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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二十一步(完)

    开学的前一天,林比上午就走了,忽略心底的一点不舍她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回到学校的日子也就那样,只是课程的改变勉强觉得有一丝新鲜感,寒冷的季节离去,C市的夏天像个蒸笼,林比被热得上蹿下跳,快熟了。

    打着伞,地面上折射或者反射的光线照的人脸滚烫,一股一股热浪以汗珠的形式浸湿衣领,让人忍不住咒骂这个早就失去常理的气温。

    这学期林比已经是一个老油条,对于学习总是有不同的说辞去敷衍,到了快期末的时候,恨不得把之前惶惶度日的自己杀掉,林比二十一岁生日到来的这一天,她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比起这个不太重要的生日,不挂科才是重中之重。

    挑灯夜战,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快成了符咒将林比给镇压,第二天弄了个六七点的闹钟,将临时抱佛脚贯彻到底,结束一门,林比觉得生命值就慢慢回升一点,一直到考完所有才能满血复活。

    暑假很无趣,林比找不到合适的兼职,不想再去接触餐饮业,她想要个自由点、轻松点的兼职,找了很久,无果。

    家里面还是四个人,林徐在C市上班以后,这个家里很难再凑齐五个人,虽然林比已经二十一岁但她依然没有成为大人的自觉,如果允许,林比想永远待在自己的世界里过一辈子。

    找不到工作的日子,林比坐在床上正襟危坐的玩儿手机,今天的手机林比玩儿的有些心惊肉跳,头一天晚上林清又喝醉了,刚才林比看见胡斐冲进了林清的房间,留意着那边的动静,林比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听着板凳挪动的声音,林比皱着眉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把手机丢在床边就跑了出去。

    客厅里的胡斐被林清压制在地上,胡斐的手臂被林清揪成了诡异的弧度,凌乱的发丝也抵挡不住因痛苦扭曲的脸,乌色的唇角溢出白色的沫子,是一种死寂。林清的眼里闪动着暴虐的疯狂和满足,林比冲过去使劲掰开林清的手,胡斐得到喘息站了起来,林清揪住林比的肩膀往一边扯就要过去抓胡斐,林比挡在两人中间,一遍一遍的推搡着林清不要靠近。

    几次下来,林清也被林比惹恼了,用了狠劲把林比推了过去,一把抓住胡斐,当着林比的面儿死命掐住胡斐的脖子,林比叫喊着,使劲的掰林清的手指,她真的好想把林清的手指掰断了,一根一根的,扯断。

    林比用手指隔断着林清的手掌和胡斐的肌肤,就这么僵持着,林清放开了手,嘴巴里恶毒的话一字一句的传入耳朵里刻进肺里,他走进洗手间里洗完漱,拿了钱包就要走,林比只求林清快走,他们每个人都需要冷静一下。

    林比只祈祷林清就这样安静的走吧,真的,只见刚才还有些瘫软的胡斐突然冲到门口拦住了林清,让林清把欠她的钱给还了,林比害怕到头皮发麻,她看着林清那张阴郁的脸布满阴笑的诡异,她帮不了胡斐了,帮不了胡斐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她想要尖叫的跑开。

    林清突然靠近了胡斐,朝她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从包里抽出了五百块钱,丢在胡斐的脸上,胡斐蹲在地上一张一张的捡,林清一下提起胡斐的衣领,一巴掌一巴掌的往胡斐脸上扇,林清愣在地上,她早已泪流满面,她看着胡斐像是奴隶,像是狗一样被林清唾弃,被林清凌辱,她眼里被刺痛。

    那些麻木的所有突然破土而出,她冲上去挡在胡斐面前,林清的巴掌落在她的头上,她的脸上,被震得头皮发麻,林比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你也就这点本事,打女人打孩子。”林清听见这话放开了胡斐,一把掐住林比的脖子,眼里的暴怒布满了红血丝,他使了劲掐住林比的脖子,吼叫着:“你敢再说一遍吗?”

    林比被掐的有些干呕,窒息感让她控制不住的想翻白眼,她看着林清那张狰狞的脸,看着一旁终于知道害怕的胡斐,她放弃了挣扎,话一字一字的说:“你掐死我啊。”林比感受着林清的手逐渐加力,眼里有过一片黑暗,她希望林清真的把她掐死,他们一起下地狱,一起去死。

    林清心软了,他放开了手,胡斐瘫软在地上,眼泪糊在她的脸上,她没有了叫嚣的勇气,她奔溃的发出低吼,或许胡斐明白了她其实多么的不堪一击。

    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林比从镜子里看到了脖子上的於痕,有什么东西在迫切的让她快去做,林比从房间里拿了包,就出了屋子,走到巷口拐角处的时候,胡斐从后面追赶上来了:“林比!林比!”

    林比停住看着胡斐说:“妈,怎么了?”

    胡斐小心翼翼的说:“你爸,喝醉了就这样,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去找伊洛玩儿,还有钱吗?我拿一百块给你,你和伊洛去吃点东西。”胡斐的话,打在林比的心里,眼框里的眼泪在打转,林比没要胡斐手里的钱,跟胡斐说好去找伊洛就走了。

    胡斐不知道,这个时候伊洛还没放假呢。

    林比没去哪儿,坐了一辆面包车,在水库边的山坡下了车,从路边到山坡边缘一共是二十一步,二十一天以前她就已经二十一岁了。

    悬坐在山坡上,往下就是翻腾的水浪,林比从包里摸出手机开机,没几分钟就接听了胡斐的电话。

    胡斐的声音有些着急:“林比,你终于接电话,怎么关机了,妈妈快被你吓死了。”

    “刚才没电了,现在在伊洛家充上了电,我待会儿下午就回去了,别担心。”林比的嗓子里有些干涩,带着哽咽。

    胡斐没听出什么异样:“那就好,不要再关机了。”

    林比嗯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水库的另一边有炊烟升起,那是胡斐的老家,山坡的周围都是树,风一吹,沙沙作响,阴冷的空气从背后袭来,林比想打个冷颤,恍然间她好像成为了一只孤魂野鬼,望着脚下的水流,幽深的看不到底,以前听别人说,这水底有食人鱼,林比的手臂就竖起了汗毛。

    林比把微信里的好友列表翻来覆去的看,打了个微信电话给李金瑶,李金瑶接的很快,有些意外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林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就是打一打咯~”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她把好友列表往下翻,找到了林徐的微信,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的编辑了很久,看见发送成功以后,林比把包和手机放在了一边,身子往下一滑,闭着眼睛跳下去了。

    风从耳边刮过,心脏还是害怕的跳快了几拍,或许只有一两秒林比就掉进了水里,失重的冲击让林比张开了嘴,一口气吸入被水给呛住了,鼻腔里灌进的水带着一股子腥味刺激了五官,四面八方的水无孔不入,本能的求生欲让林比想要往上扑腾,过了会儿才放弃挣扎,她睁着眼睛,眼睑感受到干涩,缺氧的窒息感让她的心脏有种痉挛的痛苦,空白的大脑,后脑勺传来的挤压,她的脑子要炸了,林比觉得她一定哭了,肺部被溺毙,知觉离她越来越远,最后林比觉得自己飘了起来,那样子一定很丑。

    风从山间吹过,尘土和枯枝落叶掉进了水里,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放在山坡边上的手机铃声一遍一遍的响起,是哀乐。

    林徐:

    这是一段很长的话,你能看到的话,那我已经不在了。

    你知道的,我很害怕死,所以即使从小到大因为爸妈我有无数次轻生的念头,事后还是就这么过去了,但这次我找到了一个契机,自己意志最薄弱的时刻,我拼命告诉自己,就是现在,要快一点,不然我又会害怕,害怕了就不敢死去了。

    我一直都觉得我应该战胜绝境以后,像电影里历经磨难依然积极向上的主人公那样拥有一个光明的前途和生活才是正确的,所以我一直都告诉自己,无论遇到什么,都会过去的。

    可是我知道,我有另外一种选择的权力,死亡的定义不应该只是怯懦,那是我的决定,是我关于我的生命的处置,我知道你会难过,但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

    我是胆小鬼也是个自私鬼,留下你一个人收拾这个烂摊子,我知道你已经很辛苦了,真的对不起。

    你这样爱我,一定会很痛苦吧,但是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以后就会遇到一个比我还要爱你的人出现然后变得幸福起来。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恨爸爸或者妈妈,恨这个家,但我此时此刻什么情绪也没有,我只想你、想妈妈,想这个家的每个人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都逃走就好了。

    想起以前自己谈的恋爱,觉得很幼稚,我总是以为会真的有白马王子出现把我拯救出来,我抓紧每一个人期望他们把我从泥潭里拉出去,给我幸福,可是我到现在才明白,千次万次拯救自己的是还拥有希望的自己。

    我很感激出现在我生命里,给过我温暖的所有人,有时候想着他们我也觉得日子并不难过,也会很快乐。

    其实一直绝望的话兴许没那么难过,只是总是给你希望,这个希望又没了的话,那确实有些残忍,我总是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这次可能又钻了牛角尖。

    我存了一笔钱,原本打算以后工作了继续攒着然后在妈妈的老家给她买一套二手房,就她一个人住,自己种种菜,想吃烤洋芋就吃烤洋芋,想把快手音量调多大就调多大,想抽烟就抽烟,还可以去找她的亲戚朋友串串门,不用心惊胆战的活着。

    给她穿好看的裙子,带她去看电影,带她去其他城市看看,你们要有出息,有时间了一定要多去看看她,她过太久的苦日子,不要到了最后也没有一点甜的。

    算了,还是不要讨厌爸爸了吧,不然他晚年一定很可怜。

    人都有过不去的坎儿,兴许这就是我的坎儿,我不觉得可惜。

    如果有下辈子,我想生在一个有钱人家里,父母和睦一点的,但我还是想遇到你,遇到那些爱我的人,要不还是别做人了,做一朵云多好或者世间的万物。

    算了……我不想有下辈子了。

    我也会为我的死亡潸然泪下,所以你们不必再为我痛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