切,等形势明朗之后,哪怕重头再来,也不为过。

    大槐树下知道郑愔,十七岁及进士第,难得一见的人中俊才。市井传闻,郑愔入仕后,依附来俊臣得进;俊臣诛,附张易之;易之诛,附韦氏;韦氏败,又附谯王重福,落得个族诛的下场。与之相比,宋璟又是另一幅做派、另一种人设,同样少年举进士中第,恃才高而居官鲠正,从不屈服、不依靠权臣。商贾的理解从来与世不同,宋璟确实是块做官的好料子;正因为如此,才不肯屈居于权臣之下而为之所用;那样做,只会减损自己的价值。

    显然,郑愔的才具稍逊,需要依附于权臣,走另外的路子;说才具不足,也是与宋璟等顶尖人物比较。以郑愔的见识,不会糊涂到自以为,洛阳父老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吧!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随谯王重福,走上绝路;难道,朝堂的起起落落,就那么难以承受?老头子们真的不理解朝堂诸公的想法、做法,难道,他们肚子里装的全是春秋大义?

    洛阳商贾确信,庐陵王入洛阳为皇太子,洛阳的一切均已注定,北市的繁华,无惧朝堂风云。任凭诸王公大臣,如行云、如流水,走过、飘过朝堂,再也无力打击北市。谁都清楚,大江、大河南北,山东、关陇,中、外四夷,不知多少身家性命,与北市紧密相连。搜捕过后,北市率先恢复秩序;人可以继续斗,生意先要恢复。

    因为陈元光的存在,漳州的兴衰,直接与武荣州南安县紧密相连,又因此与北市不能割舍。武荣州几任刺史及南安令,秉承无为而治、藏富于民的方略,南安县不但元气恢复,且有兴旺之势。尽管如此,南安港的地位,还是不能与其它通夷商道相提并论。近些年,新开拓的安南通天竺道,集聚的商贾与交易量,远超南安港。

    南安商贾不服,有意纵容私货,而州府、县衙给予方便。这些富本地民之策,引起朝堂诸公及其它商城不满。武荣州的政策,本与漳州无关;关键在于走私地,从泉、潮之间,北迁至漳、武之间,漳州才被拉上战车。漳州不愿激起民愤,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由于地方官府的庇护,商贾对朝堂的态度并不明了,而陈元光等人,明显感受到种种恶意。这里有为朝廷着想的聚敛之官,有商业对手地区,以及官吏、商贾的对手、政敌。

    漳州不同于南安、武荣州以及泉州都督府,大部分时间,刺史、县令不能定期更换而相对固定,陈元光长期出任刺史。这是朝堂大忌,而又无可奈何。于是,陈元光被朝堂诸公描述成岭南蛮獠酋长,野蛮未开化,不知中原礼仪。最难以接受的传言曰:

    “岭南首领陈元光设客,令一袍袴行酒。光怒,令拽出,遂杀之,须臾烂煮,以食客。后呈其二手,客惧,攫喉而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