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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市井新变化(续)

    天宝六载(七四七)十二月丙寅,皇帝命百官阅天下岁贡物于尚书省,既而以车载赐李林甫家。

    皇帝行无为之事,很少上朝理政,百司均集聚于李林甫第门,台省因此杳无人烟,其余宰相无人问津。李林甫的儿子李岫为将作监,恐惧于自家滔天之权势、敌国之富贵,劝李林甫道:

    “大人久处朝廷中枢,仇怨满天下;像如今这般持续下去,一朝祸至,值得吗?”

    李林甫反问道:

    “势已如此,怎么办呢?”

    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这样做,又能如何?韦坚、杨慎矜等人必须死,这是国政,也是党争,总要有人去死,还是他们去死为好。别人行贿、送礼,你不收?那好,自然有人愿意收,也会形成有能力整治你的大势力。

    开元末以来,大唐越来越富有,偶有灾荒,因为物产丰富,可以轻易渡过。奇异的是,皇帝似乎与水有缘,水患居多:

    开元二十八年十月,河南郡十三水。

    开元二十九年七月,伊、洛及支川皆溢,害稼,毁天津及东西漕渠、上阳宫仗舍,溺死千余人。是秋,河南、河北郡二十四水,害稼。九月,大雨雪。

    天宝四载九月,河南、淮阳、雎阳、谯四郡水。

    天宝五载秋,大雨。

    天宝七载,夏五月至秋七月不雨。

    朝廷、民间存粮丰足,皇帝时常免百姓租赋,以度灾荒;就食之说销声匿迹,很久无人提及。

    七载五月壬午,大赦,免来年租、庸,赐京城父老物人十段。七十以上版授本县令,妇人县君,六十以上县丞。天下待老百岁以上上郡太守,妇人郡君;九十以上上郡司马,妇人县君;八十以上县令,妇人乡君。赐文武官勋两转,民酺三日。

    北市南门外,如往常一样,老头子们为某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争吵;县衙官吏敲锣打鼓,前来传诏。突然之间,大槐树下坐满了版授县令、县丞,众人大眼瞪小眼,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沉闷到吃饭时间,老头子们各回各家,消化自己的震惊。很多老头回到家里,发现家里还有妇人为县君、县令。

    一朝为官的,无论老男、老妇,均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为好。孝子贤孙们高兴,家里有官,即便版授,那也是官宦人家。老人不会做官、不懂礼仪,可以请人教导他们。经过专业师傅培训,一切都不相同,布衣换成带颜色的丝帛。既然讲究穿着,其它方面也不能寒酸,卧室、书房、客堂、日常用具等,全部更换以匹配身份。

    大槐树下成分复杂,商贾为主力,文人、致仕官吏、老卒、低级将官,甚至苦力,各种职业应有尽有。如今不同于太宗、高宗朝,以六十以上的老头子为主力,因而大多数人都成了官。北市商贾觉得大槐树下的环境极为不妥,太过寒酸,需要改善。茶铺翻修成豪华茶舍,桌椅、茶具、餐具全部使用顶级品,反正北市不缺这些东西。

    老头子们浑浑噩噩半年多,才完全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排场超过洛阳县令。能坐到这里论战的老头,无论贫穷、贵贱,都是道友,所以钱多的多出,钱少的少出,甚至不出。游人也当奇景来观赏,一群老头子官坐在一起吹牛、喷水,难得一见。

    老头子们花销大了,家里的子弟也不能太差,整个洛阳的花钱水平直接上升到一个新台阶。老头们身后跟随的奴婢,以前都是国人,现在全部更换为肤色黝黑的昆仑人。什么叫排场,这才是应有之势。

    天宝七载剩余的日子里,大槐树下的话题没变,还是以生活为主题,品评天下建筑、衣物、美食、玩物。洛阳商贾见多识广不亚于皇帝,超过李、杨两家。新一代财赋公卿发现,平静了两年的两京商税,又开始拉升,纷纷赞叹,吾皇手段之高明,着力于无声无息之间,不敢说后无来者,绝对可以说前无古人。陈子昂真是个人才,竟然有先见之明,想出如此奇妙之语。

    天宝七载十一月,以贵妃姊适崔氏者为韩国夫人,适裴氏者为虢国夫人,适柳氏者为秦国夫人。三人皆有才色,皇帝称之为“姨”,出入宫掖,势倾天下。皇帝每命妇人入见,玉真公主等皆让不敢就位。

    但凡杨氏五家有私事请托,府、县刻意承迎,比朝廷的制敕还要管用。四方官吏、商贾大户云集五家私第,行贿、送礼唯恐后他人一步;从早到晚,络绎不绝,热闹、喧嚣如两京四市。

    杨家豪奢,宅第、用具,穿着、饰品,甚至饮品、饭食,均成天下人为之疯狂的时尚。洛阳南、北市商贾,尤其是南市商贾,纷纷派代表坐镇长安,时刻打探,一旦发现新时尚,立即派人送回洛阳。对于晓月社这样的大商贾,都与贵妃的巧儿匠有联络,一旦贵妃有什么新颖的衣裳、用品,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皇帝清楚商贾的一些小动作,不以为意,反而以此为荣。

    都亭驿本是清化坊供来往官吏休息的驿站;如今,成了南方珍奇果蔬的分销地。听到急促的马蹄子声,再看季节,是人都知道,荔枝来了。一部分继续快马送往长安,一部分流入洛阳富人家;石城酒楼不甘示弱,能够分润几颗,供入住的富人享用,论颗售卖。哪家商贾请人赴宴,如果有岭南来的瓜果,才算真正的豪门夜宴。钱不是问题,商贾以此表达自己的重视;既然如此重视,还有什么生意谈不拢?如果有,再加颗荔枝,无往而不胜。

    听着隔壁的奢靡,看着碗里的杂烩菜,再摸摸羞涩的囊中,穷书生愤怒无比,以各种好听的词语说出天下最难听的话,讽刺富人的奢华。康正仁没有出言劝慰,而是给穷书生解释其中的道理:

    “富人很有钱,他们要是把钱藏在床底下,吝啬而不肯花钱,于国于民有什么好处?花出去的钱才是钱,穷苦人才能从中受益。你们想想看,没有那些富人花钱帮衬,咱们酒楼哪里有钱维持这些珍贵字画,又哪里有钱让你们静心钻研学问?所以说,花钱的富人才是好人,才是咱们的衣食父母;不花钱的富人与民无关,也与咱们无关,都不是好人!”

    穷书生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怎么听都觉得如此说法不应该对,苦思冥想,却找不出合适的道理反驳;圣贤书里面的道理过于苍白,难道,真的落伍于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