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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真是难得

    顺着河流而下,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夕阳已然偏西,却尚未全落。最东方的那片云彩依旧还在阳光的照射之中,使得云团白里透红,就仿佛一大块美味而又可口的糕点悬挂于天际。

    天空中最美的两个节点,一是拂晓的晨曦,二是黄昏的夕阳。

    天际月牙成型,天边星辰浮现。河流静谧,微风轻抚。

    “此间风景不错,今儿个就在这里了。”齐铭说。

    薛黎很少离开小镇,李依儿也是,算一算自薛子夜降生以来,这是他们小两口第一次完全也算不上蜜月的出游。本以为只是出来逛逛,一两日之内便可折返,不曾想同行的齐铭与饭洛洛大包小包带了个齐全,再者现如今的他们已远离小镇数十里开外,就夜赶回已然不太可能。

    “这样真的好么?”李依儿突然道:“我们来时并没有给夜儿准备好饭食,他饿着了怎么办?”

    夫妻出游,却将年幼的孩子独自遗留在家中,冷冷清清,忍饥挨饿,这绝对是为人父母最不应该,最最不负责任的表现。

    然而无论如何,母亲总是会想着自己的孩子,即便是平时多么调皮捣蛋的孩童,一见着就心烦意乱的倒霉蛋,可只要是稍微离开一下自己的视线,也会下意识的害怕他会吃不饱穿不暖。做为母亲的李依儿此刻显然是极为担忧与自责的。

    薛黎闻言也是在心里打鼓,弱弱的道:“蒸笼里还有好些个包子,应该不至于会饿着的吧!?”

    齐铭将背上的背带解了下来,寻了一处合适的地方准备搭建帐篷,主要是为了薛黎与李依儿着想,他才会带这种东西。如若不然,早年的他与饭洛洛皆行走过江湖,不乏风餐露宿,夜里困了就往某棵树上随便一趟便是,虽称不上舒服,却也绝对安全简便,何须如此?

    “哎呀姐姐,你就放心吧,小夜他人虽小,却精明着呢,一定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作为唐院的学生,学校里本来就有食堂,再者那小家伙脸皮厚,即便是饿着了,往岳阳酒楼或者十里香酒铺一坐,那酒楼的女东家与蒋家夫妻见着了能不给他送些吃的?所谓关心则乱,也便是这个道理。

    待搭建好帐篷,夕阳全落,夜色已至。一只翠鸟如箭矢一般自河流对岸飞过,一头扎入远处的密林之中,随即传来几声啼鸣,在然后,整片山林都变得喧闹了起来。

    无数只小鸟化作黑影相继飞出,于天空中绕行三匝后重新折返。

    百鸟争鸣,这不单单是只有清晨才会发生的事,夜时的山林也会偶尔来上这么一出,虽得很快平息,却也不失为盛景,难能可贵。

    夜深时气温骤降,然好在篝火已经升好,昏黄的火光照亮了小片河岸,照明了四人的脸,在瞳孔里熊熊燃烧。从远处望去,就好似天上的星辰一般微微闪闪。

    手中有干粮,火上有热食,一侧有水袋。小情侣并肩而坐,观星赏月,听风听水,说说故事。先回忆一下过去,再想一想未来,此情此景,何其美哉?

    “吾逝去的青春啊,仿佛又回来了。”齐铭感叹着说。

    薛黎笑了笑,问道:“我倒是很好奇,你那两文钱也不值当的青春原本应该是怎样的?”

    与薛黎打小以来的平淡无味不同,早年的齐铭想象力极为丰富,附有一腔热血。精心雕刻出一把木剑梦想着行侠仗义,于江湖上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来,听风声水起,看花开花落。

    是的,年少时的齐铭时常梦想着自己可以是指点江山的那号人物,即便是帝王将相之流,非七步一拜不得以请之出山。

    他想让自己的名声传遍五湖四海,传遍整个天下。

    怀抱着这样的梦想,年少时的他告别了穆勒的薛黎,毅然而然的出发了,然而世间的一应事务往往总是事与愿违。

    欲拜名师苦习剑术,名师不收,言他骨骼一般,却好高骛远。进得山门混混日子也就罢了,若真让他学个一招半式,必将引来祸事,非他之福。

    老师傅的话玄之又玄,却不知何妙。无奈,他只得早早踏足江湖,加入小打小闹的帮派学了些偷鸡摸狗的活计,此后的许多年,他手上的那把木剑倒是斩下过许多恶徒的脑袋,却皆是那些难以入流之辈,与他最初的梦想相差甚远。

    在前路迷茫之际,他遇上了饭洛洛。就是这个女人,仅凭三拳两脚就让他跪下唱起了征服。

    自己苦练经年,竟还打不过一个女人?

    那时的他才知道自己离原先的梦想非但并没有有所接近,相反还越行越远了。是有多么的无知?亦或是多么的无奈,多么的可笑!

    看了看好友,再看了一眼一侧的悍妻,齐铭再次感叹一声,无奈摇头道:“罢了罢了,过去的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现在这样其实还是挺不错的,不是么?

    虽与最初的梦想背道而驰,然好在自己涉足未深,并未死在那片暗潮涌动的江湖,这才是不幸之中的大幸。现在的自己还能与好友重逢,还可以与之并肩聊着天,听听风,看看景,感慨一下过去的人生。最为重要的是,自己也已经成家了,不是么?

    即便成家后的日子过得依旧不遂人愿。

    薛黎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事,打趣道:“那年你离开小镇的时候我就与你说过了,你所向往的江湖,那片天并不属于你,可你就是不听。”

    话虽如此说,可那时的薛黎是真的希望齐铭能够闯出一片天来。作为唯一的伙伴,他送去了所有的祝愿,直到齐铭带着一个女子灰溜溜的回来。落魄无钱时也没有忘记供应他们小两口一日三餐,虽然多数只是包子,却亦能裹腹。省吃俭用的买来地契帮他盖房,让他能够有个可以种菜的地方。

    作为朋友,这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给,鱼烤好了。”齐铭并没有再继续关于“青春”的话题,而是将自己身前已经烤好了的鱼递给薛黎。

    鱼肉飘香,虽然美味,却不乏鱼刺,食的时候需得非常小心。

    薛黎接了过来,也并未与他客气,弄下一块肉,将鱼刺认真剔除干净后喂到李依儿嘴边。

    “啊,张嘴。”

    李依儿见罢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红,质问道:“哎呀,你干嘛?羞死了。”

    “这老夫老妻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还羞个啥?”齐铭出言打圆场。

    “就是就是。”饭洛洛附合。

    最终,李依儿只得扭扭捏捏的将那口鱼肉吃进了嘴里。

    味道果然很鲜很美,比以往食过的所有鱼肉都还要来得美味。

    “看看,你也不多学学人家。”饭洛洛忽然看向齐铭。

    “那……我…努努力?”齐铭也是非常识趣,同样弄下一块鱼肉正着手准备去刺时,动作却僵在那里。

    “土豆呢?我要吃。”饭洛洛看了一眼,最终决定“以后都”懒得理他。

    “土豆?我翻一翻看还有剩下的没。”

    饭洛洛闻言要求道:“那我想吃红薯,要甜甜的那种。”

    齐铭“哦”了一声,便直接伸手去那滚烫的木炭中间扒拉。

    “呀,小心烫。”饭洛洛话风骤变。

    “嗷……”

    随后,一阵火星四溅,众人连忙歪身避开。回眸一看,只见齐铭身前放着一个熟透了的红薯,他本人更是被滚烫的薯气烫得嗷嗷乱叫。

    “你是不是傻?”饭洛洛说:“手指熟透了没?要不?你先尝一口看香不香?”

    齐铭闻言拈起红薯,随后将其捏在手中,开始剥皮,笑道:“骗你们的,哥哥以前练过,不会被烫到。”

    “练过啥?”薛黎问:“铁砂掌?”

    齐铭眉目一挑,否认道:“不,乃火云掌是也。”

    “去你丫的。”薛黎很想踢他一脚,然而,意识却告诉他要时刻注意自身形象。

    齐铭毫不在意,面向饭洛洛道:“来,我喂你哈,张嘴,啊……”

    那么一瞬间,饭洛洛突然有些能够理解李依儿方才的言语了,因为此刻的她也有些觉得不太好意思,连忙道:“很烫,你再给吹吹。”

    齐铭只得乖乖去吹,吹凉了些后再喂。

    话至正鼾时河流悄然涨潮,眼看着已涨三尺。李依儿“哎呀”了一声,众人这才有所警觉,随后将火堆往上挪了挪。

    “哎呀,水都涨到这里来了。”

    “哟,真的耶。都起身,先把火堆往上推一下,不然全给淹喽。”

    薛黎有些纳闷,道:“话说这水涨得还挺快的呀,待会儿会不会把这片岸都给淹了?”

    齐铭信誓旦旦道:“不会,我已经算过了,只要不下雨就不会。”

    饭洛洛看向他:“你确定?”

    最终,帐篷被挪到了更高的地方,再回首时,方才的火堆处已然被潮流完全淹没,伴随着嘶嘶声轻响,有青烟袅袅升腾,众人不由得一惊。

    “这……”齐铭有些无语了。

    潮流还在继续上涨,原先的河岸正在渐渐消失。

    饭洛洛趁机抽了齐铭一个嘴巴子,道:“还好刚刚没有听你的,不然可就倒霉了。话说在遇见我之前,你在江湖上流浪是怎么活下来的?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现在四人皆还清醒,所以并无大碍,若是早早睡去,此刻岂不是皆随浪潮不知去到哪位阎王爷的面前了?

    天上月光正亮,繁星三三两两,流云稀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落雨。

    然而俗话说得好,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出意外,意外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人力所无法预判的,因为它完全就是个意外。

    废话中往往藏有几分真理,于是,下雨了。

    不知何时月光隐匿,乌云高悬,冰冷的雨丝落在帐篷之上,敲打出滴滴答答的声响。配合风鸣,宛若一曲婉转动听的旋律,引人入眠。

    风大时帐篷左摇右晃,支架嘎嘎作响,然好在局势还能稳住,雨水也并没有继续加大的迹象,四人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你这帐篷看上去不怎么牢靠呀,会不会被一阵风就给掀翻了?”薛黎说。

    “闭上你的乌鸦嘴。”

    于是乎,这次换他挨了一个嘴巴子。

    刚揍完薛黎,李依儿便觉得有点冷,她打了个喷嚏,接着双手交叉,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臂膀。

    薛黎见罢忽略了脸上的五指手印与疼痛感,连忙将她拥入怀中,她这才觉得暖和了一些。

    与之相比,齐铭与饭洛洛可就洒脱得多。

    饭洛洛虽身为女子,然习武之人的根骨与普通人相比本就不一样,可以说她的身子骨比齐铭的还要强,所以自然不用似小鸟依人般躲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薛黎搂着李依儿,道:“看来以后出门是得做些准备才行。”

    李依儿却道:“我以后就呆在家里陪着夜儿,不准备出门了。”

    这话实在是有些扫兴,然此刻在场的众人却并不觉得扫兴。

    随风雨入眠,不知不觉间天光已亮,乌云渐散,一缕阳光透过云彩洒落凡尘。

    四人是被啼鸣的小鸟给吵醒的,叽叽喳喳的鸟儿在林间争食,使得树上积攒的雨滴极速下落。

    潮水退去大半,好在并没有继续淹没上来。退去的潮水使得岸边的草坪上面堆积了一层泥沙,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够被草儿淹没沉淀,化作根下土壤。

    保护了四人夜雨不湿身的帐篷兄也在齐大侠大力出奇迹的掌法中光荣退役,变作一团不明球体滚落河流中央,随即被渐渐吞没,乏力到无从挣扎。

    “你这也太暴力了,一点儿收捡心都没有。”饭洛洛说。

    齐铭反问:“能有你暴力?”

    接着刚刚睡醒的齐大侠再一次品尝到了什么是“爱”的掌法。不作死不一定不会死,然而作死之人便早晚会死。在女人面前,有些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万万不能,一说准保要倒大霉。

    “唉,这好生生的帐篷呀,用一次就给扔了?”李依儿感叹一声。

    薛黎老实巴交的道:“就是就是,这人也太渣了,不能处。”

    “嗨,你家两口子还有完没完?别以为声音小我就听不到哈。”齐大侠此刻有些暴躁。

    “我是老实人,只能实话实说。”薛黎说。

    李依儿笑道:“的确渣,就得让洛洛好好教育教育。”

    薛黎点头:“嗯,是得教育教育。”

    ……

    早餐吃的是夜里精心保护好的干粮,火折子灭了,火石也不见了,在加上天气潮湿,实在是难以升火。

    如果所料不差,河流向下几里处便有一个村镇,齐铭与饭洛洛想要继续向下,薛黎与李依儿则是很想回去了。

    李依儿自然是因为担心薛子夜,她并不知道那小家伙在老杨头的草屋喝了一顿酒,大醉了一场,至今未醒的事实。

    于是,众人商量了半秒,还是决定回去,前提是要继续向下,先走到下方的那个村镇再说。

    “为什么?”李依儿问,她不是很理解。

    齐铭解疑答惑道:“因为现在就折返的话路途太过遥远,我们来时要用多少时间,回去时应该也差不了毫厘。可如果继续向下的话就不一样了。”

    李依儿看了看薛黎,表示自己依旧不懂。

    薛黎道:“齐兄的意思是只要寻至下方村镇,便可以买来牛马当做脚力,回去的路上也会省些时间。”

    “买牛买马?可那需要花很多的钱吧。”

    薛黎闻言挠了挠头:“呃,似乎,是的!”

    齐铭难得大方豪放了一回,大大咧咧道:“别担心,咱现在好歹也是唐院的教习老师了。不满你们说,哥哥已经发工钱了,看上去还不错哟。”

    说罢掏出一枚银锭在手里掂了掂,份量足够,买一两辆马车应该不是问题。

    对,马车,要好车,要豪车。那样才能配得上咱这教习的身份。想着,难得装了回逼并且还成功了的齐大侠不由得流下了口水,一副奸诈得意样儿。

    “哎呀,把你的哈喇子收一收,恶心死了。”饭洛洛咒骂出声。

    也不是她有意要打击齐铭,实在是他这样子若是让外人瞧见了,一定会联想到丫的这人前半生是不是穷疯了?这突然间有了几两银子,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有句老话说:钱财不能外露。也只有在山勾勾里呆惯了的乡巴佬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要不就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单纯的告诉别人自己有的是钱,莫要瞧不起自己。

    收好银子,敛了哈喇子,齐大侠咳咳两声,迈着大腿哼着歌谣向着下流行进。那样子,真的很下流。

    饭洛洛也跟了上去,十分难得的是她此刻并没有想要揍人的冲动。

    李依儿看了看那两道身影。

    薛黎不由得泪流道:“走吧,反正这次又不是咱出钱。也好顺带让那家伙请咱吃顿好的,我呀,可等这顿太久了!”

    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自己请他丫的,也是时候让丫的表示表示了,这样多少还能给友谊的小船加加分,打打气。

    这加分省力两不误,是个人都没有办法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