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魍魉齐勾心
东京汴梁。崇政殿。
出了文德殿，赵佶一路来到崇政殿。
今日朝会，官员比往日多，新进的六百七十名新科进士也首次入宫见驾，除了感受朝堂威仪外，将按分配的职务、去处，各就各位。
赵佶望着丹墀内外的一应臣工，龙心大悦：此乃盛世之兆！
待赵佶坐定，内侍总管杨戬站在台阶上高唱朝会开始。
丹墀内外诸人，行三跪九叩之礼。
赵佶微笑道：“十步之泽，必有香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朕今见朝堂内外，四方辐辏，此乃我大宋兴旺之兆，朕心甚慰！众位卿家，有事早奏。”
话音刚落，太尉高俅抢先出班。
“陛下，臣请增加禁军月俸，加大兵器供应，以安禁军将士之心，提升禁军战力。”
赵佶点点头，目光望向宰相蔡京，问道：“蔡太师，依高太尉所奏，这禁军月俸该增几何适宜？”
蔡京眉目一挑：“陛下，依老臣之见，禁军之俸，不宜增长。”
“先帝哲宗元符二年（公元一零九九年），上等禁军月俸一贯，中等七百文至五百文，下等士卒三百至五百文不等；去岁陛下体恤将士频繁为国征战，劳苦功高，特增薪俸，各提一级；另外，各种赏赐亦不在少，若再增长，国库恐难支撑，望陛下三思。”
童贯跟高俅不是一路人，蔡京反对，他定会跟上。
“陛下，臣亦赞同士卒月俸不可再增。臣以为，禁军士卒不是薪俸少，而是太高了。”
赵佶奇道：“哦，童太尉，你给朕说说，这是何道理？”
童贯道：“陛下，臣在西北统兵期间，发现士卒拿月俸籴粮，趁粮价陡高之时出售，一入一出，月获原利百千。
据臣察访，为筹更多籴粮钱，士卒竞相典当军衣，或拿敌首级卖于上司换钱。若再增加士卒月俸，不仅使士卒贪得无厌，还会养成士卒无心征战、投机钻营的恶习，扰乱本已高企的粮市，于国于军于民皆不利。”
赵佶神色不虞，暗骂道：“朕也缺钱花，让蔡京已几次变着法子铸钱，都不够开销，这些赤佬、贼配军竟这般贪婪，真真可恶。”
赵佶不由瞪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高俅。
高俅感受到赵佶的不满，这次有点偷鸡不成蚀把米，暗恨：“蔡京、童贯，两个老匹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给老夫等着。”
见无人奏对，蔡京又出班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赵佶回过神，斥道：“高太尉体察不明，所奏禁军增俸之事，就此作罢。枢密院晓瑜各路禁军，士卒不得以月俸籴粮牟利，士卒月俸全部转交随军家属或军营。”
心气顺了顺，赵佶温声道：“蔡太师，你有何本要奏？”
“陛下，前方将士药品匮乏，已至无药治伤之地，度支司已无药剂调拨，请陛下下旨，从地方州府调集生药，以解燃眉之急。”
赵佶疑惑道：“每岁生药府库盈满，为何如今却至无药地步？莫非今岁各州府生药绝收？”
御史中丞张克公出班奏道：“陛下，非生药绝收，乃药农及生药商不愿出售生药。”
赵佶大感惊奇，不解道：“这是为何？”
张克公道：“因夹锡钱质劣，又民间私铸钱泛滥，钱每日贬值，故药农不愿以此种币交易；生药商因手中积压大量夹锡钱、当十大钱、交子、度牒等，自不愿利益受损，坚持以此收购，双方对峙，旷日持久，生药交易日少。度支司亦然，故而医药和剂局也无生药可制。”
赵佶了然，铸夹锡钱是蔡京的建议，第二次罢相与此不无关系，复相以来，他又提出铸夹锡钱，自己是支持的，谁让国库空虚呢！
赵佶看了一眼蔡京，见蔡京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目光又转向大殿之中的重臣，皆缄口不言。
赵佶有些失望，目光转向丹墀外，看着乌泱泱一群新人，心中忽有了期待。
“杨总管，到殿外问问，哪位新科进士有良策，宣进殿来面朕。”
杨戬出去，不一会儿，带着一个年龄约二十七八的人走进大殿。
赵佶俯瞰微笑：“卿家是新科哪一位进士？”
来人躬身道：“启禀陛下，臣乃饶州洪皓。”
赵佶恍然：“朕听说过卿家，众人皆传卿少有奇节，慷慨有经略四方之志，今有何良策献朕？”
洪皓心有得意，眉目生辉。
“如今坊市多对夹锡钱不满，且此钱危害甚重，陛下当下旨停铸、禁用。
至于生药，当与熟药一般，实行官卖，朝廷可出银科买，以解当前之急，既可使朝廷有药度支，亦可惠及药农、坊市。”
赵佶听后，尚在琢磨是否可行，便听蔡京慢悠悠地道：“支付官员薪俸尚不及，国库那有多余的银子科买生药！”
御史中丞张克公道：“陛下，可借此削减冗官，开源节流。”
见赵佶没有出言反对，又接着说道：“元祐三年，尚书吏部四选官总有三万四千余人，今者，已达四万八千之多；每岁为这些官员支出俸钱、职钱、各种津贴之外，尚要支付官员随从人员的衣粮、餐钱、茶酒厨料、薪蒿炭盐、饲马粟刍、米面羊口之给，达亿万之巨，国用安得不乏！”
准南转运使张根亦出班奏道：“陛下，除削减冗官之外，陛下当减少臣属的赏赐。今群臣赐一第或费百万，其次如田园、邸店，虽不若赐第之多，亦愿日削而月损之！”
洪皓又进言：“冗兵亦当削减，不计厢兵，如今禁军已超百万，如此大规模，国力不怠，民众负担不起。”
赵佶脸色越来越难看，心情变得很差。
“这还是盛世之兆吗？简直是混沌乱世！这帮子人，你一言，他一语，就差骂自己是昏君一类！”
“不过，这些头疼的事情，不应是蔡京这个宰相处理的吗？他为何兀自不语？”
赵佶目光瞅向蔡京，冷声道：“蔡太师，你认为如何？”
蔡京慢悠悠道：“陛下，解决生药之事易耳。臣请陛下下旨，令河北、两浙诸路各州府，生药一律和籴，无论药农、商人，均按人户的户等﹑家业钱额﹑税钱额﹑顷亩额强制和籴﹐籴本用铜钱﹑铁钱﹑交子﹑官告﹑度牒等，不得拒绝，否则论罪。”
洪皓急忙出声反对。
“陛下，不可，此等和籴，必使民负担加重，恐落为盗，请陛下三思！”
蔡京脸色一沉，目光阴冷，盯着洪皓怒斥。
“一派胡言，和籴乃国、民两利之法，何来伤农？”
“陛下，此人目光浅薄之辈，为官为吏必误国事，请陛下革除其功名，以儆效尤。”
中书侍郎王黼早就有收拾洪皓之意，一个不识抬举的新科进士而已，居然敢拒绝做自己的女婿！
“臣附蔡太师之议，革除洪皓功名，赶出汴梁，永不叙用！”
“臣附议。”
“臣附议。”
呼啦啦，一大群的朝臣出班奏请。
“这便是墙倒众人推？”
洪皓面如土色，原本以为自己是平步青云之势，却不料是穷途潦倒之局！
他心有不甘，更是难以置信，一阵天旋地转，迷迷糊糊听到赵佶的宣判。
“洪皓革除进士功名，即日离京。”
“退朝……”
出了文德殿，赵佶一路来到崇政殿。
今日朝会，官员比往日多，新进的六百七十名新科进士也首次入宫见驾，除了感受朝堂威仪外，将按分配的职务、去处，各就各位。
赵佶望着丹墀内外的一应臣工，龙心大悦：此乃盛世之兆！
待赵佶坐定，内侍总管杨戬站在台阶上高唱朝会开始。
丹墀内外诸人，行三跪九叩之礼。
赵佶微笑道：“十步之泽，必有香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朕今见朝堂内外，四方辐辏，此乃我大宋兴旺之兆，朕心甚慰！众位卿家，有事早奏。”
话音刚落，太尉高俅抢先出班。
“陛下，臣请增加禁军月俸，加大兵器供应，以安禁军将士之心，提升禁军战力。”
赵佶点点头，目光望向宰相蔡京，问道：“蔡太师，依高太尉所奏，这禁军月俸该增几何适宜？”
蔡京眉目一挑：“陛下，依老臣之见，禁军之俸，不宜增长。”
“先帝哲宗元符二年（公元一零九九年），上等禁军月俸一贯，中等七百文至五百文，下等士卒三百至五百文不等；去岁陛下体恤将士频繁为国征战，劳苦功高，特增薪俸，各提一级；另外，各种赏赐亦不在少，若再增长，国库恐难支撑，望陛下三思。”
童贯跟高俅不是一路人，蔡京反对，他定会跟上。
“陛下，臣亦赞同士卒月俸不可再增。臣以为，禁军士卒不是薪俸少，而是太高了。”
赵佶奇道：“哦，童太尉，你给朕说说，这是何道理？”
童贯道：“陛下，臣在西北统兵期间，发现士卒拿月俸籴粮，趁粮价陡高之时出售，一入一出，月获原利百千。
据臣察访，为筹更多籴粮钱，士卒竞相典当军衣，或拿敌首级卖于上司换钱。若再增加士卒月俸，不仅使士卒贪得无厌，还会养成士卒无心征战、投机钻营的恶习，扰乱本已高企的粮市，于国于军于民皆不利。”
赵佶神色不虞，暗骂道：“朕也缺钱花，让蔡京已几次变着法子铸钱，都不够开销，这些赤佬、贼配军竟这般贪婪，真真可恶。”
赵佶不由瞪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高俅。
高俅感受到赵佶的不满，这次有点偷鸡不成蚀把米，暗恨：“蔡京、童贯，两个老匹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给老夫等着。”
见无人奏对，蔡京又出班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赵佶回过神，斥道：“高太尉体察不明，所奏禁军增俸之事，就此作罢。枢密院晓瑜各路禁军，士卒不得以月俸籴粮牟利，士卒月俸全部转交随军家属或军营。”
心气顺了顺，赵佶温声道：“蔡太师，你有何本要奏？”
“陛下，前方将士药品匮乏，已至无药治伤之地，度支司已无药剂调拨，请陛下下旨，从地方州府调集生药，以解燃眉之急。”
赵佶疑惑道：“每岁生药府库盈满，为何如今却至无药地步？莫非今岁各州府生药绝收？”
御史中丞张克公出班奏道：“陛下，非生药绝收，乃药农及生药商不愿出售生药。”
赵佶大感惊奇，不解道：“这是为何？”
张克公道：“因夹锡钱质劣，又民间私铸钱泛滥，钱每日贬值，故药农不愿以此种币交易；生药商因手中积压大量夹锡钱、当十大钱、交子、度牒等，自不愿利益受损，坚持以此收购，双方对峙，旷日持久，生药交易日少。度支司亦然，故而医药和剂局也无生药可制。”
赵佶了然，铸夹锡钱是蔡京的建议，第二次罢相与此不无关系，复相以来，他又提出铸夹锡钱，自己是支持的，谁让国库空虚呢！
赵佶看了一眼蔡京，见蔡京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目光又转向大殿之中的重臣，皆缄口不言。
赵佶有些失望，目光转向丹墀外，看着乌泱泱一群新人，心中忽有了期待。
“杨总管，到殿外问问，哪位新科进士有良策，宣进殿来面朕。”
杨戬出去，不一会儿，带着一个年龄约二十七八的人走进大殿。
赵佶俯瞰微笑：“卿家是新科哪一位进士？”
来人躬身道：“启禀陛下，臣乃饶州洪皓。”
赵佶恍然：“朕听说过卿家，众人皆传卿少有奇节，慷慨有经略四方之志，今有何良策献朕？”
洪皓心有得意，眉目生辉。
“如今坊市多对夹锡钱不满，且此钱危害甚重，陛下当下旨停铸、禁用。
至于生药，当与熟药一般，实行官卖，朝廷可出银科买，以解当前之急，既可使朝廷有药度支，亦可惠及药农、坊市。”
赵佶听后，尚在琢磨是否可行，便听蔡京慢悠悠地道：“支付官员薪俸尚不及，国库那有多余的银子科买生药！”
御史中丞张克公道：“陛下，可借此削减冗官，开源节流。”
见赵佶没有出言反对，又接着说道：“元祐三年，尚书吏部四选官总有三万四千余人，今者，已达四万八千之多；每岁为这些官员支出俸钱、职钱、各种津贴之外，尚要支付官员随从人员的衣粮、餐钱、茶酒厨料、薪蒿炭盐、饲马粟刍、米面羊口之给，达亿万之巨，国用安得不乏！”
准南转运使张根亦出班奏道：“陛下，除削减冗官之外，陛下当减少臣属的赏赐。今群臣赐一第或费百万，其次如田园、邸店，虽不若赐第之多，亦愿日削而月损之！”
洪皓又进言：“冗兵亦当削减，不计厢兵，如今禁军已超百万，如此大规模，国力不怠，民众负担不起。”
赵佶脸色越来越难看，心情变得很差。
“这还是盛世之兆吗？简直是混沌乱世！这帮子人，你一言，他一语，就差骂自己是昏君一类！”
“不过，这些头疼的事情，不应是蔡京这个宰相处理的吗？他为何兀自不语？”
赵佶目光瞅向蔡京，冷声道：“蔡太师，你认为如何？”
蔡京慢悠悠道：“陛下，解决生药之事易耳。臣请陛下下旨，令河北、两浙诸路各州府，生药一律和籴，无论药农、商人，均按人户的户等﹑家业钱额﹑税钱额﹑顷亩额强制和籴﹐籴本用铜钱﹑铁钱﹑交子﹑官告﹑度牒等，不得拒绝，否则论罪。”
洪皓急忙出声反对。
“陛下，不可，此等和籴，必使民负担加重，恐落为盗，请陛下三思！”
蔡京脸色一沉，目光阴冷，盯着洪皓怒斥。
“一派胡言，和籴乃国、民两利之法，何来伤农？”
“陛下，此人目光浅薄之辈，为官为吏必误国事，请陛下革除其功名，以儆效尤。”
中书侍郎王黼早就有收拾洪皓之意，一个不识抬举的新科进士而已，居然敢拒绝做自己的女婿！
“臣附蔡太师之议，革除洪皓功名，赶出汴梁，永不叙用！”
“臣附议。”
“臣附议。”
呼啦啦，一大群的朝臣出班奏请。
“这便是墙倒众人推？”
洪皓面如土色，原本以为自己是平步青云之势，却不料是穷途潦倒之局！
他心有不甘，更是难以置信，一阵天旋地转，迷迷糊糊听到赵佶的宣判。
“洪皓革除进士功名，即日离京。”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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