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人体实验志愿者
奇塔站在老人的旁边，专注地听他讲述着自己的老故事，奇塔没有回应，但是老人的一字一句全部都听到了他的心里。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一切的苦难与魔幻，其实才刚刚开始……”老人继续说道，“我女儿六岁的时候，查出了心脏病，先天性的。拿到诊断报告的那一刻，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后来医生说，只要尽快手术治疗，就能痊愈。我很激动，大声地喊，Ok!Surgery!Assoonaspossible!我的英文不好，就只会这样说，虽然在美国待了好几年，但几乎不跟当地人接触。但是当我看到手术费用的时候，我的希望又再一次破灭了。我一个大男人蹲在医院的走廊里，嚎啕大哭。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拼尽了全力，都无法保护自己最爱的人，之前妻子是这样，现在，女儿也是这样。
不知道我女儿怎么从病房里跑出来，找到我的。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她用那双肉乎乎的小手给我擦眼泪，她说：‘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爸爸，你别怕，有我在呢。’
听她这么说，我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小小的她竟然都想着保护我，可是我一个做爸爸的人却没有能力保护好她。我当时就在心里发誓，我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活下去，就算卖血、卖命。
几天之后，好像上天听到了我的话，我在科研中心的走廊里一张广告单，上面很多的字我看不懂，但是Volunteer和那个美元的标志我懂啊，他们一定是在招募志愿者，事成可以得到一大笔钱，那笔钱甚至超过了女儿需要的手术费。当时我想都没想，就报名了。当时总共有六个人报名，有黑人，也有拉美裔，我们做了很多很多的体检、心理测试、面谈，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志愿者是要去外星球做人体实验的。
离开地球前的一天，这个项目的负责人陪着我去医院交了手术费。原来，他和我是老乡诶。不过人家有知识，可以做科学家。他让我放心，他会替我照顾女儿的。我很感激他，女儿跟着他，可能比跟着我这么个没用的爸爸更好。交完手术费后，还余了一些钱，我全都给了他，请求他买一些营养品给我女儿。
那天晚上，我带女儿住进了医院。我一直守在她的病床边，一步也没有离开。她还是那么懂事，她说：爸爸，你别怕，医生阿姨说了，明天做了手术，病就好了。到时候，再跟爸爸一起去吃冰淇淋好吗？
当时我的眼泪又差点要掉下来，但我不想让她看到，就侧着身，我说：明天可能不行啊，因为爸爸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了。
谁知道，她有些着急了，她站在床上把我的脸掰过来，她不停地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我就说，等你牙长齐了就回来。
她还有点不放心，追着问我，如果没回来怎么办？
我又说，那等你上中学了就回来。
她还是不放心，问，如果没回来怎么办？
然后我一直从等到成年，等到大学毕业，说到等到结婚。
她说累了，靠着枕头，静静地睡着了。但是我，一分钟都没有睡，我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整夜。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透过窗户，照在女儿的小脸蛋上，肉嘟嘟的，真可爱呀。
我在心里对她说了一遍又一遍，对不起，这一次，爸爸可能没有办法兑现诺言了。忘了我吧，好好生活下去。
我永远忘不了那晚的月光。我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在我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地方抬头看过天空。小时候，没有兴趣，长大了，没有时间。直到我要离开这里，飞往这片熟悉的天空之外的时候，我才觉得舍不得，舍不得女儿，舍不得这皎洁冰凉的月光，舍不得这颗星球上的一切……”
老人说完了这个很长的故事，已经泪流满面，他忽然一下抓住了奇塔的手，
老人把照片塞到了奇塔的手里。“我知道你们星球的人本事大，求求您，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地球上我女儿的病好了没有？现在过得好吗？”
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在这里一直被做脑子里头的实验，记性变得越来越差了。我真的害怕有一天，会连女儿都忘了。我不奢望能回地球再见她一面，只想知道她的消息，就知足了。”
奇塔被这双冰凉、粗糙、苍老的手紧紧握着，一时不知所措，拉达星人之间，是没有肢体接触的，这是他回到拉达星后，第一次被他人碰触。
奇塔慢慢地把手从老人的手中抽出来，走出了“被试人员安置舱”。他关上舱门，感觉脑子的深处在震颤，是因为那个老人，那个故事，还是那次握手？亦或是因为他自己，他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被唤醒了。
从“被试人员安置舱”回到通讯实验室，三条狭长的走廊，奇塔好像走了一个世纪，他的手里握着地球老人的那张照片。
“已经过了二十个地球年了，就算把照片发送出去，找到的概率能有多少？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父女两人已永远都无法相见了。”奇塔在脑海中做着精确的测算，这是拉达星人的习惯，做一切的事，都是目的明确，且经过精准的成功概率测算的。
但奇塔觉得，自己早就不再是一个完全的拉达星人，从他第一次踏上地球那一刻起，从他第一次遇见林若清的那一刻起，从他学会第一句地球语的那一刻起，他的大脑已经悄然改变，好像有一样来自地球的东西，在他的脑中慢慢地生长出来，萌芽，开花，枝繁叶茂。
在冰牢里的七十多个拉达星年里，奇塔无数次地以为，这样东西已经凋零，他已经能成功地克制自己，重新成为一个纯粹的拉达星人。但是今天他却发现，其实这样东西一直都在，甚至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依然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生长，长成参天大树，长成茂密森林，他不愿意面对，却又渴望永远地活在其中……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一切的苦难与魔幻，其实才刚刚开始……”老人继续说道，“我女儿六岁的时候，查出了心脏病，先天性的。拿到诊断报告的那一刻，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后来医生说，只要尽快手术治疗，就能痊愈。我很激动，大声地喊，Ok!Surgery!Assoonaspossible!我的英文不好，就只会这样说，虽然在美国待了好几年，但几乎不跟当地人接触。但是当我看到手术费用的时候，我的希望又再一次破灭了。我一个大男人蹲在医院的走廊里，嚎啕大哭。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拼尽了全力，都无法保护自己最爱的人，之前妻子是这样，现在，女儿也是这样。
不知道我女儿怎么从病房里跑出来，找到我的。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她用那双肉乎乎的小手给我擦眼泪，她说：‘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爸爸，你别怕，有我在呢。’
听她这么说，我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小小的她竟然都想着保护我，可是我一个做爸爸的人却没有能力保护好她。我当时就在心里发誓，我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活下去，就算卖血、卖命。
几天之后，好像上天听到了我的话，我在科研中心的走廊里一张广告单，上面很多的字我看不懂，但是Volunteer和那个美元的标志我懂啊，他们一定是在招募志愿者，事成可以得到一大笔钱，那笔钱甚至超过了女儿需要的手术费。当时我想都没想，就报名了。当时总共有六个人报名，有黑人，也有拉美裔，我们做了很多很多的体检、心理测试、面谈，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志愿者是要去外星球做人体实验的。
离开地球前的一天，这个项目的负责人陪着我去医院交了手术费。原来，他和我是老乡诶。不过人家有知识，可以做科学家。他让我放心，他会替我照顾女儿的。我很感激他，女儿跟着他，可能比跟着我这么个没用的爸爸更好。交完手术费后，还余了一些钱，我全都给了他，请求他买一些营养品给我女儿。
那天晚上，我带女儿住进了医院。我一直守在她的病床边，一步也没有离开。她还是那么懂事，她说：爸爸，你别怕，医生阿姨说了，明天做了手术，病就好了。到时候，再跟爸爸一起去吃冰淇淋好吗？
当时我的眼泪又差点要掉下来，但我不想让她看到，就侧着身，我说：明天可能不行啊，因为爸爸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了。
谁知道，她有些着急了，她站在床上把我的脸掰过来，她不停地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我就说，等你牙长齐了就回来。
她还有点不放心，追着问我，如果没回来怎么办？
我又说，那等你上中学了就回来。
她还是不放心，问，如果没回来怎么办？
然后我一直从等到成年，等到大学毕业，说到等到结婚。
她说累了，靠着枕头，静静地睡着了。但是我，一分钟都没有睡，我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整夜。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透过窗户，照在女儿的小脸蛋上，肉嘟嘟的，真可爱呀。
我在心里对她说了一遍又一遍，对不起，这一次，爸爸可能没有办法兑现诺言了。忘了我吧，好好生活下去。
我永远忘不了那晚的月光。我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在我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地方抬头看过天空。小时候，没有兴趣，长大了，没有时间。直到我要离开这里，飞往这片熟悉的天空之外的时候，我才觉得舍不得，舍不得女儿，舍不得这皎洁冰凉的月光，舍不得这颗星球上的一切……”
老人说完了这个很长的故事，已经泪流满面，他忽然一下抓住了奇塔的手，
老人把照片塞到了奇塔的手里。“我知道你们星球的人本事大，求求您，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地球上我女儿的病好了没有？现在过得好吗？”
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在这里一直被做脑子里头的实验，记性变得越来越差了。我真的害怕有一天，会连女儿都忘了。我不奢望能回地球再见她一面，只想知道她的消息，就知足了。”
奇塔被这双冰凉、粗糙、苍老的手紧紧握着，一时不知所措，拉达星人之间，是没有肢体接触的，这是他回到拉达星后，第一次被他人碰触。
奇塔慢慢地把手从老人的手中抽出来，走出了“被试人员安置舱”。他关上舱门，感觉脑子的深处在震颤，是因为那个老人，那个故事，还是那次握手？亦或是因为他自己，他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被唤醒了。
从“被试人员安置舱”回到通讯实验室，三条狭长的走廊，奇塔好像走了一个世纪，他的手里握着地球老人的那张照片。
“已经过了二十个地球年了，就算把照片发送出去，找到的概率能有多少？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父女两人已永远都无法相见了。”奇塔在脑海中做着精确的测算，这是拉达星人的习惯，做一切的事，都是目的明确，且经过精准的成功概率测算的。
但奇塔觉得，自己早就不再是一个完全的拉达星人，从他第一次踏上地球那一刻起，从他第一次遇见林若清的那一刻起，从他学会第一句地球语的那一刻起，他的大脑已经悄然改变，好像有一样来自地球的东西，在他的脑中慢慢地生长出来，萌芽，开花，枝繁叶茂。
在冰牢里的七十多个拉达星年里，奇塔无数次地以为，这样东西已经凋零，他已经能成功地克制自己，重新成为一个纯粹的拉达星人。但是今天他却发现，其实这样东西一直都在，甚至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依然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生长，长成参天大树，长成茂密森林，他不愿意面对，却又渴望永远地活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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