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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安得晴天

    那个女孩为什么自甘堕落。

    因为生活让她觉得没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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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八班的老师看着前面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便让学生们跟上。

    “都小心点,别磕着了。”

    学生们没法走得太快,因为他们手里提着椅子,行动不方便,在过道上也显得很拥挤。

    安晴天双手提着椅子,乖乖地跟在最后面。

    她的个子在八班应该是最高的那几个人之一,在一米七五左右。

    但无可争议的是,她应该是他们班最瘦的。

    安晴天就穿了一件上身穿着秋季校服套装——跟虞清水很像,里面一件白色女性衬衫打底,外面套着蓝底校服外套,再搭着亚麻色的薄裤。她站在那里就像跟竹竿,瘦得有点畸形。

    安晴天总是把头微微低着的,因为这样就能让脸颊两边的短发挂在脸上,别人就能尽少得看她的那张脸。

    但她内心其实知道,头微微低着,不是真的别人看不见她的脸。

    是她畏惧看到别人的脸。

    安晴天在八班过得很小心翼翼。她特意等到最后走,因为在最后面就不会有人注意她,她的内心就能得到一刻喘息。

    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残酷现实是,麻绳专挑细处断,不幸总找苦命人。

    有的人生下来就是社会渣滓,畜生的代名词。

    “喂,安晴天,帮我拿一下椅子。”一旁传来轻悄悄的声音,不怀好意地刚好让安晴天听见。

    说话的女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安晴天一旁,高马尾,个头就到安晴天鼻子那里。

    她特意让人群划过她,这样她就到了安晴天旁边了。这女的,咱们姑且称之为高马尾女生。这高马尾女生明显是金枝玉叶,娇生惯养,受不得这提着椅子下楼跨越六百米的苦。

    “喂,听见没,安晴天你聋了是不是?帮我拿一下椅子。”高马尾女生加大音量说。

    武溪中学的椅子是两块木制板和铁架钉制的,有靠背。这注定了它的重量并不算轻,即使让一个男生来一口气提两个椅子走到体育馆也够呛,更何况让一个瘦得跟竹竿似的安晴天来提。

    安晴天想要装作听不见,可是高马尾女的已经贴到她的身子旁边叫她了,这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安晴天最后还是低声细语地说:“我提不动。”

    “什么,呵呵,你都没提你怎么知道你提不动。”高马尾女孩露出冷笑,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你提不提?”

    “你找别人吧,我真提不动。”安晴天小心翼翼地说。

    “提不提?”高马尾女生再问。

    “你为什么不去找男生?”

    “我再问你一遍,你,提不提?”

    安晴天心里很委屈,她听着高马尾很凶的话,就很害怕。

    她把头低得更低,步伐走得稍快了些像要摆脱一旁的恶魔——但是前面后面都有人,她又能去那里?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提不提,安晴天。”

    高马尾下达了最后通令,她的语气好像在告诉世界这一切是理所当然。

    “我不。”

    安晴天声音小小的,夹着微弱的哭腔,带着一丝倔强。

    “好。很好。”高马尾说:“长能耐了是吧,安婊子。”

    她扯着牙,不可思议地看着安晴天。安晴天没有听她的命令,这让她很生气,非常生气。

    怀着满腔愤怒,高马尾张大豆子一样的眼睛使劲盯着旁边只顾往前走的安晴天,抓住时机使劲踩了安晴天的踏在地上的脚——在安晴天的小白鞋上留下了黑黑的脚印。

    安晴天还没感觉到脚底生痛,整个人就失去平衡往前坠落。

    因为她是把椅子抱着肚子前的,这一摔,椅子砸在地上,椅子脚磕到前面同学的小腿,安晴天的下巴嗑在了椅背上。

    “安晴天你在干嘛?走路都不会走吗?”前面的女生使劲抱怨道:“有病吧,我的脚好痛。”

    流动的人群停了下来,倒在地上的安晴天空出了一片地,前面的人还在怒骂,安晴天却听不见,她只觉得耳朵一片嗡鸣,下巴那里痛到张不了嘴,身体其他地方也好痛。

    她努力使了一下劲,只能把身体翻了过来。

    安晴天扭过头看着天,看着死寂的云。

    她觉得太难受了,她想死。

    胸口好闷啊,什么东西,在里面。

    她想哭,眼睛却流不出泪。

    安晴天望着天的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竖瞳,一片阴绿,像狼的眼睛。

    楼里的几个老师在向这里跑过来。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高马尾路过安晴天的身子,头不回地往前走去。

    她没看见,背后一步步踉跄站起来起来的安晴天的,她吃人的目光。

    “张,榕。”

    安晴天撕心裂肺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高马尾回过头的时候只看见迎面而来的拳头。

    她被一拳打在地上,来不及发出尖叫,安晴天人又跟了过来,一脚干脆利落地踹在她的头上,直接把高马尾踹晕在地上。

    “安晴天你疯了!”

    “你敢打张蓉,我弄死你。”

    人群里冲出了几个女的,啥也不管,一个直接上手要去抓安晴天的头发,一个看势头是要去踹安晴天。

    安晴天也不惯她们,在那只脚踹到她之前她先一步抓住那只脚,瘦小的身体不知道那里来的力量,直接把那个女的摔倒在地。

    另一个女的抓住了她的头发,直接使劲扯。安晴天痛的发出惨叫,头皮发痛使得她不得不后仰。

    “你很能啊,安婊子。”

    慌乱中,安晴天两只手抓住了扯着她头发的手,下意识的用力。

    “嘶~啊!”

    后面的女生吃痛松开手,看着两只手背被抓出的几道血痕发出尖叫。

    安晴天摸着生疼的头发,内心一激灵,下意识闪过了后面女人的偷袭。她看着这个刚刚被她摔倒在地上的女生,那张脸是印在脑海里的。

    安晴天扑了过去,像只野兽一样的把那女生扑到在地上。

    她使劲的掐着那女生的脖子。女生拼命挣扎,可一点用也没用,她像是被一座山压着,她的手不停拍打拉扯着那两只死死扣着她脖子的手,她越挣扎用力,无力的感觉越发沉重,窒息感使她整张脸变得血红.....周围的人就这么看着。

    “够了!快松手,她要没命了!”

    一个男生的手抓住了安晴天的双手。

    何可第一次使劲竟然没有用。

    安晴天听到男生声音,不禁回头看向何可。

    何可也看向了她,看见了她头发下深绿的竖瞳。

    两个人都怔住了。

    他们都互相认识彼此。

    ......

    周二。

    清晨,临近早读,一个个学生进入教室。安晴天很早就到了教室,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在课桌上拼接着被撕成四大瓣的外语报纸。

    她像是在粘连一块块血肉,随着胶布一条条的粘连住一道道裂痕,似乎某个地方的土壤裂开一道又一道的疤痕。

    她的位置离后门很近,由于八班特殊的地理位置,上课的同学们钟爱从后门直接进——八班的后门一出去就是楼梯口。一个个同学从她的身边插肩而过,来去匆匆,如同陌生人,没有一个跟她打一声招呼,哪怕只是一声简单的问候。

    她好像不太会和班里的同学处关系,像是被绵羊群驱逐出境的黑羊。

    他们这一排坐在最前面的同学倒是催唤了她的名字,不过却是让她马上交英语作业。

    那位女同学的语气听着很不耐烦,好似就差安晴天的作业没交了,她的语气里还藏着居高临下,安晴天听着很刺耳。事实是安晴天这一列全组其实都还没有一个人交上这份作业,但是快上课了,如果再不收上作业,那位女同学会很麻烦的,因为她一点也没写。

    这位同学就等着收上作业,誊抄那几个abcd,多简单,多快啊!她最钟意的就是她们组坐在倒数第二位同学的作业,因为她每一次都来得早,每一次作业都按时完成,因为她,最好拿捏!

    安晴天走了出来,亲自把作业放坐在第一位的同学的桌上。

    原本嚷嚷着收作业的那位神气的女同学,这一刻突然转过身又跟后面的同学聊得火热了起来,没看安晴天一眼,却手熟地收起来那张破破烂烂的报纸,她翘着二郎腿,粗粗的小腿抖着。安晴天没说什么,一步一步地走回去。

    “啧啧,她怎么这么拽......”那女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内心因为龌龊有点不堪,夹杂着对白莲花的不甘,她眼光瞟见一言不发的安晴天,嘀咕了一句。那声音不大不小,安晴天刚好能听见。

    本就要溢出水的泥泞被一泼水冲的更加不堪,本就委屈难受的内心更加酸涩。

    正常情况一个坐在位置靠后的同学交作业不应该让前面的同学帮个忙,传递一下嘛?很明显,安晴天不正常,她不太会麻烦这个班的其他人,以前会,但是,那是很久以前了。

    现在的她不想自讨没趣。无论是多么小的事,那些人都不会乐意帮她的,那些人会没来由的嫌她烦,那些人还会无视她。

    她真的在这个班里没有位置。即使,她没有任何错。

    她酸着鼻子走回原位。

    报纸是昨天晚自习被“她们”撕的。她摸了摸小腹,这里还在隐隐作痛,似乎有虫子咬着这里。她又想起来那二十多个巴掌,她又记起来那些拳打脚踢,她每记起这些肮胀的记忆,内心就隐隐作痛。

    她一个人悄悄的在角落里擦眼泪。

    也没有人管她。

    ......

    周一。

    夜晚,老师坐在讲台上改作业,外面不知道是昆虫还是鸟的叫声很吵,很难听。大部分学生都低着头写作业,至少有老师管着的他们是不敢有什么动作的,可是老师只能管得了那些普普通通的学生。

    那些不问前程的学生小动作是不会断的,她们的内心永远是躁动的,尤其是今天。今天,“她们”中有个人表白失败了,正处于青春伤痛时刻。

    作为一个圈子的人物,作为这个女孩要好的闺蜜,几个自信的女孩子们一直在为那个受了情伤的女孩子打抱不平,她们桌子上的作业空白一片,桌子下纸条飞舞。她们说这叫青春。

    这确实是青春,青春,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虽然,她们也不知道年少轻狂的具体含义是什么,但是,让别人都怕她们,凌驾在别人之上肯定是够狂了吧。

    她们不仅凌驾在他人之上,她们更凌驾在安晴天之上。

    安晴天是她们的出气筒,是她们最好的出气筒,是她们最耐用的出气筒。欺负别人,不知道快乐从何而来,但是,这会给她们带来一种优越感,一种别于他人的优越感,这份优越感会让人感到满足,让人着迷。

    尤其是,欺负安晴天这种外在条件特别好的女生的时候。她们总在想,也总在说:诶,你说,为什么安表字长得这么骚呢?生下来就是专门勾引人家纯情小男生的烧或。她们说话难听,她们外表似恶魔,她们张牙舞爪,疯狂似火焰。

    呵,嫉妒能杀人。

    扔纸条的女生们好像没什么可聊的了,但是她们觉得还是不够出气。有人抬起头四处张望,看着老师专心致志地改着摞成小山的作业,看着其他人忙着自己的事诸如看小说画画......她没看到认真写作业的“好学生们”,但是她看到了出气筒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写作业。

    没来由地,她觉得很气,她就是很不爽这个女生,没有理由地讨厌她的外貌她的作风她的一切,即使,她什么也没做。

    安晴天可是她们的出气筒啊,凭什么她们在这里聊着少女的伤心事烦躁不堪,她却能一切安好地在那里写作业,她配吗?这个女生内心油然而生的不爽,她把纸条揉成一团,往她身上扔,纸团砸在了安晴天的小腿上,掉在了附近的地上。

    安晴天看了她一眼,又像小鹿一样快速转过头继续写作业。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她们不愧是好姐妹,大家心有灵犀的揉纸团,像是打怪兽一样开始往安晴天身上丢纸团,她们觉得这样好玩,她们甚至觉得自己很仁慈,因为仅仅丢纸团而已,碰在身上又不痛。

    毕竟,更出格的事她们都干过。

    她们把纸条揉成一团,往认真写作业的安晴天身上砸,丢了一个又一个。她们当然不乐意看到出气筒反抗的样子,毕竟,下位者就该有下位者的样子。

    安晴天被欺负惯了,周边的同学似乎太过于专心手头上的事,没人看见这一幕。安晴天心想只是被纸团扔而已,不疼,她们只是在开玩笑。可是,每一个纸团丢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胸口就特别疼,由内而外的疼。

    但是,她还是强忍着憋屈努力让自己不受外物影响的写着作业。

    可是,瞧见她好像什么事也没有的态度,大姐大们好像受到了挑衅。她们变本加厉。

    有个女的跟离她最近的学生换了位置,动静很小,讲台上的老师没发现。

    换位置过来的这个女的今天失恋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一段应该会很美好的感情,她内心有点郁闷。

    她看着写作业写得似乎忘乎所以的安晴天,真它妈的装啊,女生把桌子下的右手伸向了她的小肚子......你知道的,女孩子可会掐人了,隔着不厚的衣服,就往那里使劲的扭。

    使劲地扭。

    安晴天忍住不吭声,她咬着牙写作业。

    即使老师就在上面,她也不敢吱声,或者说,就是因为老师在上面她更不能吱声。她还记得那二十多个巴掌,她还记得那些拳打脚踢。

    安晴天不敢吱声的,她是她们最好的出气筒。

    女生似乎有点累,她伸了一下懒腰,再次伸手,这次手揣进了衣服里面。哈,她的肚子摸起来还挺舒服,软软的。

    女生嘴角勾了起来,她使劲地捏住那块软肉。

    女孩低下了头,痛地呜咽。那女生也怕事情闹大,稍微缓了一下力气。

    就这样,一节课过去了。

    所有人都知道一节课过去了。

    老师走了,很多学生都离开了教室,趴在课桌上的女生没有任何人担心。人只有寥寥几个的时候,几个女生围了上来。

    “你写作业可真认真呢。”她们说。

    ......

    那张报纸被她们撕了,丢在地上。

    她们笑着走了。

    教室的灯光被她们好心的全关了。外面扑腾着几只黑鸟。

    女孩还趴在桌子上,整个身子在颤抖。

    没有人了,她可以哭出声了,但是,她声音哭不出来,她只是在那里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