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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五术

    《度心术.擒心第三》有云:“德不悦上,上赏其才也;才不服下,下敬其恕也。”

    意思就是说,品德好不能让上位者高兴,因为上位者尊重的是人的才能。但有才能却不能让属下诚服,因为属下敬畏的是上司的宽恕。

    但《擒心》同样有云:“才高不堪贱用,贱则失之;能微莫付权贵,贵则毁己;才大无忠者,用之祸烈也。”

    意思就是才能高的人不能让他担任低的职务,轻视他们就会失去他们。本领低微的人不能让他们掌握显要的权力,重用他们就会毁灭自己;但最重要的是……对于那些有大才但没忠心的人,使用起来一定要慎之又慎,因为随意重用他们很有可能就会招致很大的祸患。

    不得不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在科技方面,古人或许因为时代的限制,没法子跟后世人相比;但论及对于人心的揣测与把握,绝大部分后世人却是连拍马都赶不上。

    所以……

    这就是斐裁为什么当初在张须陀面前把自己表现的那么暴烈;而面对着地位远高于自己的杨暕与箫铣,他却表现的如此疏离冷淡的原因。

    用后世的说法,他这个叫做“立人设”——但是与普通官员不同,他立的人设并不是忠于上位者的“小忠”;而是忠于大隋社稷的“大忠”。

    而这个人设,他主要立的也不是给杨二或者是同僚们看,而是立给张须陀看——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近在咫尺,但又能在军事和政治上同时给自己强力支持的张须陀才是他真正的靠山!

    对比而言,不管是这一两年就会因为“柳氏案”被杨二重重猜忌的杨暕;还是空有偌大的名声但却始终烂泥扶不上墙的萧家;甚至是远在朝堂上的杨二同学……统统都是虚的不能再虚的玩意!

    但问题是,张须陀虽然对大隋极为忠诚,本身也是以征战出名的猛将,但这并不意味着混迹官场二十载的他是个好忽悠的人——张须陀一声招呼都没打,却顺水推舟地跟着杨暕跑到平原县对斐裁这位他极为看重的后辈来了个现场突击,其本身就足以说明很多情况。

    ………………

    第二天中午。

    回到自己小院的斐裁刚交代小丁香帮自己烙两张大饼来填肚子,家将便入内通报,说是张须陀和杨暕联手拜访。

    恭恭敬敬地把二人引入客厅后,还没等茶水奉上,杨暕便迫不及待地拉下了个冷脸:“斐县令,如今并未有外人在侧,你总归是可以好好给我说说,你在平原县的所作所为,究竟跟《商君书》有何关联了吧?”

    昨日斐裁表示了自己的讶异之后,对于这个话题并未多说,只是以“位卑未敢议政”,外加“人多眼杂,不宜轻授”为由,硬生生地中止了这个话题——这幅防贼的态度直接把杨暕气的差点当场爆发,要不是这里是平原县,外加此行并未带足自己的仪仗,他一定当场把这货拿下。

    但是等到回去后,“驭民五术”跟“依循陛下教诲”这两句话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反复更替,隐隐觉得斐裁所言并非空穴来风,但却怎么也抓不住重点,顿时觉得饭也不香了,美人也不好玩了,辗转反侧了半个晚上没睡好后,今天立马拉着张须陀过来,想要问个究竟。

    对于杨暕的急迫,张须陀倒也不奇怪。

    杨二同学的奇葩程度在所有帝王里,绝对能够称得上数一数二;大家都知晓这位野心勃勃的帝王其实是个天资聪慧之辈,但对于他登基以来的种种行为,却委实有些看不懂——而太子杨昭已经去世了六年之久,作为杨二当下最宠爱的儿子,杨暕却始终未能拿下太子之位,这其中的缘由除了“圣心难测”之外,却也难说跟杨暕没能在政事上获得杨二的真正认可有着莫大的关联。

    眼瞅着自己在无意间或许有了通晓自家父亲真正意图的机会,从而解开第一个疑扣,你让本就心智不稳的杨暕如何能够坐得住?

    ………………

    见到斐裁依旧在那犹豫,一副不太想说的样子,张须陀微微一笑:“庸之,老夫身上虽然诸多军务,眼下却也忝为齐郡郡守,开始主政一方。”

    “你昨日也说了,一方主官应当多多研习《商君书》……老夫惭愧,对于此书所述内容竟然毫无知晓;如若庸之不嫌弃,不妨指点老夫一二?”

    从昨天斐裁的表现来看,这位自己颇为看重的后辈似乎一点也不想参合到新太子拥立的事情里去,甚至不惜刻意隔阂这一位人人巴结的贵人——对于这种做法,张须陀是极为欣赏的,毕竟作为臣子,他们这些人只需要忠于陛下、忠于大隋就成了,其余的事情不应当去搭理。

    但今天早上,杨暕放低了姿态磨了自己半个早上,对方毕竟是陛下的儿子,有些面子不好不给,而且杨暕说的也有道理,《商君书》中记载的驭民五术据传乃是屠龙之术,斐裁一个寒门出身的姑爷究竟该不该研习此等书籍且不论……他作为大隋世子,难不成与臣子交习一番政务心得也不成么?

    在张须陀心里,不管杨暕是不是最后能荣登大宝,但作为陛下的儿子,学习此等传闻中的驭民之术实乃天经地义,加之他自己对《商君书》这本只流传于极小范围内的禁书颇有好奇,因此当下竟然直接以自己的名义,向斐裁请教起来。

    见到张须陀语气颇为诚恳,而杨暕在一旁也很有些坐立不安的迫切模样,斐裁顿时真的惊讶起来……这《商君书》据传不是代代统治者和上位者必学之书么,怎么眼前杨暕这货竟然是不甚了解的样子?

    某个不学无术的废柴却是误会了。

    《商君书》这本禁书继秦之后,虽然在各朝的政令里都有体现,但再度被统治者重视,列为太子和帝皇必读之书,并且逐步完善出一套衍生手段,那是宋辽以后的事情——在隋唐时期,别说对这本差点佚失的禁书有研究了,大部分统治者和他们的帝师甚至连读都未必读过。

    而昨日杨暕听闻《商君书》这三个字后之所以会那么大反应,那是因为……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前几年自己在侍奉父亲的过程中,分明不止一次地看到了杨二的案桌上,放着这本写满了他自己描注的法家禁书!

    ………………

    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那句话,在斐裁心目中,至少未来五年内,自己真正的靠山是张须陀,而且他对于这个大胡子的印象着实不赖,既然张须陀开口,那有些事情就没必要在那拿捏态度了。

    挥退了左右侍奉的家将,斐裁沉吟了一下,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商君书》虽然多有残缺,至今只存26篇;但在小臣看来,这流存于世的两万四千余字里,最重要,也是最核心的内容,无非就是【驭民五术】罢了!”

    驭民五术?

    杨暕和张须陀面面相觑,齐齐打起了精神。

    斐裁见状,也不遮掩:“所谓驭民五术,概括起来就是【疲民】、【弱民】、【一民】、【贫民】、【辱民】五术!当然,如果上述五策都不行的话,其实还有第六术……【杀民】!”

    “虽然其手段多有与儒家相悖之处,但大隋麾下子民,历经三百年的乱世和胡族统治之后,其心性多有放任骄扈之处,如若不赶紧加以驯化的话,不出三十年,大隋必有大麻烦!”

    “民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具体问题,当具体分析;我大隋根据实际情况的不同,也当在不同阶段采取不同的策略。”

    “虽然陛下放眼千秋,想要把大隋打造成传承万世的不世基业;但放在当下,单论效果的话,《商君书》中的驭民五术,却远比儒家所谓的仁爱之术来的适宜的多——事实上,陛下登基后的所作所为,细究起来,无一不是以【辱民】、【杀民】为主的驭民手段。”

    说到这里,斐裁重重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忧虑:“虽然陛下所谋深远,但说句大不敬的话……此时朝廷之上,懂陛下的人却着实寥寥无几,知晓如何配合陛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听到“懂陛下的人却着实寥寥无几”这几个字,杨暕眼中一亮,脸上的潮红几欲扑面而出。

    而斐裁似乎全然没有看到杨暕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在那垂头叹息:“偏偏驭民五术乃是一个有机整体,缺少任意一环都会引来诸多意外不说,运作起来的话,中间也有颇多的繁杂之处!”

    “而小臣虽然不才,却斗胆有为陛下分忧之心——眼下我在平原县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本着臣子的本分,依着陛下的心思,为其执行【贫民之法】,使治下百姓彻底依附朝廷,从此不能轻生反心罢了!”

    【贫民】之法?

    想起平原县这段时间白日车来车往,晚上夜夜机杼的繁荣,杨暕和张须陀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从表象上来说,此刻的平原县百姓跟“贫穷”二字决然全无关联,但他们知道,斐裁却也绝对不会哄骗二人。

    所以……

    这贫民之法,却又是怎么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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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不知不觉就18万字了,但离月初上架竟然还有一个星期。

    没办法,这几天就只能以一更为主了,等到上架后再小小爆发一波,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