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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有一天,父亲回来很晚,还没吃饭,我们坐公交车去夜晚大排档吃点东西。忽然父亲说,你看,那个就是我们今年正月装修的。没想到才几个月就这样繁华了。

    “那我们进去瞧瞧,说不定也有吃的!”我说,那里吸引力了我。

    父亲跟着我一起走进了那座华丽的大厦,看见每件衣服标价都是动辄几千,就说:“这里的东西都贵的要命!难道都是金子吗?还是老家的东西便宜。”

    我听着觉得好笑。一群店员看着我们穷酸样,也就没有上来打招呼。就在我们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发现转角的一群中学生模样的孩子陆陆续续过马路,他们刚下课,还在谈论着习题呢。突然有个同学跑上来问我:“你怎么今天没去上课?”

    我下意识地一惊,回头一看一张陌生天真的脸上还露着喜悦,他已经意识到认错人了,连说声:“对不起,我还以为我同学呢!你和他从背后看太像了!”说完,他几个健步冲到前面去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上课?城里都已经上课了!”父亲着急地问我。

    “我不是说过今年县教育局禁止大家补课。”我答道。

    “你看,大家都在补课,你也得回去补课了。”父亲说道。

    “我也在补课,我在图书馆里学到平时课堂学不到的知识。学校里补课不外乎就是刷题。”

    “你看那些书就是好玩,对高考没用的,必须回去补课,不吃苦怎么能考上大学?”父亲苦口婆心的一套又来了。

    本来我们的心情一路飞扬,此时父子俩的心情都跌落了许多。父亲一路上叹气,要是有钱,我们就在城里补课,不用回去。但是你知道这里的补课费一个小时比我一天的工资还高呢!

    其实,父亲到城里打工,就到处留意城里的教育。但是当他听到费用时,就瞠目结舌。还是农村好,钱值钱,这里钱不值钱。他说来说去,还是这句话。

    没过几天,母亲打电话过来,说是学校八月八日开始补课,我必须回去。

    “谁说补课,教育局不是明文禁止吗?谁补课我举报谁!”我怒气冲天嚷道。

    “你表舅说补课,你还举报他?你真不知好歹!”一向温柔的母亲也大声说话。

    父亲也催促我回去,说现在的大城市不属于我们,将来我考上大学留在城里,那时的城市才属于我。

    最后在父母的好劝歹劝之下,我还是回去。父亲为我买了八月五日的火车票,坐在稀稀疏疏的绿皮火车上,我一直睡不着,也无心欣赏窗外的风景,我脑子里总想着举报,举报,管他表舅不表舅。我就六亲不认。

    “你回来了啦!这下太好了,学校开口,暑假补课了!”母亲总是以为学校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只有在学校里才能长知识。其实学校只是人生的一段路或者一座桥,真正的人生是社会,不管读多久的书都得走向社会,过自己的人生。

    看着母亲的样子,我脱口而出:愚昧。我知道我这样说大不敬,可是我说出了口。母亲脸色霎时铁青,嘴唇发紫,说:“你这个糊涂虫!”

    我不敢再多看一眼母亲,低头缓慢地走进了房间。我听见母亲向厨房那边走的脚步声。

    在家吃完饭后,突然有人电话我,说班上的万土豪要过生日,他免费请大家吃饭,班上同学他都邀请了。

    哎哟,这个土豪的爹近些年在外面承包发大财了,儿子花钱如流水。不吃白不吃。

    那天晚上大概有二十位多同学都参加了他的生日聚会,男生居多。酒店就在学校不远的地方,依山傍水,风景优美。酒桌上,大家兴奋起来,啤酒一瓶接着一瓶。大概到了十点左右,酒店的人都催促了,这时大家才起身准备回校。

    外面的夜色已经很深了,很多人家早已熄灯了,这个小镇马路上的三轮车和面包车早已不见踪影,马路边的路灯昏昏欲睡了。

    回学校从大马路步行需要半个小时,从小路大概是一刻钟左右,不过要翻一下一米高的院墙。

    于是分成了两拨人,万土豪带领一小拨人执意从小路走捷径,他在两个人的搀扶下歪歪斜斜地走着,有人给他拿手机,有人给他拿背包,有人给他拿衣服。

    我和一大拨人从马路回校,一路上大家肆无忌惮,发泄着对老师和父母的不满。

    可是,等我们走到宿舍的时候,黑乎乎,静悄悄,我们估计他们晚点回来。

    大概凌晨一点的时候,几个人匆匆忙忙跑了回来。这时我们才知道前面两个小时发生了什么。第二天,几乎全班同学都知道了万土豪溺水事件。

    这事之后,班主任高必胜在课前花了一刻钟强调了安全问题。每年放暑假之前,班主任总是再三强调,不能下水游泳。但是关于暑假防溺水的事情防不胜防,每年都类似的情况发生。

    而是这时语文老师又借题发挥,给我们上了一堂关于人生的课。他似乎发表了长篇大论。

    溺水的本质问题不是防止,而是教会他学会一些救生的技巧。凡事不是躲避和远离,重要的是应对。这是教育理念的问题。真正的教育还是那句话,教育即生活。教育是应该教会作为社会的人如何适应自然和社会,如何面对生活中的困难和危险,如何拥有精神的独立,思想的自由。

    我们的体育课应该包含基本运动技能的综合课,比如游泳、骑车以及一些体力劳动。

    此外,还要增加健康指导课、心理保健课、人际交往课。

    这些贯穿人的一生的东西,必须由国家强制规定为基础课,再比如大学里要开设婚姻课和爱情课,家庭育儿课等等,为步入社会生活打基础。

    比如,有人问为什么有学霸的儿子是学渣?我只能回答的是所有学霸的父母会育儿,不是所有的学霸会育儿。

    整个教育体系要围绕人的社会生活设计,而不是高考以分数来选拔人才,而忽略了根本的教育意义。

    教育一方面选拔人才,一方面是教人会生活。以人的终极幸福生活为目的设计及教育体系,会避免人类社会很多问题。

    可以说,教育的本质,让大部分人会生活,少数人成才。而现在的状态是大部分人没有成才,也不会生活。少数人成才,会不会生活似乎变得不重要了。

    有人对此嗤之以鼻,小声地说:“这是理想主义者!”

    “你们说得对,这是理想,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理想,我相信这是很多人的理想,有一天会实现的。”语文老师平静如水地回答,眼里闪烁着光芒,忽而似乎也夹杂着一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