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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毕业季

    下完“二零零二年的第一场雪”,沙州大学九八级的老生们不得不面临毕业季,一个讨论爱情、友情和就业话题最多的一个季节。

    这时候,同一个班内,或者隔壁班之间,或者联谊宿舍之间的聚会活动就明显多了起来。

    人往往就是这样,每次临近分离了,就互诉衷肠,平常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人,现在都兄弟姐妹地称呼起来,时而转战大排档,在杯光酒影当中,加深一些几十年后再次相逢时能够回忆得起来的印象。

    工科男和工科女都不例外。

    随着第三次工业改革的深化,计算机专业就业形势一片大好,往往是四、五家用人单位抢一个计算机专业应届毕业生。

    计算机一班的毕业生基本上在大四寒假期间就把工作落实了,毕业季里大家一碰头,嘿,就业情况都不错。

    六零二宿舍的小伙伴们纷纷自报前程:张庆元去了深圳一家大型券商做服务器维护,小胖张欣进了首都的成大网络游戏公司做研发,大金出人意料地应聘上了上海银茂房地产公司,担任总经理秘书职务,算是一个小小的跨界,他打算和刘薇共同在魔都扎根。

    班长戴鸣最牛,进了省zhi机关当公wu员。

    孙一波应周召训的召唤,去了浙大的科研机构做数据分析工作。

    只有阿发的工作如他闲云野鹤般的心性,没有安定下来,据他自己说,北上深的多家大型IT公司都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其中不乏华wei、中xing等高枝,只不过他还在等一个人的信息,所以阿发的去向暂时是个谜。

    除了孙一波丢掉了爱情,六零二宿舍的张庆元、大金的爱情之路都美滋滋的。

    乾隆虽然离开了校园,但和周可人的感情固若金汤,连周可山这个小屁孩不停叫嚷,自己想早日做回娘舅。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小胖张欣居然钓到了一个零零级的小学妹,对方正读大二,两人年纪倒相仿,小胖对小学妹许下诺言,他得先去di都发展,打好物质基础,迎接两年后的小学妹北上。

    大学里的爱情,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娇贵,越轰轰烈烈,越是不堪一击,如昙花一现般虚幻。

    那些年秀恩爱、撒狗粮、博眼球的情侣们,毕业季也成了他们的分手季,爱情很美好,现实更残酷,当得知即将各奔东西而相互不肯迁就时,分手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于是,男生楼下,或者女生楼下,总有几对苦命鸳鸯在泪流满面、互诉衷肠、垂死挣扎,他们表演也好,真实也罢,难免会让路过的看官声色动容、唏嘘不已。

    学校领导早已习惯这些云卷云舒、花开花落的风尘琐事,根本不担心这些鸳鸯们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如果他们连死的决心都有了,又何必在乎跟着男方走,还是跟着女方走。

    所以他们不会去死。

    此时,领导们最担心的是毕业生各赴前程的前一夜,俗称大学毕业狂欢不眠夜。

    那一夜,如果你行走在校园的小径,特别是临近学生宿舍时,一定要注意天空中坠下的不明抛落物,如果不幸被砸中,轻则衣裤污损、皮开肉绽,重则直接送到医院甚至太ping间。

    想象一下,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热水瓶砸在脑壳上,将是一个什么样的惨状,人命关天啊,校领导恨不得给每位学生发一顶安全帽,甚至禁止学生们外出。

    这个被校领导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陋习”,毕业生们经过前三年的耳闻目染,第四年终于要真枪实弹上阵了,而且愈演愈烈。

    他们没有周密的计划,全靠一腔热血地临场发挥。

    天未黑,宿舍里能扔的一切东西,毕业生们都拿了出来。

    四幢六零二宿舍的男生们早个几天把一些书籍、被褥都当作废品卖了,整个宿舍里空荡了许多,但还是有很多脸盆、热水瓶、洗漱用品、鞋子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储备着,把那些脸盆、热水瓶从六楼扔到水泥地面上,哐当哐当直响,威力巨大,肯定会给同幢的战友群魔乱舞般表演制造出足够大的声势。

    剩下的,就只有靠酒精的催化作用了。

    六零二宿舍小伙伴的这次告别餐很是低调,是没办法的低调。

    毕业生们都忙着各自小团体的告别餐,根本没办法大规模地聚在一起,九八级计算机一班的整班聚会已是半个月前的过去式了。

    还有一个令聚会没法高调的原因是,垃圾街上所有能吃饭的店,全!满!了!

    饭店老板们各个笑逐颜开,毕业生们的伤心季成就了饭店老板们的赚钱旺季。

    六零二宿舍的七位同学(乾隆也来了)好不容易在湘味大排档门口搭出一张小桌子,便挤在一起,喝起了冰啤。

    六月底的沙州已经非常炎热,可再热闹非凡、觥筹交错的表象,也燃烧不起小伙伴面临分离时跌至冰点的心情。

    戴鸣一改往日要命的尊严,哽咽着说:“同学们,毕业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了,哎......”

    便说不下去了。

    大金端起酒杯,和班长碰了下,豪气激扬地说:“等咱们赚了钱,想见面就打个飞的呗,方便得很。去tm的绿皮火车,老子四年里,坐了十多趟充满着异味的车厢,真坐腻了!”

    又看了看乾隆,继续说:“乾隆物流走遍全国两千多个县,实在没辙,麻烦俞总把哥几个打个包,发往同个目的地!”

    乾隆刷地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动情地说:“NoProblem!有我乾隆在,走遍大江南北都不怕。我们啊,应该换个乐观的角度看待离别,这世间所有的离别,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在江湖上重聚!”

    小胖这茬接得很快:“对,希望各位早日开花并结果,下次见面就是三乘以七得二十一个人啦!我们大家搞个两桌,搞大来!”

    孙一波端起酒杯,自然想起岳融来,不免神伤,心中暗想:岳融啊,明天下午我就要走了,离开生活了四年的沙州大学,离开这座和你结下不解之缘的城市。恋上一个人,爱上一座城,此时此刻,在灯火迷离的城市夜景下,你会在这里吗?我走之前还能见你一面吗?

    大金见到孙一波这种神态,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凑近孙一波耳朵说:“听刘薇说,岳融前几天回来了,但不知道她会不会在你走之前,来沙州大学看看。”

    孙一波苦笑着摇摇头,道:“她的回来,与我无干了。我等了她这么久,该来的总归会来的。”

    说完,他把杯中酒一口饮尽。

    旁边的阿发见孙一波和大金在说悄悄话,便嚷嚷道:“说什么呢?大学里藏了好几年的秘密,毕业之际也说出来和大家分享下呗。对了,我要宣布一个重大的决定,就是......我要去杭州发展了。当然,我不是为了和孙一波作伴,而是预感杭州将要发生一场引领中国乃至世界的互联网变革。杭州需要我!”

    阿发的这次预言倒是挺准。但他在此时此地此种情形下说出此话,所有的人都嗤之以鼻,因为大家都知道阿发的初次暗恋对象顾姑娘还在杭州。

    孙一波朝阿发竖了个大拇指,不知道是赞赏阿发对互联网发展趋势的独到预判,还是佩服阿发对顾姑娘永不放弃的决心。

    阿发大学四年,感情之路磕磕绊绊,从顾姑娘到黄文静,再到小四,最后又绕回到顾姑娘这个原点,是否也在暗示孙一波要坚守这份等待了两年多的感情呢?

    等,应该怎么等?

    今晚奇迹会出现吗?

    ......

    一阵强烈的预感。

    孙一波嗖地站起身来,没和小伙伴们说声再见,疯狂地奔回宿舍。

    他坚信,岳融会找他,会打他们宿舍的电话。

    虽然此时他已经有了手机,但手机号码岳融肯定是不知道的。

    此时,离他告别沙州还剩二十个小时。

    奇迹会出现吗?

    孙一波自嘲他守着电话机的模样,像极了“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怨妇,堂堂七尺男儿,落得被一根电话线牵动神经的境地。

    而当电话铃声响起的刹那,孙一波又觉得“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拎起电话“喂”了一声,却发现电话那头找的是另外人。

    其中一个电话是刘薇打来的,问大金在哪里,孙一波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追问她岳融在哪里,可刘薇始终说不出岳融的去向。

    楼外的毕业狂欢序曲终于响起,归来的六零二宿舍小伙伴们纷纷把锅碗瓢盆扔出窗外,砸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阵巨响,惊动了楼里的新生们。

    学弟学妹们都惊呆了:“哇,原来老生可以这么玩!都可以这么任性和疯狂!”

    阿发和张庆元像两个没长大的顽童,在酒精的刺激下血脉喷张,呼啸着在宿舍里奔来奔去,把一个个碗盆、一只只臭鞋往窗外扔去。

    只见阿发大吼一声:“什么是青春,抽根烟,指着天,过完一天算一天!”,说完便抓起一个饭缸往楼下扔去。

    张庆元嫌事不够大,饭缸击地的火力不够猛,直接把一个装满热水的热水瓶扔了下去,几秒钟后瓶子着地爆炸,发出一声巨响,伴随着热水四溅。

    张庆元的破坏力得到了极大满足,随即大叫一声:“什么是青春,喝口酒,赖在地,不问明天在哪里!”

    两个疯子扔到无东西可扔,居然把宿舍里最后一床棉点着了,抬到窗边往外丢去。

    孙一波眼见这个举动太冒险,刚想阻止,却迟了一步,这床火光闪闪的棉被已经被扔出了窗外。

    过了十几秒钟,窗边传来了阿发的惨叫声:“着火啦,着火啦!”

    孙一波朝窗外看去,那床棉被搁在了离窗台两米多远的电线上,燃起了熊熊火焰,把几根电线的外皮都烤焦了,情况危急。

    孙一波环顾四周,脸盆什么的盛水工具都被扔了,只得捡起几个塑料袋,跑去水龙头边接满水,再朝窗外棉被方向浇去。

    几个小伙伴轮番上阵,也不知道跑了几个来回,火终于被熄灭了,可随之而来,宿舍里的电灯闪了几下,熄灭了。

    看来,窗外的电线已经烧得短路接地了。

    小伙伴们都瘫坐在地上喘粗气,被刚才那场火吓得酒也醒了大半。

    夜渐渐恢复了平静,孙一波仍默默守候在电话机旁,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大金起来后,想给刘薇打个电话,发现已经睡着在电话机旁的孙一波。

    他知道孙一波一直在等岳融的音信,结果不言而喻。

    大金叹了口气,悄悄绕过孙一波,拎起话筒,发觉听筒里并没有传来声音,想了一下,也许昨晚电话线已经被烧断。

    犹豫了一会,大金还是叫醒了孙一波,作了告别。

    大金是第一个走的,接下来小胖张欣也要出发了,动情的他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和舍友们一一拥抱后也离开了。

    孙一波是第三个走的,吃过午饭后,还剩一个多小时的赶路时间,也不得不离开这座校园。

    正值离别时刻,乾隆出现了,来的时候带着一身酒气,明显昨晚的酒气还未散尽,他红着眼圈,对孙一波说:“还好赶上了,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孙一波朝外望去,此刻正是毕业生离校高峰时间,大门口早已塞得水泄不通,已经没法打到出租车了。”

    孙一波把行李放到后备箱,随乾隆从学校后门去了火车站。

    车里收音机正放着一首林yi莲唱的歌:

    在朋友那儿听说

    知心的你曾找过我

    我要他帮我对你隐瞒

    只是怕见了面会更难过

    我对以往的感触还那么多

    曾给我幸福的你

    我依然深深爱着

    ......

    孙一波心头一震,这歌词不正是唱出了自己的心声?他问乾隆:“这是什么歌?”

    乾隆回答:“《听说爱情回来过》。”

    孙一波陷入了沉默,早已模糊的双眼一紧闭,两颗滚烫的泪珠掉在了牛仔裤上。

    一小时后,离开沙州的列车缓缓开动,孙一波的双目依然停留在站台上,他还在盼望最后的奇迹出现,如果此刻岳融出现在了站台,他会毫不犹豫地从车窗一跃而下,可电视剧里圆满的结局一幕终归没有出现。

    孙一波带着山大的遗憾离开了沙州,离开了这座令他跌宕起伏、魂牵梦绕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