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从龙（十二）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伴随着铛铛响起的清脆梆子声，打更人那破锣般的嗓子划破深沉的夜色，传到了藏身在房脊阴影下的齐兆耳中。
已是亥时了。
一身杂役打扮的齐兆开始悄无声息地收放全身的肌肉，既是放松，也是准备。
他已经潜伏在这里快一个半时辰了。
不过，他并不是要执行委托，而是在寻机撤出这间客栈。
两个多时辰以前，通过分析收集到的情报，齐兆推测出了目标三个可能的藏身地点。
幸运的是，他第一次就选对了对方，并且亲眼看到了目标。
不幸的是，他看到的其实是一起针对目标的拙劣刺杀。
刺杀毫无疑问没能成功，实力不济的黑衣刺客也被贴身保护目标的十几名金吾卫当场斩杀；但这场闹剧明显刺激到了目标——以及目标身边那群宦官——于是不过半刻时间后，齐兆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调来了五十名羽林军的兵士。
虽然这批兵士并没有穿戴着羽林军的甲胄，但以齐兆身为刺客的眼光和阅历，他甚至认出了其中的一位羽林军校官。
于是齐兆立刻想办法藏到了这处房脊的阴影里，伺机准备逃离这处已被官兵围守的险地。
齐兆此行原本就只是为了踩点而已，刺杀是一项精密的艺术，计划与手段缺一不可；只不过以眼下的情况来看，他应该必须是要放弃这项委托了。
孤身一人向五十个披坚持锐的对手发起进攻，哪怕是以刺杀的方式，也是只有疯子才能干出的蠢事。
齐兆认真计算着几支羽林军小队巡逻的路线和时间，耐心寻找着足够自己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脱身的时机。
——操！这个见鬼的菜鸟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
夹了口米饭压住翻腾起的酒劲，林澄德第三次以沉默应对了清河郡主孙歆提及废立一事的话语。
林澄德之前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并且很快就借着巍州醇酒的酒意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说到底，孙歆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筹码强求自己站到她那边。
一个破爵位而已，还是孙勤封的，自己都干出围困帝都这种事了，还会在乎这个吗？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能把孙勤弄回霄州，公爵之位都是早晚的事；小姑娘还想用封侯之谊在道德上胁迫我，想太多了吧你。
——当世俗的成年人开始施展大人的无耻时，一个孩子是无论如何都招架不住的。
况且……林澄德瞟了一眼主座外那批兀自饮酒作乐的薛系朝廷大员，心中嗤笑：连皇帝跑了都不知道，谁会愿意在废立皇帝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上跟如此愚蠢的家伙合作？
“林某尽忠于正统皇帝。”这就是林澄德今晚唯一的态度；严格来说他还真的不是在扯谎，毕竟永昌林氏和镇北军所谓的“奉迎天子”，迎的确实是孙勤这个天子没错。
夜色渐深、酒意渐酣，孙歆看着眼神渐渐朦胧的林澄德，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俯身凑到孙凌身边耳语了几句，孙凌诧异地看了她几眼，还是顺从地站起身、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独自走出了主座。
留在这个由珠帘隔出的房间里的，便只剩下孙歆和林澄德了。
“郡……郡主……”林澄德的酒立刻就醒了。
虽说大昭风气开放，但身为待嫁闺中的年轻女子，孙歆在嫡亲哥哥的陪伴下与林澄德对坐便已经有些超出常理，更何况是这般独处一室……若非林澄德早已婚娶、年纪上又足以与孙歆两辈相称，就凭孙凌单独出门这一个动作，孙歆这辈子就只能非林澄德不嫁了。
这家伙是怎么当哥哥的！抓紧时间瞪了孙凌的背影一眼，林澄德转过身恭敬地拜下身道：“郡主，外臣惶恐——”
“你说你会尽忠于正统皇帝，对么？”孙歆不顾礼仪地打断了林澄德的话。
她的语气是如此凛冽，像是寒冷的风雪，却捧着一颗炽热的真心。
林澄德一怔，缓缓抬起头来。
“那就说到做到。”没有世俗礼节、没有男女尊卑，孙歆死死盯着林澄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林澄德下意识偏开视线，却立刻俯身再次拜了下去；一个年轻的女子都有这番巾帼不让须眉的魄力，自己唯一的能做的，就是拿出最诚恳的尊重与敬意。
——若非害怕会被对方记住瞳孔的颜色，林澄德绝不会避开这次对视。
但是，虽然只看见了一瞬，林澄德也从孙歆那双毫不掩饰的清澈双眸中读懂了她真正的心意。
真笨啊，林澄德在心中自嘲：自己怎么会这么笨，居然真的会相信清河郡主这般的妙人会真心支持孙凌那种性格懦弱又优柔寡断的废物。
她拥立的既不是孙凌，也不是孙勤。
她想要坚守住的，是大昭的皇室。
如果孙歆真的是一个男人，那她必定会纠集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毫无疑问地夺取皇位，然后亲自重振大昭吧；一定是这样的，因为孙歆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可惜她是一个女人。
但是，虽然是一个女人，孙歆却拥有这满朝官员、包括她的两位哥哥都不具备的眼光、心智与决意。
国朝倾覆、天下动荡，皇权早已旁落的大昭皇室根本就经不起再一次的废立皇帝了。
薛文启等朝中大员说是要拥立孙凌，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想由此占据皇权罢了；废立皇帝后，各地军阀就会有更加充足的理由不再服从大昭朝廷，可这些利欲熏心、目光短浅的蠢货却看不到这一点。
自己代表的永昌林氏和镇北军说是要奉迎天子，其实根本目的就是要借此诏令天下罢了；皇帝在手，自己便占据了大义的名分，可那些一直在为蝇头小利而互相攻伐的州牧和总帅却没有一个想到了这一点。
但是，孙歆，被围在帝都中、困在皇宫里的孙歆，年仅十四岁的孙歆，却清清楚楚的看穿、想透了这一切。
既要维系大昭皇室的统治，又不能废立皇帝，那就只剩下继续拥立孙勤这一条路了。
是的，孙勤也是个废物，所以选他和选孙凌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要废立皇帝？
“屠尽宦狗。”林澄德低声道。
只要没有宦官专权、皇权不再旁落，孙勤就真的跟孙凌没有任何区别了；到了那时……
“记住你的承诺。”孙歆沉声道。
到了那时，你、林澄德，就会在我的协力下成为昭国最大的权臣；记住你的承诺，忠于皇帝、忠于大昭的皇室。
这，才是孙歆今晚要与林澄德见面的真正目的。
这，才是孙歆向林澄德提出的真正协议。
你想要奉迎天子、占据大义的名分？没问题，我可以帮你。
而交换条件，就是你必须对昭国尽忠、一生恪守臣子的本分。
永远、永远都不要对那个至高的位置产生哪怕一丝的贪念。
林澄德无声的笑了笑，拱手抵在额前、垂首认真道：“林某，愿为郡主效犬马之劳。”
“都是我的亲哥哥啊，”孙歆叹了一口气、平静地开口道：“还要拜托林将军帮我将他请回宫里了。”
林澄德微微一怔。
一句话中便无声无息地抛出了三张底牌，孙歆啊孙歆……
林澄德又笑，伸手拿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醇酒，郑重地双手举杯、敬清河郡主孙歆。
其一，在前三皇子及薛文启一系的官员全都对“宦官携皇帝逃出皇宫”一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孙歆不但知晓此事、还果断地猜测自己也清楚这件事，甚至决然地以此作为合作的第一步；这既是最大的信任，亦是最大的试探。
其二，在特意引导自己以“耀侯”的身份参与今晚的宴会后，孙歆全程都刻意称呼自己为“侯爷”，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特地以“林将军”三字相称；既是保证自己以后依然会握有兵权的承诺，也是在暗示自己可以用武力的方式将孙勤“请”回皇宫，以免夜长梦多、徒生事端。
其三，“屠尽宦狗”，这是自己方才做出的承诺之一，而孙歆就是要在这一次合作中看到自己的诚意和手段；孙歆的意思很明显，回到宫里的人，只要孙勤一个人便够了。
如此果决、如此魄力、如此筹谋、如此心智……孙歆啊孙歆——
——如果你是一个男人，那该有多好。
***
齐兆用脚背勾住房檐，迅捷地翻身而下、无声地落在了地面上。
五支交替巡逻的羽林军小队，经过近两个时辰的轮换后，终于出现了一个细微的空当。
齐兆沿着早就盘算好的路线疾步冲出了客栈，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没有沾沾自喜、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齐兆保持着刺客的冷漠无情，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此时的齐兆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的同时，客栈里发生了一件事。
一件根据后世史书的记载，并没有发生过的事。
大昭正统五年，六月二日，亥时二刻，昭殇帝孙勤在帝都的一间客栈里遭到刺杀。
在“于正统四年四月六日因病殡天”的大约一年后，孙勤驾崩在了这次刺杀之中。
伴随着铛铛响起的清脆梆子声，打更人那破锣般的嗓子划破深沉的夜色，传到了藏身在房脊阴影下的齐兆耳中。
已是亥时了。
一身杂役打扮的齐兆开始悄无声息地收放全身的肌肉，既是放松，也是准备。
他已经潜伏在这里快一个半时辰了。
不过，他并不是要执行委托，而是在寻机撤出这间客栈。
两个多时辰以前，通过分析收集到的情报，齐兆推测出了目标三个可能的藏身地点。
幸运的是，他第一次就选对了对方，并且亲眼看到了目标。
不幸的是，他看到的其实是一起针对目标的拙劣刺杀。
刺杀毫无疑问没能成功，实力不济的黑衣刺客也被贴身保护目标的十几名金吾卫当场斩杀；但这场闹剧明显刺激到了目标——以及目标身边那群宦官——于是不过半刻时间后，齐兆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调来了五十名羽林军的兵士。
虽然这批兵士并没有穿戴着羽林军的甲胄，但以齐兆身为刺客的眼光和阅历，他甚至认出了其中的一位羽林军校官。
于是齐兆立刻想办法藏到了这处房脊的阴影里，伺机准备逃离这处已被官兵围守的险地。
齐兆此行原本就只是为了踩点而已，刺杀是一项精密的艺术，计划与手段缺一不可；只不过以眼下的情况来看，他应该必须是要放弃这项委托了。
孤身一人向五十个披坚持锐的对手发起进攻，哪怕是以刺杀的方式，也是只有疯子才能干出的蠢事。
齐兆认真计算着几支羽林军小队巡逻的路线和时间，耐心寻找着足够自己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脱身的时机。
——操！这个见鬼的菜鸟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
夹了口米饭压住翻腾起的酒劲，林澄德第三次以沉默应对了清河郡主孙歆提及废立一事的话语。
林澄德之前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并且很快就借着巍州醇酒的酒意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说到底，孙歆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筹码强求自己站到她那边。
一个破爵位而已，还是孙勤封的，自己都干出围困帝都这种事了，还会在乎这个吗？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能把孙勤弄回霄州，公爵之位都是早晚的事；小姑娘还想用封侯之谊在道德上胁迫我，想太多了吧你。
——当世俗的成年人开始施展大人的无耻时，一个孩子是无论如何都招架不住的。
况且……林澄德瞟了一眼主座外那批兀自饮酒作乐的薛系朝廷大员，心中嗤笑：连皇帝跑了都不知道，谁会愿意在废立皇帝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上跟如此愚蠢的家伙合作？
“林某尽忠于正统皇帝。”这就是林澄德今晚唯一的态度；严格来说他还真的不是在扯谎，毕竟永昌林氏和镇北军所谓的“奉迎天子”，迎的确实是孙勤这个天子没错。
夜色渐深、酒意渐酣，孙歆看着眼神渐渐朦胧的林澄德，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俯身凑到孙凌身边耳语了几句，孙凌诧异地看了她几眼，还是顺从地站起身、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独自走出了主座。
留在这个由珠帘隔出的房间里的，便只剩下孙歆和林澄德了。
“郡……郡主……”林澄德的酒立刻就醒了。
虽说大昭风气开放，但身为待嫁闺中的年轻女子，孙歆在嫡亲哥哥的陪伴下与林澄德对坐便已经有些超出常理，更何况是这般独处一室……若非林澄德早已婚娶、年纪上又足以与孙歆两辈相称，就凭孙凌单独出门这一个动作，孙歆这辈子就只能非林澄德不嫁了。
这家伙是怎么当哥哥的！抓紧时间瞪了孙凌的背影一眼，林澄德转过身恭敬地拜下身道：“郡主，外臣惶恐——”
“你说你会尽忠于正统皇帝，对么？”孙歆不顾礼仪地打断了林澄德的话。
她的语气是如此凛冽，像是寒冷的风雪，却捧着一颗炽热的真心。
林澄德一怔，缓缓抬起头来。
“那就说到做到。”没有世俗礼节、没有男女尊卑，孙歆死死盯着林澄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林澄德下意识偏开视线，却立刻俯身再次拜了下去；一个年轻的女子都有这番巾帼不让须眉的魄力，自己唯一的能做的，就是拿出最诚恳的尊重与敬意。
——若非害怕会被对方记住瞳孔的颜色，林澄德绝不会避开这次对视。
但是，虽然只看见了一瞬，林澄德也从孙歆那双毫不掩饰的清澈双眸中读懂了她真正的心意。
真笨啊，林澄德在心中自嘲：自己怎么会这么笨，居然真的会相信清河郡主这般的妙人会真心支持孙凌那种性格懦弱又优柔寡断的废物。
她拥立的既不是孙凌，也不是孙勤。
她想要坚守住的，是大昭的皇室。
如果孙歆真的是一个男人，那她必定会纠集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毫无疑问地夺取皇位，然后亲自重振大昭吧；一定是这样的，因为孙歆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可惜她是一个女人。
但是，虽然是一个女人，孙歆却拥有这满朝官员、包括她的两位哥哥都不具备的眼光、心智与决意。
国朝倾覆、天下动荡，皇权早已旁落的大昭皇室根本就经不起再一次的废立皇帝了。
薛文启等朝中大员说是要拥立孙凌，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想由此占据皇权罢了；废立皇帝后，各地军阀就会有更加充足的理由不再服从大昭朝廷，可这些利欲熏心、目光短浅的蠢货却看不到这一点。
自己代表的永昌林氏和镇北军说是要奉迎天子，其实根本目的就是要借此诏令天下罢了；皇帝在手，自己便占据了大义的名分，可那些一直在为蝇头小利而互相攻伐的州牧和总帅却没有一个想到了这一点。
但是，孙歆，被围在帝都中、困在皇宫里的孙歆，年仅十四岁的孙歆，却清清楚楚的看穿、想透了这一切。
既要维系大昭皇室的统治，又不能废立皇帝，那就只剩下继续拥立孙勤这一条路了。
是的，孙勤也是个废物，所以选他和选孙凌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要废立皇帝？
“屠尽宦狗。”林澄德低声道。
只要没有宦官专权、皇权不再旁落，孙勤就真的跟孙凌没有任何区别了；到了那时……
“记住你的承诺。”孙歆沉声道。
到了那时，你、林澄德，就会在我的协力下成为昭国最大的权臣；记住你的承诺，忠于皇帝、忠于大昭的皇室。
这，才是孙歆今晚要与林澄德见面的真正目的。
这，才是孙歆向林澄德提出的真正协议。
你想要奉迎天子、占据大义的名分？没问题，我可以帮你。
而交换条件，就是你必须对昭国尽忠、一生恪守臣子的本分。
永远、永远都不要对那个至高的位置产生哪怕一丝的贪念。
林澄德无声的笑了笑，拱手抵在额前、垂首认真道：“林某，愿为郡主效犬马之劳。”
“都是我的亲哥哥啊，”孙歆叹了一口气、平静地开口道：“还要拜托林将军帮我将他请回宫里了。”
林澄德微微一怔。
一句话中便无声无息地抛出了三张底牌，孙歆啊孙歆……
林澄德又笑，伸手拿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醇酒，郑重地双手举杯、敬清河郡主孙歆。
其一，在前三皇子及薛文启一系的官员全都对“宦官携皇帝逃出皇宫”一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孙歆不但知晓此事、还果断地猜测自己也清楚这件事，甚至决然地以此作为合作的第一步；这既是最大的信任，亦是最大的试探。
其二，在特意引导自己以“耀侯”的身份参与今晚的宴会后，孙歆全程都刻意称呼自己为“侯爷”，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特地以“林将军”三字相称；既是保证自己以后依然会握有兵权的承诺，也是在暗示自己可以用武力的方式将孙勤“请”回皇宫，以免夜长梦多、徒生事端。
其三，“屠尽宦狗”，这是自己方才做出的承诺之一，而孙歆就是要在这一次合作中看到自己的诚意和手段；孙歆的意思很明显，回到宫里的人，只要孙勤一个人便够了。
如此果决、如此魄力、如此筹谋、如此心智……孙歆啊孙歆——
——如果你是一个男人，那该有多好。
***
齐兆用脚背勾住房檐，迅捷地翻身而下、无声地落在了地面上。
五支交替巡逻的羽林军小队，经过近两个时辰的轮换后，终于出现了一个细微的空当。
齐兆沿着早就盘算好的路线疾步冲出了客栈，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没有沾沾自喜、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齐兆保持着刺客的冷漠无情，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此时的齐兆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的同时，客栈里发生了一件事。
一件根据后世史书的记载，并没有发生过的事。
大昭正统五年，六月二日，亥时二刻，昭殇帝孙勤在帝都的一间客栈里遭到刺杀。
在“于正统四年四月六日因病殡天”的大约一年后，孙勤驾崩在了这次刺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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