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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灵台境界

    刺啦刺啦,如百爪挠心的石子摩擦声在安静的森林中断断续续的发出,偶尔还能听见沉闷的呻吟声传来。

    月光洒落之处,密林中一个瘦小的身躯,正拖着一个木枝简单拼凑成的托架,艰难的前行。

    地上的青草砂石被生生拖出数道沟壑,托架之上躺着的人浑身上下黑气攒动,面容都很难看清楚,周身衣衫细小的划伤密布,不像刀伤,更像是撑破的一样,细小的伤痕隐约可见,伤口极不平整,也似乎是撑破的一般。

    裸露的胸膛一片殷红,随着急促的呼吸,仿佛群山峻岭一般的凹凸不平的胸口快速的起伏,想来是肋骨断裂后在里面撑起了皮肤所致。

    右手衣衫已经不知所踪,整条臂膀如墨般漆黑,皮开肉绽,殷红的鲜血如火山爆发时从碎裂的大地涌出的岩浆般,清晰可见,恐怖之极,但是如焦炭般的右手依然死死的握着一把黑色的长刀,正是鸣渊。

    走不多远,阿离放下托架,泪眼朦胧的走到青阳身边,从身上本已不全的衣衫上撕下一片破布给青阳拭去满身的汗水,嫩手轻轻抚摸青阳的额头。

    炙热的温度略微灼了一下,嘶的一声,阿离快速抽回手来,心下暗惊:“林公子怎么烧的这么厉害,这么高的温度是人能够承受的吗?”

    但是转念一想,之前林公子也是高烧的厉害,虽然没有这次这么严重,但是也挺了过来,如今之计,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倒是紧要。

    二人就这么一拖一躺的走了一夜,翻过了两座山头,东边灰蒙蒙的天际略有红晕,仿佛出嫁的姑娘的腮红,周围景物均略微可见,前方潺潺的溪水声传来,阿离疲惫的面容黑白相间,此刻一丝喜悦浮现,加快了脚步朝着溪水之处走去。

    来到溪水旁,阿离掏出那块破布沾了水给青阳周身擦拭,再摸青阳额头,依然灼烈如火般,丝毫没有减退,但是周身的黑气却似乎淡了一点,英朗的面容渐渐清晰可见,却眉头紧皱,似乎正承受着剧烈的痛楚。

    不多时,阿离已经给青阳擦拭了一遍,正待扛起托架,忽然听到树林中莎莎声起,心下一凛,急忙放了托架生生将青阳拖拽到旁边的一片灌木丛中,无奈青阳太过沉重,拖拽之时压倒了一片低矮的灌木。

    “大家四处找找,这里死气浓重,定是那小子的藏身之所,都仔细点搜,拿了这影杀盟的青武者,猎刀大人可是大大的有赏啊。”为首的一人说道。

    “老大,看沙老大他们的死状,这青武者不是个善茬子,临秋城那边也有消息传来,几波人都折了,死状凄惨,想来都是他一人所为。”

    为首之人点了点头,“哎,不错。沙老大也是画师顶峰实力,能够直接将其四肢扯断,想来此人应该进了灵台境界。不过沿路看来,这拖痕和黑色血迹看来,这人应该受了重伤,若是如此,咱们还有机会。”

    “老大,你看,那边的灌木丛,似乎有踏过的痕迹,我去看看。”

    为首之人定睛一看,果然有一小簇低矮的灌木已经倒地,随即狞笑一声,没有说话,伸手朝前比划了下,示意众人合围过去。

    灌木丛中,阿离已经听见了外边的话语,一时间花容失色,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回头看了看昏迷的青阳,自从那日虐杀最后一名黑衣人后,便周身黑气喷涌,昏迷不醒。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从阿离口中吐出,似乎是安慰青阳有似乎是安慰自己。

    而后,从怀中拿出短刀,颤抖着靠在青阳身边,死死的守着,但坚毅的眼眸中透着一股子决绝,仿佛今天身后的这个男人只能死在自己后边一样。

    低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阿离几乎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仿佛呼吸都要停止了一般,只有手中的短刀依然朝着前方不肯低头,忽然灌木丛外一声巨响,仿佛巨石落地一般,整个大地都震颤起来。

    “什么人?”随着一声惊呼。

    随即喊杀声、刀剑相交之声,激荡不休,令人恐怖的森森鬼气也是如同滔天巨浪肆虐奔流。

    阿离一时间惊慌失措,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似乎捕杀自己和林公子的人和另外一拨人起了冲突。

    喧嚣声没有持续多久便消失了,灌木丛外又陷入了寂静,唯有那潺潺的流水之声如旧。

    过了好久,阿离似乎已经感受不到浓烈的杀气,艰难的挪动了下身子,而后轻轻的拨开灌木丛,一阵剧烈的呕吐感袭来,不由自主的干呕了两下。

    只见刚才还是清水潺潺,绿草伊伊的小空地上,现在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个黑衣人,残肢断臂头颅随意的丢弃着,断剑残刀满地纷飞,整片空地如同血洗,殷红一片,死气沉沉,没有一个活人。

    阿离没有多想,甚至没敢再回到小空地上,而后托着青阳沿着小溪朝着上游而去,艰难的走了大概三里地,寻得一处隐秘的山洞。

    阿离将青阳安顿好,便独自一人走了出来,朝着来的方向而去。

    阿离的身影刚刚没入密林,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荫中缓缓走出来,漆黑的斗篷和兜帽将健硕的身躯遮盖的严严实实,浑身上下浓重的血腥味不住的扩散开,一双大脚托着草鞋,三两步便钻进了阿离精心用树藤遮盖的洞口。

    山洞极为潮湿,刚一进入便感觉一股阴冷之气传来的,但是来人并不在意,缓步在黑暗的山洞中越走越深,而越是向前,越是能够感受到那浓烈的鬼气。

    黑衣人停住了脚步,在怀中摸索了一会儿,黑暗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星,黑衣人点燃了一支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亮,黑衣人看清楚了地上躺着的青阳,虽然墨黑色的气息渐渐淡去,但是青阳整条右臂依然如旧,而且那漆黑之色大有朝着身体涌动之意,显然青阳只是暂时压制了鬼气,但是实在无力完全制服他,这样下去,青阳很有可能心神都被刀身上的鬼气所附,成为行尸走肉。

    黑衣人微微叹息,俯下身子,从宽大的黑袍中伸出一只粗大黝黑的手,朝着青阳右手腕抓去,刚一触及手腕,青阳和黑衣人的手臂同时泛起墨黑色的气息,竟然极为相似。

    黑衣人保持着这个动作,任凭黑气腾挪翻滚,竟是纹丝不动,不出半柱香的功夫,越来越多的黑气从青阳手臂上翻腾出来,隐隐的形成一个个小小的人形,朝着黑衣人手臂爬来,一个个张牙舞爪。

    与黑衣人周身的黑气一触便立刻撕咬起来,黑衣人身子微微颤了颤,却丝毫没有避让之意,周身的黑气也爆燃而起,宽大的斗篷被吹的咧咧作响,兜帽微微嫌弃,秃头长须隐约可见。

    爆燃的黑气如倒悬的瀑布冲下,猛烈的冲击着鸣渊的鬼气,一时间竟然将鬼气冲击的破碎殆尽,但是紧接着更加凶猛的鬼气又猛然扑来,黑衣人的黑气和鸣渊的鬼气如同千军万马战做一团,一波波,一浪浪,此消彼长,好不停息,但是随着两边的撕咬,青阳右臂的墨黑之色却在缓缓变淡,龟裂的伤口也在渐渐愈合,周身黑气也随之退去。

    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青阳右臂的墨色已经所剩无几,而黑衣人裸露的手臂却伤痕累累,咕咕的冒着黑血,一处处伤口边缘起伏不平,仿佛被野兽生生咬下血肉一般。

    而黑衣人周身的黑气也是强弩之末,即将消失殆尽,就在鸣渊最后释放的鬼气冲上黑衣人右臂时,黑衣人再也用不上半分力气,颓然倒向一旁,重重的靠在墙壁上,眼见周身黑气最终被鸣渊鬼气撕咬殆尽,黑衣人一声闷哼,一道寒光闪过,如同焦炭般的右手被生生斩断。

    黑衣人疼的瑟瑟发抖,靠着墙步履蹒跚的在黑暗中朝着断臂走了过去,用粗布包裹着断臂朝着洞外走去,山洞中又陷入了黑暗之中,青阳低沉的呼吸声渐渐平缓起来,随着青阳体温的下降,闷热的山洞便的阴冷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丝光亮射进洞中,阿离侧身钻了进来,忽然眉头紧皱,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袭来,阿离几乎呕吐出来。

    莫名的恐惧一瞬间充满了阿离的脑海,急切的低声呼喊:“林公子?林公子?你怎么样了?”趁着洞外投进的光,阿离快步奔向青阳,血气越来越浓,距离青阳不远的地方,一滩粘稠漆黑的液体出现,阿离颤抖的扑向青阳,猛烈的摇晃着,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林公子?林公子?不要死啊。不要死啊。”就这样叫了好半天,但是青阳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阿离的声音已经因为崩溃而近乎嘶哑,瘦小的身躯伏在青阳身上嚎啕大哭,似乎已经忘记了危险的境遇。

    咳咳,一只苍白的大手轻轻的放在阿离的头上,随意的摸索了下,沙哑而疲倦的声音传来:“阿离,我,咳咳,我还没死,不过快要被你压死了。”

    阿离闻言猛然起身,愣愣的看着青阳的脸,揉了揉模糊的双眼,借着微弱的亮光,终于看清了青阳略带微笑的脸庞,而后忽然笑了起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你。”

    青阳又咳嗽了几声,“放心吧,过了最艰难的时期,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吧。”

    阿离拼命的点着头,一个劲儿的“嗯嗯嗯。”

    “倒是刚才有谁来过?我只知道我正奋力抵抗体内的鬼气,已经枯木难支的时候,忽然有外力帮我击溃了这鬼气,我才得以活了过来。”

    “我把你带到这里就出去隐匿我们一路过来的痕迹了,也是刚刚回来,并不知道谁来过,刚看到你身边有一大滩血,还以为林公子遭遇了不测。”说着阿离又抽泣了几声。

    “血?”青阳艰难的爬了起来,阿离瘦小的身躯吃力的支撑着他转过身。

    青阳借着微光仔细看了看地上的血,浓稠而漆黑,青阳慢慢的伸出手指沾了一点点血迹,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并非我的血,但是这血里有同样的鬼气,凝聚不散,显然是有人来过,而且这人还很可能救了我,但是他应该也深受重伤。”

    阿离一脸懵懂的看着青阳,似乎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阿离,我既然醒了,准备先去华都城调养,以我现在的身体再启用这把刀太危险,大概五日,我便可以恢复如初。现在你也很危险,不能再回木屋了,你若没有别的去处,我带你先去华都城安顿下来,待这里的事情解决之后,你便可以回到木屋去了。”青阳看着阿离说道。

    阿离闻言低下了头,半晌没有说话。

    青阳以为阿离要离开家园,心中不舍,便又说道:“阿离,没事的,不出十日,这里的事情就会过去,届时便可以回到家园,和你弟弟...”话到嘴边,青阳忽然收了声,只感觉心里一阵剧痛,面容痛苦的躺了下去。

    阿离还以为青阳伤势恶化,急忙扶住青阳,轻声说道:“不是的,林公子,我们逃走的时候,我就在木屋边上刻了一些记号,是告诉弟弟我不在家,并且有危险的意思,山野之地,有时候出门进山也是几日都不回家的。我...我是...”阿离吞吞吐吐的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阿离,是我不好,连累你了。”青阳满是歉意的说道。

    “不是的,我是想到了华都城,你又要走了,就像昨天下午的时候。我是想问,之后我还能看到你吗?”阿离满是羞涩的说道。

    这一次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阿离,我生活的世界充满了危险,你是个好人,不属于这个世界。”

    “林公子,我知道,我就是个普通人,但是我想我们只是偶尔见一面,也许一年或者两年也可以。”阿离略显惊慌的说道。

    青阳苦笑了两声,“这个以后再说吧,眼下我们急需逃离这里,华都城距离这里有多远?”

    “翻过这座山,估计要走上两天的路。不过我没有去过,是老辈的叔叔说道,听说华都城是个非常美丽的城市。”

    “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这一路没有追兵吗?”青阳疑惑的问道。

    阿离便将路上遇到杀手和杀手被莫名的全部击杀之事一一告诉青阳。

    青阳点了点头,心想,现在也无暇顾及这么多了,赶路要紧,日后定要查查是谁暗中帮了自己一把。

    想到赶路,青阳又头大起来,要两天时间,距离在黄金城汇合的日子已经过了一天,不知道汇合的人如何了?但是眼下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稍加恢复再行赶路,否则死在半路也不可知。

    “阿离,我需要运气疗伤,我们明日一早便朝着华都城赶。”阿离温顺的点了点头,“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你安心疗伤吧。”

    青阳思虑了下,“还是不要了,外边实在太过危险,我现在这个状态是没办法保护你的。”

    阿离闻言开心的笑了笑,“没事的,林公子,山野之人,常年在山里闯荡,放心吧。”说着已经朝着洞口而去。

    青阳也靠着石壁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漆黑的山洞中,墨绿色的光亮于气海亮起,而后升腾至额头,神庭。

    青阳惊讶的发现,神庭之中,团团云雾簇拥着一个光洁如镜的玉盘,正是顶峰之时凝结而成。

    而此时那玉盘之上竟然悬着一座墨绿色的台子,其上宫殿楼阁、浮桥园林应有尽有,只是这台上泛着一层黑气,透着一股子阴邪。

    一个词青阳脑海中炸开,“灵台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