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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山中的少女们(1)

    “我回来了!”

    宫羽兰走进客厅,对着正在沙发上坐着看书的另一个少女轻声说道。少女轻轻应了一声,把视线稍微从书本上挪开,看着宫羽兰,轻轻地对她说:

    “辛苦了,坐下来喝点茶吧,这个时候喝一杯宇治的茶刚刚好。”

    眼前这位少女穿着浅褐色的丝绸衬衣,勾勒出纤细的双臂和略显贫瘠的身体,安静地端着书本,略带笑意的双眼投射出视线降在书页上。一头让宫羽兰羡慕不已的乌黑的长发披在后背和胸前,和黑色长裙相得益彰,这种阴暗的色调让少女与这幢洋馆融为一体,仿佛就如同一尊罗丹的雕塑一般。颔首颦蹙时的容貌,略显苍白的薄唇,发丝间隐约露出的后颈,让同样身为女性的宫羽兰也想入非非。这位少女就是洋馆里的主人,名为池(いけ)諭佳(ゆか),和宫羽兰同岁,比她稍年长一些。

    “怎么样?今天去找你的那个人的事情,你有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出来?”

    在宫羽兰喝完第一杯茶,盘腿坐在沙发上之后,坐在对面的少女把书放在膝盖上,前倾着身子一脸期待地看着宫羽兰。

    “唉……我就猜到是你把那家伙介绍到我那里去的。怎么说呢……那家伙……术脉检测对他产生了反应,那他应该拥有魔法师(Magician)的血脉,产生幻觉应该是和他的家族天赋有关,总之我觉得在他身上有许多故事。不过,他在魔法领域是一窍不通啊,还费了我一上午的时间给他整理一番了神秘学的脉络。”

    宫羽兰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无奈而又惆怅的神情,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家伙的时候就莫名其妙觉得不爽,比鹿英弘让我大清早就赶到学校的行为还要难受的那种。那家伙似乎以为神秘学就是一群身穿黑色斗篷的巫师们围在祭坛边念念咒语,然后开始呓语……他似乎并不认为神秘学有什么用。”

    “是么……那确实很让人恼火啊……你其实现在还在生他的气吧?”

    池谕佳对宫羽兰心情的观察异常敏锐和准确。此时的宫羽兰一脸轻松,但是一想起白白浪费一个上午时间,给一个门外汉讲半天她自己都觉得枯燥的知识,而且还被认为这种知识并不具有现实意义,她的火气就止不住地往上冒,尤其是那个人还说了很多不明所以的话,让她更加感到心烦意乱。

    “就算他把神秘学当作是一种秘密结社的神秘仪式或者道士炼丹那种形式,我还能够容忍。然后我又告诉他,神秘学也是用来解释宇宙本源和存在意义的,你猜他说了什么?‘既然伪科学也能够用来解释世界,那请问宗教和科学又是用来干什么的?’……唉,简直无法沟通啊。总感觉换另一个人给他讲另一套理论,他也会一本正经地听着,然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吧。”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评价一个人啊……你难道对他挺在意?”

    “才没有,我只不过是在担心那家伙哪天晚上走夜路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被自己的幻觉给害死了……不过说起来,他那种淡漠的性子挺符合你的口味啊,说不定谕佳你和他会很合得来呢……”

    “是么……那我还真是期望呢。不过羽兰你这种并不淡漠甚至还有点活蹦乱跳的性子,不也和我挺合得来么?”

    池谕佳意味深长地看了宫羽兰一眼,而她则是摇了摇头:

    “这是两码事啦,而且我可记得当初你可是好长时间都是待我冷若冰霜。”

    “难道我现在待人就不是冷若冰霜了么?”

    “还好啦,至少我感觉现在你待我就很温柔……”

    “嗯?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哦,羽兰。”

    “啊不是,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喂喂喂,偏题了吧,谕佳!明明是在说你店里顾客的事情,怎么突然就转到我们之间了啊?”

    看着她有些慌乱的样子,池谕佳莞尔一笑,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

    “那是因为羽兰你和那些我每天都要见到的泛泛之辈并不一样啊,毕竟你在名义上是我的学生,哪有老师不爱自己的学生呢?但是你说的其他人……”

    她收起了笑容,放下茶杯又看了一眼宫羽兰,仿佛是在反问她:你觉得我能再和这个人见面?宫羽兰闭着眼耸耸肩:是啊,不可能的。

    “说起来,谕佳你在看什么啊?似乎一连好几天都在读这本书啊。”

    “IngridRowland:GiordanoBruno,去年刚出版的一本关于布鲁诺的传记。”

    “啊……布鲁诺哲学体系啊……但是你要研究他的哲学内容,不得先看古埃及宗教相关的当作背景么?”

    “那个啊……我多少会有涉猎,虽然并没有深入了解古埃及多神教,但是我看了之后觉得,就算没有多少这方面知识的人,读起来也不费力。布鲁诺本身的思想还是属于很激进的赫尔墨斯主义哲学,但是这本书还好,对他的形象做了美化,不过还是指出了他并不是像大多数人所听说的那样宣扬唯物主义和无神论……说起来,人们对布鲁诺的误解还真是大啊……”

    “这倒不算什么,比他惨的还是哥白尼先生,每年六月初,在不知道多少纸张上,他都要代替布鲁诺被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上啊。”

    池谕佳捂住嘴,盖住嘴角的上扬。宫羽兰则是叹了口气,把茶杯放回茶几,然后侧着躺在了沙发上。

    “唉,给人讲最基本的知识原理是真的挺累的,光是想想我以后要对那么多人从零开始讲课,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今天确实辛苦你了,不过话说回来……羽兰,那个,你昨天忘了巡查了吧?”

    池谕佳望着陷进沙发中的宫羽兰,轻声提醒道。侧卧在沙发上的宫羽兰又叹了口气,没有回应她的目光,心想着今天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无视谕佳的说教。不想去想的事情,默默等待着明天到来就好……世界上有一半的烦恼可以通过睡上一觉来解决,另外的那一半,就再睡上一觉。但是这样是不是能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不用想都能知道,宫羽兰也不是那种遇到棘手的事情就要放下一切逃避的人,不然昨天当她知道了今天上午的委托之后,她也不会想着应承下来。

    “是啊……昨天我挺晚才下班,今天上午我又在学校,然后一直忙到刚刚才回来……你是想说,今天接下来的时间我还是要去把那几座教堂里的装置检查一遍对吧。”

    “你能明白就好,如果能落实到行动上就更好了。”

    池谕佳一边继续看着她手上的书,一边依旧是轻言细语地说着,但是给宫羽兰的感觉似乎开始变得有些严厉。宫羽兰也知道谕佳想要表达什么,毕竟自己处在什么立场上,两个人都再清楚不过,虽然说大隐隐于市,但隐士也有着隐士的使命和责任。她从沙发上坐起来,往后撩了撩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