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大姐怜流民
清河十里外，细雨濛濛欲湿衣。
公孙胜、萧嘉穗与西门庆作别，二人结伴前往大名府会友。
西门庆十里折柳，依依惜别。
他想起辛弃疾的一首送别词，很是应景，张口吟道：
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
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
只应离合是悲欢？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望着二人远去已模糊的背影，杜兴出言打破寂静。
“西门哥哥，您有心挽留，却为何迟迟不曾开口？”
西门庆苦笑不已，他有自知之明，并非人家心目中的明主！
“兄弟，此二人皆是折冲万里、聪明睿达之人，你能看出哥哥有挽留之意，他们岂能看不出？”
“哥哥虽未开口挽留，二人也未加点破，这说明什么？”
杜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二人也无驻足打算，没有与大哥共事的想法！”
西门庆点点头，说道：“他们的才智，虽比不上陈平、张良，但去不远矣，就如那鹏鸟，高枝不稳，绝不栖身。”
“哥哥之所以缄口不言，并非缺少自信，而是，当下自保尚难，何来招徕谋士良臣的资本？”
“我等皆不开口，反而省却彼此尴尬！”
“雪中送炭固然可贵，岂比锦上添花稳妥！”
杜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西门庆忽猛地一拉马头，心中刚刚生起的淡淡失落，一扫而空，豪情万丈。
“相信哥哥，最迟两年，我必带着兄弟们，打出一片立身之本，让青史，镌刻我等弟兄之名！”
杜兴振奋不已，面部潮红。
“小弟不才，必鞍前马后，供哥哥驱使！”
二人仰天大笑，打马折回。
西门庆与杜兴二人回到墓园，安顿好诸人，接上西门大姐与孙雪娥，两马一车，行了五里，入得城来，缓缓朝西门大院行去。
行进间，西门庆有种错觉，今日的清河大街，似乎少了些许昔日的喧闹，多了一份诡异的宁静。
转到县前街，众人心头为之一震。
街道上，不知几时，多出许多拖儿带女讨口子的流民。
看这些人，个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面现菜色。
马车上，西门大姐伸出头，望着道路两边，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流民，看着这些蓬头垢面的小孩子，心中既震惊，又莫名难过。
平日里，她生活在西门大院，锦衣玉食，显与外界穷苦人家子女接触。
在她的概念中，世间小孩，应与她一般，有吃有穿！
她甚至常常羡慕，院外的孩子，比她过得更快乐！
可如今，入目所及处，这群与她同龄的小孩子，却个个目光呆滞，面若死灰，一副看着快要死的样子，这让她揪心、不解、无助，甚至想哭！
孙雪娥觉察到西门大姐情绪变化，紧紧搂住她，把脑袋揽入怀中，轻轻摩挲安抚。
孙雪娥没有说话，她，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安慰西门大姐！
望着街道上灰头土脸，行尸走肉般的乞讨者，孙雪娥心有同情，可她又能做什么？
爱莫能助！
西门大姐抬起头，强忍眼眶悬浮的泪花，望着孙雪娥。
“孙姐姐，那些小孩子好可怜，她们没家吗？”
“原本是有的，只是现在没了！”
“我们帮帮她们好吗？”
孙雪娥瞅着西门大姐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虽有些不忍，还是轻声轻语地告知她实情。
“人太多了，帮不过来！”
“要是以前，我们家里还可以帮到她们，可是，现在我们的家，也被火烧了，修房子要很多很多钱，也不一定有钱修。”
“你看，你爹爹把府里的下人一一遣散，就是因为无法再养活那么多人！”
这是实情，但西门大姐的小脸，还是写满浓浓的失望。
看着街道，过了片刻，她又充满希冀。
“就只帮几个，可以吗？”
“我把我的衣衫分几件给她们穿；我少吃一碗饭，分给她们吃。这样，她们就不会死，可不可以？”
孙雪娥既欣慰，又心疼！
西门大姐太善良了，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
这世道，自己活下去尚难，哪有资格同情他人！
孙雪娥没有回答西门大姐，目光转向马背上的西门庆，他伟岸的脊背，宽厚而坚实，使她莫名心安！
“或许，他有办法吧！”
没得到孙雪娥的答复，西门大姐失望不已，甚至，还有点小生气！
她挣脱孙雪娥的手臂，掀开车帘，朝西门庆俏生生喊了一声。
“爹爹！”
西门庆正四处打量着这群讨口子的流民，想着尽人事，勉力救助的对策，忽被西门大姐清脆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勒马回头，就见西门大姐伸出双臂，让他抱。
西门庆一愣，上前揽过，让她骑坐在自己身前。
“怎么不跟孙姐姐待在车里？”
西门大姐扭头，满怀期待，怯怯细语：“爹爹，街上这些小孩子好可怜，我们帮帮她们，好吗？”
“只要大姐想，当然可以！”
西门庆望着眼神中充满希冀、哀求的女儿，不忍拒绝，也不想拒绝！
“你想怎么帮她们？”
西门大姐大喜，小脸涨的绯红，她忽然感觉，她很幸福！
她的爹爹，是这个世间，最好的爹爹，且，无所不能！
“我分衣衫给她们，把我的饭菜也分给她们，让她们跟我一起住，我可以陪她们玩！”
西门大姐一口气说了许多，可见她已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西门庆微笑点头。
“可是，你看，这些人太多了，你的衣服没那么多呀，我们家里也住不下这么多人呀？”
有多大希望，就有多大失望。西门大姐神色又瞬间黯然。
“那，我就帮几个人好了！”
西门庆摸摸女儿的头，承诺道：“你放心，等以后我们家条件转好，你就可以随时帮所有你想帮的人，想帮多少，就帮多少！”
西门大姐猛地抬头，惊喜道：“真的吗？”
西门庆微笑点头：“真的！”
“那我现在可以去带几个人回家吗？”
西门大姐一脸期待。
西门庆跃下马，抱西门大姐下来，笑盈盈道：“去吧！”
得到答复，西门大姐开心地宛如一只小蝴蝶，撒开她的小短腿，朝着乞讨的人群奔去。
孙雪娥从马车上下来，急忙跟了上去。
杜兴担心西门大姐的安危，跳下马，护卫在左右。
西门大姐小跑到一对衣着残破不堪的母女俩跟前，一番温声细语。
“小妹妹，你跟我回家吧，我给你漂亮的衣服穿，给你吃香喷喷的饭菜！”
西门大姐伸出细嫩小手，去拉面黄肌瘦的女孩。
小女孩眼露惊惧，忙把双手藏在身后，紧紧偎在破衣烂衫的母亲怀中。
西门大姐的突然出现，使她刚一刹那生起的羡慕，转为抗拒、敌视、厌恶！
西门大姐懵了！
“为何她的眼中，充满对我的憎恶、敌视？”
呆愣片刻，备受打击的西门大姐，委屈不已，转身扑进孙雪娥的怀里。
“哇！”
西门大姐心都碎了，泪水滂沱！
孙雪娥一个劲地安抚，效果寥寥。
西门庆走上来，抱起西门大姐，轻轻擦拭她的眼泪。
“她为什么不愿意跟你走，你有想过吗？”
西门大姐抽噎摇头，一脸迷茫。
“她怕你把她从娘身边带走，她就没有娘了！”
“我不要她没有娘，可我没有她娘能穿的衣服呀？”
“那你说怎么办？”
西门大姐心中起起伏伏，好半晌，方试探地说道：“爹爹，要不，让她娘一起去我们家吧？”
西门庆点点头，目光温润和煦，且充满慈爱！
西门大姐破涕为笑！
公孙胜、萧嘉穗与西门庆作别，二人结伴前往大名府会友。
西门庆十里折柳，依依惜别。
他想起辛弃疾的一首送别词，很是应景，张口吟道：
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
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
只应离合是悲欢？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望着二人远去已模糊的背影，杜兴出言打破寂静。
“西门哥哥，您有心挽留，却为何迟迟不曾开口？”
西门庆苦笑不已，他有自知之明，并非人家心目中的明主！
“兄弟，此二人皆是折冲万里、聪明睿达之人，你能看出哥哥有挽留之意，他们岂能看不出？”
“哥哥虽未开口挽留，二人也未加点破，这说明什么？”
杜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二人也无驻足打算，没有与大哥共事的想法！”
西门庆点点头，说道：“他们的才智，虽比不上陈平、张良，但去不远矣，就如那鹏鸟，高枝不稳，绝不栖身。”
“哥哥之所以缄口不言，并非缺少自信，而是，当下自保尚难，何来招徕谋士良臣的资本？”
“我等皆不开口，反而省却彼此尴尬！”
“雪中送炭固然可贵，岂比锦上添花稳妥！”
杜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西门庆忽猛地一拉马头，心中刚刚生起的淡淡失落，一扫而空，豪情万丈。
“相信哥哥，最迟两年，我必带着兄弟们，打出一片立身之本，让青史，镌刻我等弟兄之名！”
杜兴振奋不已，面部潮红。
“小弟不才，必鞍前马后，供哥哥驱使！”
二人仰天大笑，打马折回。
西门庆与杜兴二人回到墓园，安顿好诸人，接上西门大姐与孙雪娥，两马一车，行了五里，入得城来，缓缓朝西门大院行去。
行进间，西门庆有种错觉，今日的清河大街，似乎少了些许昔日的喧闹，多了一份诡异的宁静。
转到县前街，众人心头为之一震。
街道上，不知几时，多出许多拖儿带女讨口子的流民。
看这些人，个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面现菜色。
马车上，西门大姐伸出头，望着道路两边，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流民，看着这些蓬头垢面的小孩子，心中既震惊，又莫名难过。
平日里，她生活在西门大院，锦衣玉食，显与外界穷苦人家子女接触。
在她的概念中，世间小孩，应与她一般，有吃有穿！
她甚至常常羡慕，院外的孩子，比她过得更快乐！
可如今，入目所及处，这群与她同龄的小孩子，却个个目光呆滞，面若死灰，一副看着快要死的样子，这让她揪心、不解、无助，甚至想哭！
孙雪娥觉察到西门大姐情绪变化，紧紧搂住她，把脑袋揽入怀中，轻轻摩挲安抚。
孙雪娥没有说话，她，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安慰西门大姐！
望着街道上灰头土脸，行尸走肉般的乞讨者，孙雪娥心有同情，可她又能做什么？
爱莫能助！
西门大姐抬起头，强忍眼眶悬浮的泪花，望着孙雪娥。
“孙姐姐，那些小孩子好可怜，她们没家吗？”
“原本是有的，只是现在没了！”
“我们帮帮她们好吗？”
孙雪娥瞅着西门大姐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虽有些不忍，还是轻声轻语地告知她实情。
“人太多了，帮不过来！”
“要是以前，我们家里还可以帮到她们，可是，现在我们的家，也被火烧了，修房子要很多很多钱，也不一定有钱修。”
“你看，你爹爹把府里的下人一一遣散，就是因为无法再养活那么多人！”
这是实情，但西门大姐的小脸，还是写满浓浓的失望。
看着街道，过了片刻，她又充满希冀。
“就只帮几个，可以吗？”
“我把我的衣衫分几件给她们穿；我少吃一碗饭，分给她们吃。这样，她们就不会死，可不可以？”
孙雪娥既欣慰，又心疼！
西门大姐太善良了，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
这世道，自己活下去尚难，哪有资格同情他人！
孙雪娥没有回答西门大姐，目光转向马背上的西门庆，他伟岸的脊背，宽厚而坚实，使她莫名心安！
“或许，他有办法吧！”
没得到孙雪娥的答复，西门大姐失望不已，甚至，还有点小生气！
她挣脱孙雪娥的手臂，掀开车帘，朝西门庆俏生生喊了一声。
“爹爹！”
西门庆正四处打量着这群讨口子的流民，想着尽人事，勉力救助的对策，忽被西门大姐清脆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勒马回头，就见西门大姐伸出双臂，让他抱。
西门庆一愣，上前揽过，让她骑坐在自己身前。
“怎么不跟孙姐姐待在车里？”
西门大姐扭头，满怀期待，怯怯细语：“爹爹，街上这些小孩子好可怜，我们帮帮她们，好吗？”
“只要大姐想，当然可以！”
西门庆望着眼神中充满希冀、哀求的女儿，不忍拒绝，也不想拒绝！
“你想怎么帮她们？”
西门大姐大喜，小脸涨的绯红，她忽然感觉，她很幸福！
她的爹爹，是这个世间，最好的爹爹，且，无所不能！
“我分衣衫给她们，把我的饭菜也分给她们，让她们跟我一起住，我可以陪她们玩！”
西门大姐一口气说了许多，可见她已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西门庆微笑点头。
“可是，你看，这些人太多了，你的衣服没那么多呀，我们家里也住不下这么多人呀？”
有多大希望，就有多大失望。西门大姐神色又瞬间黯然。
“那，我就帮几个人好了！”
西门庆摸摸女儿的头，承诺道：“你放心，等以后我们家条件转好，你就可以随时帮所有你想帮的人，想帮多少，就帮多少！”
西门大姐猛地抬头，惊喜道：“真的吗？”
西门庆微笑点头：“真的！”
“那我现在可以去带几个人回家吗？”
西门大姐一脸期待。
西门庆跃下马，抱西门大姐下来，笑盈盈道：“去吧！”
得到答复，西门大姐开心地宛如一只小蝴蝶，撒开她的小短腿，朝着乞讨的人群奔去。
孙雪娥从马车上下来，急忙跟了上去。
杜兴担心西门大姐的安危，跳下马，护卫在左右。
西门大姐小跑到一对衣着残破不堪的母女俩跟前，一番温声细语。
“小妹妹，你跟我回家吧，我给你漂亮的衣服穿，给你吃香喷喷的饭菜！”
西门大姐伸出细嫩小手，去拉面黄肌瘦的女孩。
小女孩眼露惊惧，忙把双手藏在身后，紧紧偎在破衣烂衫的母亲怀中。
西门大姐的突然出现，使她刚一刹那生起的羡慕，转为抗拒、敌视、厌恶！
西门大姐懵了！
“为何她的眼中，充满对我的憎恶、敌视？”
呆愣片刻，备受打击的西门大姐，委屈不已，转身扑进孙雪娥的怀里。
“哇！”
西门大姐心都碎了，泪水滂沱！
孙雪娥一个劲地安抚，效果寥寥。
西门庆走上来，抱起西门大姐，轻轻擦拭她的眼泪。
“她为什么不愿意跟你走，你有想过吗？”
西门大姐抽噎摇头，一脸迷茫。
“她怕你把她从娘身边带走，她就没有娘了！”
“我不要她没有娘，可我没有她娘能穿的衣服呀？”
“那你说怎么办？”
西门大姐心中起起伏伏，好半晌，方试探地说道：“爹爹，要不，让她娘一起去我们家吧？”
西门庆点点头，目光温润和煦，且充满慈爱！
西门大姐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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