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醒来
“醒过来了吗？”
少年缓慢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位年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她梳着齐刘海和一头马尾辫，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连衣裙，斜靠在马车的另一侧车厢上，手边放着一本小册子，上面一排排文字跟着一些数字，似乎是账簿的样子。
这是一辆货车改造的马车，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是朴素地在两侧安装了长木凳，垫上了一层棉芯软席使它不是那么颠簸，车厢外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车窗的景色变化可以确定他们正在向前移动中。
少年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忽然感觉到一阵恍惚，他似乎想要想起什么，但什么也没有。
“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少女也坐起身，像是关心地问道。少年点点头。
“看来语言功能还是正常的……”
少女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下，拿起手边的册子翻到了有折角标记的一页，看了看以前手写的记录，又接着问道：
“那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少年闭上眼睛，想要回想起来自己叫什么，但无论他怎么想，他都没有任何自己过去的记忆。他向她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看来这药水还是有效的，只是这价格……”
她又自言自语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收起手上的小册子，向着少年说道：
“算了，从今天起，你就叫艾略特。”
少年不可置否地沉默着，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只手撑在座位上。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话的话，至少是不会饿死。”
少女以命令的口气说道。艾略特闭着眼睛点点头，他还没有完全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马车继续“吱吱呀呀”地向前走，过了好一会儿，艾略特才抬头看向车厢对面的少女。她又斜靠在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变化的景色。马车正经过一片墨绿色的松树林，路过树木稀疏的地方时，可以看到远方层叠的丘陵，太阳正在缓缓下落，但还没有与天际相接。
“我可以问一下吗？我们现在在哪里？你又是谁？”
艾略特打破沉默，向少女发出询问。少女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转过头看向艾略特：
“我是妮蒂亚·斯图尔特，你叫我妮蒂亚就好。”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们正在去圣多菲斯的路上，就是圣罗王国的首都，大概明天才能到，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恢复一下。”
接着她露出了极其认真的表情看着艾略特，继续说道：
“不要再去回想过去了，没什么好事，接下来向前看吧！”
艾略特被她这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妮蒂亚将头探出窗外，对着前方喊道：
“艾琳，他醒了，你去前面通知他们准备扎营，今天就早一点休息吧。另外我准备进城前再清点一次货物，以免出现什么问题，你去准备一下。”
“好，我马上去。”
车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干净利落地回应道。仿佛有一阵劲风吹过，妮蒂亚的头发稍微凌乱了一些。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妮蒂亚打开车门，率先跳了下去，艾略特也小心翼翼地跟着走出了马车。这是山坳间的一处空地，一边是大块的岩石，另一边是陡坡，商队的马车依次停靠在岩石旁边，整个商队一共八辆车二十来人，一部分人已经拿着工具在空地上准备扎营，一个长满胡子的中年人正在指挥一些人去捡拾柴火。
“妮蒂亚，货车都已经停好了，账簿在你那里吗？”
一个身着改制过的女仆装的少女走了过来，向妮蒂亚打招呼，她后发下方束在一起，前发两侧梳着及肩的发辫，绑着天蓝色的束带。妮蒂亚不知从哪儿拿出刚才翻看过的小册子，回答道：
“在我这儿，先等一等，我要去和德尔克打声招呼。”
妮蒂亚走向那位长满胡子的中年人，和他交谈了一会儿，见艾略特没有跟过去，便招手让他过去。艾略特慢慢地走向他们。
“怎么样？情绪稳定了吗？”
中年人微笑着向他问道。他左手扶着腰间的剑，右手伸过来摸了摸艾略特的头，一身麻布衣服仿佛沾满了灰尘，一阵淡淡的酒味散发而出。艾略特看着他右边腰上系着的酒袋，没有说话。
“应该还好，不过还是小心一点。”
妮蒂亚看着艾略特，似乎是还有点担心，但马上又不以为意地转向德尔克：
“他就暂时交给你了，带他去散散步吧，还有，一定要注意确保晚上的安全，这是进城前最后一晚了。”
德尔克拍了拍艾略特的肩膀，将他搂了过来，笑着对着妮蒂亚说：
“放心吧我的大小姐，有我在还能有什么问题。”
听着德尔克的话，妮蒂亚看起来很安心，她转身和艾琳一起，向着货车的方向走去。
“走吧，我们去周围转两圈。”
德尔克扶住艾略特的肩膀，将他拉着朝空地外围走，艾略特能感受到德尔克那双大手坚实有力。晚风轻轻地吹拂者松树林，发出簌簌的微响，天边的太阳渐渐隐入山群。艾略特随着德尔克在山边的峭石和陡坡上走着，德尔克不时地变换方向，用匕首在一些石头和树木上做着标记，没一会儿，艾略特便有些跟不上了，德尔克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有时会停下来喝口酒等他一下，看他靠近过来再继续走。大概地围绕着空地周围转了一圈，德尔克停在马车边上朝艾略特招手。等艾略特到那儿的时候，艾略特已经精疲力尽了，靠在马车上大口地喘气。
“看来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啊。”
德尔克又带着他那朴实的笑容说道。一个护卫模样的人走过来，德尔克向他打了声招呼：
“马特，我已经把标记做好了，你带人快点去把线下了。”
“好嘞！”
那人应了一声，就动身找人一起去放线去了。艾略特靠着马车深吸了一口气，翻身坐到车厢后面的板子上，看起来很有些疲惫。德尔克看着他坐好，笑着说：
“怎么小家伙，你不和我说说话吗？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艾略特在马车上摆动着双腿，看了看他，又看向另一边正在点货的妮蒂亚和艾琳，低头想了一会儿，张口说道：
“刚才的那些标记，是做什么的？”
“用来设陷阱防魔物的。”
德尔克立即回答，还抿了一口酒。
“魔物？魔物很多吗？”
“不是特别多，但总有，毕竟在外露宿，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吧。”
德尔克轻笑着说。他好像不太在意魔物。看起来魔物好像没什么威胁，艾略特不再担心，他又瞄了一眼妮蒂亚和艾琳，向德尔克问道：
“妮蒂亚是大小姐吗？”
德尔克也看向妮蒂亚那边，笑着说道：
“可以这么说吧，虽然她不会这么看自己。”
德尔克又仰头喝了一口酒。艾略特继续问：
“她是哪儿的大小姐？”
德尔克盖好酒袋，挂在腰间，并没有回答他，反而说道：
“说起来你现在应该什么都不记得吧，多伊帝国知道吗？”
艾略特摇摇头。德尔克摸了下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这就很难解释了……嗯，那我现在告诉你，多伊帝国是这片大陆上最大的国家，她是多伊帝国斯图尔特商会的人。”
“斯图尔特？”
艾略特记得妮蒂亚好像是姓这个：
“斯图尔特商会很厉害吗？”
“那当然厉害了，这可是帝国最大的商会。”
德尔克憋住笑意，故意作出一副夸大的口气，他似乎觉得逗一逗艾略特很有趣。艾略特觉得很无语，他觉得的德尔克这说的不和没说一样么。
“你要想多了解一下这些，还是去问她本人比较好。”
德尔克开朗地笑着说。艾略特没有说话，看着妮蒂亚和艾琳检查完货物走向营地那边的篝火，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德尔克他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德尔克露出了不出所料的表情，微笑着说：
“她没和你说吗？”
德尔克指了指妮蒂亚的方向。艾略特摇摇头：
“她说要我不要在意过去，要向前看。”
“嗯……既然她这么说，那我也是一样的看法，我只能说你以前经历了不太好的事，以前的你承受不了。”
德尔克停顿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剑，像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去，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但很快就释然了：
“所以呢，既然你现在已经忘了，就不要在意了。接下来好好活着就好。”
德尔克又把手放到酒袋上，似乎准备再来一口。但篝火那边，妮蒂亚已经站起身向着德尔克和艾略特招手。德尔克放下手上的酒袋，伸手向艾略特：
“走吧，她在叫我们了。”
艾略特扶着德尔克的手从马车后板上跳下来，一起走向篝火。妮蒂亚和艾琳正围坐在篝火旁边准备做饭，见艾略特他们过来，问道：
“身体怎么样了？”
德尔克稍微摇头：
“走两步就气喘吁吁，还不太行。”
“先坐下来吧。”
妮蒂亚让出自己坐的长石凳一边。德尔克招呼艾略特坐好，自己则是坐在另一边的木墩上：
“今天吃什么？”
“和中午一样，香菇炖土豆，还有红薯。”
妮蒂亚回答道。已经洗好的香菇摆在水盆里，艾琳正准备从麻布袋里拿土豆。艾略特转身看了看其他围坐在几个篝火边的商队的人，他们似乎是已经开始煮饭了，有些人与其他人有说有笑，有些人则是安静地看着火苗发呆，远处还有正在站岗望风的人。
“又没有肉吗？”
德尔克看起来有些不满，抱怨道：
“下次再让我出远门，一定要给我找个能料理魔兽的厨子。”
艾琳看了德尔克一眼，无奈地轻笑着，她娴熟地用风魔法将土豆从袋子里拿出来，再用水魔法清洗一番，接着用几个小的风刃将它们切成块，丢到水正煮沸了的锅里。艾略特目不转睛地盯着艾琳做完这些，觉得很新奇。
“您就将就一下吧，明天就到圣多菲斯，到时候我再请您吃，您要吃多少都行。”
妮蒂亚像是习惯了德尔克的抱怨，面无表情地应和着，她盯着篝火看了一会，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接着转头看了一眼艾略特，拿起左手边的羽毛笔和写字板放在膝盖上，垫上一张纸：
“趁现在没什么事，来看看你还记得多少东西吧。”
艾略特看向她点点头。
“我想想啊，能听得懂我说话，但名字不记得了，那你还记得自己在哪儿出生的吗？”
艾略特摇头。妮蒂亚稍微停了一下，在纸上记录着，接着小心地问道：
“还记得你的父母吗？”
艾略特摇头。妮蒂亚紧锁的眉头终于展开了些，轻轻舒了口气，动手记了一笔。
“你会算数吗，一加一等于多少？”
艾略特自己用手比了比手指，回答道：
“等于二。”
“三加五呢？”
“……八。”
艾略特将自己的两只手都用了起来。德尔克饶有兴趣地看着艾略特在那儿比划，正想着如果计算十以上的数艾略特会怎么办，妮蒂亚却没有再继续问这类问题。
“你知道圣罗王国或者多伊帝国吗？”
艾略特摇头。
“多摩大陆呢？”
艾略特还是摇头。妮蒂亚重新沾了墨水，在纸上又写了两笔，接着她捡起脚边的一根木柴，向艾略特问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材料吗？”
“木……木头？”
艾略特没理解妮蒂亚要问什么，反问道。妮蒂亚没有回答，她放下木柴，指了指他们坐着的石头，继续问：
“这个呢？”
“石头？”
艾略特立即回答。妮蒂亚又在纸上记了些什么，接着是一阵沉默。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妮蒂亚继续问：
“那你知道魔法吗？”
艾略特摇头说道：
“是刚才艾琳小姐用的那样吗？”
妮蒂亚看了一眼正在往锅里加盐和调味料的艾琳，没有说话，她放下手上的羽毛笔，半举着右手稍微搓了一下，微小的火苗忽然窜了出来，在妮蒂亚手指上方如蜡烛一般稳定地燃烧着：
“像这样的，除了艾琳，你以前见过吗？”
艾略特摇了摇头。妮蒂亚熄灭了火苗，拿起笔又写了一笔，在考虑了一会儿之后，她将笔放回墨水瓶，准备将写字板放在一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将自己做记录的纸面向艾略特：
“你能看的懂我写的什么吗？”
纸上整齐地排列着一行行的文字，看起来是十分娟秀的字体，但艾略特看不懂，他摇了摇头。妮蒂亚放好写字板，又拿起笔记录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食物的香味从锅里飘了出来，艾琳拿出餐具准备招呼大家吃饭，德尔克却坐在那里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吃过饭，艾略特和德尔克就先去帐篷休息了，妮蒂亚则坐在篝火边写日记，艾琳在一旁用水魔法清洗着餐具，等她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妮蒂亚还没停笔，艾琳在妮蒂亚旁边坐下，给火堆添了把火：
“还在想今天的事吗？”
“嗯。”
妮蒂亚看了一眼艾琳，露出了认真的眼神：
“艾琳，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爷爷交代……”
“但已经做了，如实说就好了。”
艾琳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她的微笑，坦诚地回答着。妮蒂亚则有些担忧：
“唉，我以前一直觉得，一个人的人生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而这种药，甚至连个人的记忆都能抹去。我毫无疑问已经改变了他的人生。如果这种药以后大范围流通，被滥用的话，必定会形成灾难。”
艾琳看起来并不怎么看重这些后果，她更关心妮蒂亚：
“但这次的结果是好的，他看起来没发疯了。至于其他的，莫里特老爷会去考虑的，你就少操点心吧。”
妮蒂亚好像被安慰到了，又在日记上写了几句，然后收起了笔。圣罗王国的冬夜并不那么寒冷，但仍然很长，妮蒂亚和艾琳靠在一起坐了一段时间，最后终于去睡觉了。
一夜无事。
少年缓慢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位年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她梳着齐刘海和一头马尾辫，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连衣裙，斜靠在马车的另一侧车厢上，手边放着一本小册子，上面一排排文字跟着一些数字，似乎是账簿的样子。
这是一辆货车改造的马车，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是朴素地在两侧安装了长木凳，垫上了一层棉芯软席使它不是那么颠簸，车厢外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车窗的景色变化可以确定他们正在向前移动中。
少年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忽然感觉到一阵恍惚，他似乎想要想起什么，但什么也没有。
“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少女也坐起身，像是关心地问道。少年点点头。
“看来语言功能还是正常的……”
少女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下，拿起手边的册子翻到了有折角标记的一页，看了看以前手写的记录，又接着问道：
“那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少年闭上眼睛，想要回想起来自己叫什么，但无论他怎么想，他都没有任何自己过去的记忆。他向她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看来这药水还是有效的，只是这价格……”
她又自言自语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收起手上的小册子，向着少年说道：
“算了，从今天起，你就叫艾略特。”
少年不可置否地沉默着，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只手撑在座位上。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话的话，至少是不会饿死。”
少女以命令的口气说道。艾略特闭着眼睛点点头，他还没有完全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马车继续“吱吱呀呀”地向前走，过了好一会儿，艾略特才抬头看向车厢对面的少女。她又斜靠在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变化的景色。马车正经过一片墨绿色的松树林，路过树木稀疏的地方时，可以看到远方层叠的丘陵，太阳正在缓缓下落，但还没有与天际相接。
“我可以问一下吗？我们现在在哪里？你又是谁？”
艾略特打破沉默，向少女发出询问。少女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转过头看向艾略特：
“我是妮蒂亚·斯图尔特，你叫我妮蒂亚就好。”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们正在去圣多菲斯的路上，就是圣罗王国的首都，大概明天才能到，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恢复一下。”
接着她露出了极其认真的表情看着艾略特，继续说道：
“不要再去回想过去了，没什么好事，接下来向前看吧！”
艾略特被她这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妮蒂亚将头探出窗外，对着前方喊道：
“艾琳，他醒了，你去前面通知他们准备扎营，今天就早一点休息吧。另外我准备进城前再清点一次货物，以免出现什么问题，你去准备一下。”
“好，我马上去。”
车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干净利落地回应道。仿佛有一阵劲风吹过，妮蒂亚的头发稍微凌乱了一些。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妮蒂亚打开车门，率先跳了下去，艾略特也小心翼翼地跟着走出了马车。这是山坳间的一处空地，一边是大块的岩石，另一边是陡坡，商队的马车依次停靠在岩石旁边，整个商队一共八辆车二十来人，一部分人已经拿着工具在空地上准备扎营，一个长满胡子的中年人正在指挥一些人去捡拾柴火。
“妮蒂亚，货车都已经停好了，账簿在你那里吗？”
一个身着改制过的女仆装的少女走了过来，向妮蒂亚打招呼，她后发下方束在一起，前发两侧梳着及肩的发辫，绑着天蓝色的束带。妮蒂亚不知从哪儿拿出刚才翻看过的小册子，回答道：
“在我这儿，先等一等，我要去和德尔克打声招呼。”
妮蒂亚走向那位长满胡子的中年人，和他交谈了一会儿，见艾略特没有跟过去，便招手让他过去。艾略特慢慢地走向他们。
“怎么样？情绪稳定了吗？”
中年人微笑着向他问道。他左手扶着腰间的剑，右手伸过来摸了摸艾略特的头，一身麻布衣服仿佛沾满了灰尘，一阵淡淡的酒味散发而出。艾略特看着他右边腰上系着的酒袋，没有说话。
“应该还好，不过还是小心一点。”
妮蒂亚看着艾略特，似乎是还有点担心，但马上又不以为意地转向德尔克：
“他就暂时交给你了，带他去散散步吧，还有，一定要注意确保晚上的安全，这是进城前最后一晚了。”
德尔克拍了拍艾略特的肩膀，将他搂了过来，笑着对着妮蒂亚说：
“放心吧我的大小姐，有我在还能有什么问题。”
听着德尔克的话，妮蒂亚看起来很安心，她转身和艾琳一起，向着货车的方向走去。
“走吧，我们去周围转两圈。”
德尔克扶住艾略特的肩膀，将他拉着朝空地外围走，艾略特能感受到德尔克那双大手坚实有力。晚风轻轻地吹拂者松树林，发出簌簌的微响，天边的太阳渐渐隐入山群。艾略特随着德尔克在山边的峭石和陡坡上走着，德尔克不时地变换方向，用匕首在一些石头和树木上做着标记，没一会儿，艾略特便有些跟不上了，德尔克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有时会停下来喝口酒等他一下，看他靠近过来再继续走。大概地围绕着空地周围转了一圈，德尔克停在马车边上朝艾略特招手。等艾略特到那儿的时候，艾略特已经精疲力尽了，靠在马车上大口地喘气。
“看来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啊。”
德尔克又带着他那朴实的笑容说道。一个护卫模样的人走过来，德尔克向他打了声招呼：
“马特，我已经把标记做好了，你带人快点去把线下了。”
“好嘞！”
那人应了一声，就动身找人一起去放线去了。艾略特靠着马车深吸了一口气，翻身坐到车厢后面的板子上，看起来很有些疲惫。德尔克看着他坐好，笑着说：
“怎么小家伙，你不和我说说话吗？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艾略特在马车上摆动着双腿，看了看他，又看向另一边正在点货的妮蒂亚和艾琳，低头想了一会儿，张口说道：
“刚才的那些标记，是做什么的？”
“用来设陷阱防魔物的。”
德尔克立即回答，还抿了一口酒。
“魔物？魔物很多吗？”
“不是特别多，但总有，毕竟在外露宿，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吧。”
德尔克轻笑着说。他好像不太在意魔物。看起来魔物好像没什么威胁，艾略特不再担心，他又瞄了一眼妮蒂亚和艾琳，向德尔克问道：
“妮蒂亚是大小姐吗？”
德尔克也看向妮蒂亚那边，笑着说道：
“可以这么说吧，虽然她不会这么看自己。”
德尔克又仰头喝了一口酒。艾略特继续问：
“她是哪儿的大小姐？”
德尔克盖好酒袋，挂在腰间，并没有回答他，反而说道：
“说起来你现在应该什么都不记得吧，多伊帝国知道吗？”
艾略特摇摇头。德尔克摸了下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这就很难解释了……嗯，那我现在告诉你，多伊帝国是这片大陆上最大的国家，她是多伊帝国斯图尔特商会的人。”
“斯图尔特？”
艾略特记得妮蒂亚好像是姓这个：
“斯图尔特商会很厉害吗？”
“那当然厉害了，这可是帝国最大的商会。”
德尔克憋住笑意，故意作出一副夸大的口气，他似乎觉得逗一逗艾略特很有趣。艾略特觉得很无语，他觉得的德尔克这说的不和没说一样么。
“你要想多了解一下这些，还是去问她本人比较好。”
德尔克开朗地笑着说。艾略特没有说话，看着妮蒂亚和艾琳检查完货物走向营地那边的篝火，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德尔克他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德尔克露出了不出所料的表情，微笑着说：
“她没和你说吗？”
德尔克指了指妮蒂亚的方向。艾略特摇摇头：
“她说要我不要在意过去，要向前看。”
“嗯……既然她这么说，那我也是一样的看法，我只能说你以前经历了不太好的事，以前的你承受不了。”
德尔克停顿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剑，像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去，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但很快就释然了：
“所以呢，既然你现在已经忘了，就不要在意了。接下来好好活着就好。”
德尔克又把手放到酒袋上，似乎准备再来一口。但篝火那边，妮蒂亚已经站起身向着德尔克和艾略特招手。德尔克放下手上的酒袋，伸手向艾略特：
“走吧，她在叫我们了。”
艾略特扶着德尔克的手从马车后板上跳下来，一起走向篝火。妮蒂亚和艾琳正围坐在篝火旁边准备做饭，见艾略特他们过来，问道：
“身体怎么样了？”
德尔克稍微摇头：
“走两步就气喘吁吁，还不太行。”
“先坐下来吧。”
妮蒂亚让出自己坐的长石凳一边。德尔克招呼艾略特坐好，自己则是坐在另一边的木墩上：
“今天吃什么？”
“和中午一样，香菇炖土豆，还有红薯。”
妮蒂亚回答道。已经洗好的香菇摆在水盆里，艾琳正准备从麻布袋里拿土豆。艾略特转身看了看其他围坐在几个篝火边的商队的人，他们似乎是已经开始煮饭了，有些人与其他人有说有笑，有些人则是安静地看着火苗发呆，远处还有正在站岗望风的人。
“又没有肉吗？”
德尔克看起来有些不满，抱怨道：
“下次再让我出远门，一定要给我找个能料理魔兽的厨子。”
艾琳看了德尔克一眼，无奈地轻笑着，她娴熟地用风魔法将土豆从袋子里拿出来，再用水魔法清洗一番，接着用几个小的风刃将它们切成块，丢到水正煮沸了的锅里。艾略特目不转睛地盯着艾琳做完这些，觉得很新奇。
“您就将就一下吧，明天就到圣多菲斯，到时候我再请您吃，您要吃多少都行。”
妮蒂亚像是习惯了德尔克的抱怨，面无表情地应和着，她盯着篝火看了一会，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接着转头看了一眼艾略特，拿起左手边的羽毛笔和写字板放在膝盖上，垫上一张纸：
“趁现在没什么事，来看看你还记得多少东西吧。”
艾略特看向她点点头。
“我想想啊，能听得懂我说话，但名字不记得了，那你还记得自己在哪儿出生的吗？”
艾略特摇头。妮蒂亚稍微停了一下，在纸上记录着，接着小心地问道：
“还记得你的父母吗？”
艾略特摇头。妮蒂亚紧锁的眉头终于展开了些，轻轻舒了口气，动手记了一笔。
“你会算数吗，一加一等于多少？”
艾略特自己用手比了比手指，回答道：
“等于二。”
“三加五呢？”
“……八。”
艾略特将自己的两只手都用了起来。德尔克饶有兴趣地看着艾略特在那儿比划，正想着如果计算十以上的数艾略特会怎么办，妮蒂亚却没有再继续问这类问题。
“你知道圣罗王国或者多伊帝国吗？”
艾略特摇头。
“多摩大陆呢？”
艾略特还是摇头。妮蒂亚重新沾了墨水，在纸上又写了两笔，接着她捡起脚边的一根木柴，向艾略特问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材料吗？”
“木……木头？”
艾略特没理解妮蒂亚要问什么，反问道。妮蒂亚没有回答，她放下木柴，指了指他们坐着的石头，继续问：
“这个呢？”
“石头？”
艾略特立即回答。妮蒂亚又在纸上记了些什么，接着是一阵沉默。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妮蒂亚继续问：
“那你知道魔法吗？”
艾略特摇头说道：
“是刚才艾琳小姐用的那样吗？”
妮蒂亚看了一眼正在往锅里加盐和调味料的艾琳，没有说话，她放下手上的羽毛笔，半举着右手稍微搓了一下，微小的火苗忽然窜了出来，在妮蒂亚手指上方如蜡烛一般稳定地燃烧着：
“像这样的，除了艾琳，你以前见过吗？”
艾略特摇了摇头。妮蒂亚熄灭了火苗，拿起笔又写了一笔，在考虑了一会儿之后，她将笔放回墨水瓶，准备将写字板放在一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将自己做记录的纸面向艾略特：
“你能看的懂我写的什么吗？”
纸上整齐地排列着一行行的文字，看起来是十分娟秀的字体，但艾略特看不懂，他摇了摇头。妮蒂亚放好写字板，又拿起笔记录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食物的香味从锅里飘了出来，艾琳拿出餐具准备招呼大家吃饭，德尔克却坐在那里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吃过饭，艾略特和德尔克就先去帐篷休息了，妮蒂亚则坐在篝火边写日记，艾琳在一旁用水魔法清洗着餐具，等她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妮蒂亚还没停笔，艾琳在妮蒂亚旁边坐下，给火堆添了把火：
“还在想今天的事吗？”
“嗯。”
妮蒂亚看了一眼艾琳，露出了认真的眼神：
“艾琳，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爷爷交代……”
“但已经做了，如实说就好了。”
艾琳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她的微笑，坦诚地回答着。妮蒂亚则有些担忧：
“唉，我以前一直觉得，一个人的人生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而这种药，甚至连个人的记忆都能抹去。我毫无疑问已经改变了他的人生。如果这种药以后大范围流通，被滥用的话，必定会形成灾难。”
艾琳看起来并不怎么看重这些后果，她更关心妮蒂亚：
“但这次的结果是好的，他看起来没发疯了。至于其他的，莫里特老爷会去考虑的，你就少操点心吧。”
妮蒂亚好像被安慰到了，又在日记上写了几句，然后收起了笔。圣罗王国的冬夜并不那么寒冷，但仍然很长，妮蒂亚和艾琳靠在一起坐了一段时间，最后终于去睡觉了。
一夜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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