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愿望的边界
“欢迎云墨同学的加入。”
短暂的安静后，班主任带头送出了热烈的掌声，下一刻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采用和她相同的方式欢迎着新同学的加入。
“班会还没结束，还有一项任务要交待给大家，云墨同学，你找个地方先坐下来吧。”
“余老师，我想坐在那里可以吗？”云墨纤指轻抬，遥指着后排的座位。
所有人再次回头，大脑还在疑惑着身体怎么有着相似动作的记忆，眼睛立马就给出了答案。
班级的座位并不固定，坐落的人数也并不能将教室填满，将近三分之一稀稀落落的空位无人光顾，更多人喜欢独享两人份的宽敞，这也是告别以往踏入新青春的一种小发泄，因为以前的教室里大多都是很拥挤的，每个人的书桌上都会堆着小小的书山。不过现在他们都不介意和新同学一起分享这份小欢乐，但很显然在场的所有期盼都已落空。
关零直勾勾地盯着云墨，教室不大，但班上人也不算多，还有好些个位置空余，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有所顾忌，他的脸上表情并不丰富，但微微皱起的眉头很生动地表达出了“我很不愿意”。
“哈哈，看来关零同学很成功地吸引到了新同学的注意力嘛。”班主任也看向了他。
他明明白白地看到云墨嘴角边露出得逞的得意，她眉头轻扬，下巴微抬，她的动作很小，即便被人发现了，也只会让人觉得她是想更凑近一点看清楚后排而已，台下的人永远不知道站在台上是多么的一览无余。
“开......打?”她快速地做了两个口型，用眼神挑衅着他。
她很清楚我不会选择在这里开战，所以她才这么有恃无恐......关零只觉得一阵胸闷。
讲台上，她缓缓抬起了手，她的动作让关零心率猛地飙升。他对时令官的了解也不多，虽然知道时令官有着相应的禁制，但他并不清楚具体的条例，而且这些禁制未必是以保护人类为主的，再加上对方前些天的主动出击，显然这一位时令官并不是靠恐吓当上的，只要关零的反应不能让她满意，医院也许就要再加设几十个床位用来给在场的同学睡觉。
又或许会是一次永眠。
“哈哈，可能是刚才手机漏电电了我一下，反应过激了。”他胡乱编扯着，临时的蹩脚谎言让他看上去像是欲盖弥彰的小男生一样。
教室里又是一阵起哄，她抬起的手也仅仅是撩了一下发辫就放下，她又变回了那个温娴的公主，继续为情窦初开的男生们填补着对于一切美好的心动想象。
“恩，那你暂时先坐这里吧。”班主任也笑着点了点头，“新同学就先不给课后练习了，前面缺失的课程不算多，但是也要上心追赶噢。”
起哄的声音是讨厌做练习的，想借新同学没有练习的机会达成众生平等，抗议的则是前排的学霸们，谁都知道新同学如果要做练习的话肯定会找老同学帮忙解答，而每个人都自信自己是最近水的楼台，在一片起哄和抗议声中，云墨缓缓朝关零走去。
“你好，我叫云墨，请多关照。”她站在座位旁，笑得灿烂。
“恩。”关零哼出半声鼻音，可她好像还是不满意，仍然站在座位旁，他只得不情不愿地再挤了几个字，“我，关零。”
她这才拉开了座位，坐了下去。
“憋得很辛苦嘛，小演员。”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着。
“是挺辛苦的，和拿过奖的专业影帝自然是没法比。”关零悄声反击着。
“你要不猜猜我是来做什么的？”
“什么事都做，就是不做人事。”
“不要这么激动，我可是来帮你的。”
“帮我将上百个人送进医院是吧。”
“如果不是我，现在忙碌的可能就不是医院，而是殡仪馆。”
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恬淡的微笑，俨然是一副乖乖公主的样子，可从她嘴里蹦出来的那份自然，却让关零心里发凉，仿佛那不是上百条人命，只是一些无关重要的数字，就像捣毁一个蚂蚁窝一样，再多的蚂蚁也只是蚂蚁而已，从来不会有人关注一脚下去会踩死了多少只。
“各位同学，也许你们之中也有人听说过了，可传言终归是传言，虽然有一部分消息属实，但终归是有一些误传。”大魔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两人的悄悄话，她变花样似地用双指夹出了一张黑卡，黑卡上面的鎏金花纹熠熠闪光，“首先，和大家透露一下，没错，我们很快就会举办一次联合校运会，这将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大家都很幸运，能够成为其中的参与者。”
“其次，我知道很多人都关心着这个联合校运会的奖励，有的说一个项目冠军会奖励上万块，有的消息说是什么保送，有的说是什么车啊房啊之类的，但这些都不对。”
台下的窃窃私语她不是没听到，有一些人脸上始终平淡，显然是对于校运会毫无兴趣，还有一些人像是泄了气一样，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失望，不过她也不着急，就这么晾着，等到台下骤然而起的议论声渐渐减弱，她这才又缓缓开口。
“我只能说，你们太缺乏想象力了。”她的声音并不大，但足够清晰，每个字都是一个个小小的火星，像是要重新激活每双眼睛之中的火苗。
“最大的奖励之一，不设上限，没有时间限制，可允许的范围下，不触及法律的情况下，实现你任何一个愿望。”
教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却并不是因为惊喜，她说的每一个字大家都认识，每个词的意思都已经烂熟于心，每段话都简洁明了，但是这些话组成的句子，却成了异界恶魔的低语，听得清，理不懂。
但即便是这样，它也产生了应有的魔力，每个人的心跳都在不由自主地加快，连关零都愣了一下。
我是不是因为她的到来分了心，导致精神恍惚听错了话？关零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切实的触感清楚明了地告诉他，他的耳朵还是长在原来的位置上。
“大......啊不，余老师，我有个问题！请问这个愿望，这里的不设上限，是什么意思！”有人激动得站了起来，差点就喊出了大魔女三个字。
“恩，不要着急，请坐下。”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指间黑卡在她手上翻飞着，像是一只拼命挣扎的黑蝴蝶，“在解释之前，先带大家认识一下，我手上这张卡，这里面现在存有一百万，对，就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个一百万，这张玩意只要现在拿去银行嚓的那么一下，你们就会看到好多好多个零。每个班都会有这么一张卡，它是参加联合运动会的重要凭证。”
“那么肯定又有人会问，老师呀，为什么参加联合运动会要用到这么多钱作为凭证呀？”她一转身子，模仿着小女孩说话，挤着尖腻的嗓音，一人分饰二角，但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个时候我就会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这里面的钱，是每个班的初始启动资金，在不断的参与当中，这些钱将是你们的资本，每一个比赛项目都将会用里面的一部分作为入场凭证，同样的，这个也没有限制要求，换句话说，你们班极其擅长跑步，在跑步这一项中直接用完一百万作为凭证入场，或者只用一块钱，也是可以的。”
“那么，对于在项目之中的优胜者，他个人以及所在班级，将会获得不同的两份奖励。”
“余老师，这个奖励，又是什么？”有人又站了起来。
“不知道。”她依旧微笑着摇头，“但是有一点可以提前和大家透露一下，这次联合运动会的相关事情。”
“在座各位都是十年寒窗脱颖而出的新苗，不受干扰，内心纯净，一百万看着很多，但实际上我们拆分开来计算一下，我们班上35个人，平均算下来一个人两万多，出到外面工作，一年十二个月十二份工资，再平均一下，就只剩两千多。”
“其实现在跟你们谈钱谈工资之类的，还是有点太早了，但是你们出去之后又肯定会谈到这些东西，然而学校并不教你怎么谈钱。我只想说，每一份工作都值得尊重，每一个坚守岗位的人都值得敬仰，即便你拿着两千多的收入，也可以做着惊天动地的大事，而这件大事的名字叫生活，每个人在自己的生活中都应该是惊天动地的。在两千多的生活中，你也许能过得很自由，但未必能时时洒脱。而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我并不打算在钱这一方面过多的说教，说起来老师我也是个穷光蛋，作为月光一族，我可太知道我缺钱了。”她自嘲地笑了笑。
“各位同学请听清楚了，这一次的联合运动会中，各位已经被明码标价，你们的平均价值，就是两千多，这一次你们没得选择，但这不是你们的未来，更不是你们将要面对的人生，你们能够为自己的未来怎么去拼命，我不知道，你们剩余在校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踏出校门后也许大家天各一方再难相聚。过去和未来其实都不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掌握的只有现在，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如果你已经有所准备，请让我在联合运动会上看到你的觉悟，尽自己所能，去展现自己，这一次是和你争夺第一的只是百校学生，下一次和你抢饭碗的，将是天下人！”
余月狠狠地将黑卡拍在了中空的桌子上，发出轰响，她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气势汹涌得就像即将出战的将军，很难想象这只是一位大不了他们几岁的女孩子，她的目光锐利，似乎要直透每个人的心底，传达一种名为勇气的东西。
两掌用力交合的声音响起，一下，两下，三下，然后掌声如雷鸣般轰然骤起，没有人叫好，但他们目光熠熠，面色潮红，对于他们来说也许还不能完全理解其中意义，但是此刻雷动的掌声就是他们的心情。
“当然了，我知道各位之中也有田园山野的志向，在当下这种这么浮躁的世间，我也很佩服能静下心来的人，这是一种无法被学会的本领。”她又莞尔一笑，轻轻将发丝挽到了耳后，“班级报名参赛成功的情况下，主动放弃所有比赛项目，这张黑卡当中的启动资金将会在赛后平分到各位的手上，这是最为稳妥的一种方式，也是联合运动会对大家的祝福。有时候并非要成为一名冲锋陷阵的士兵才能获取荣誉，别忘了在和平年代里，那些如钉子一般保卫着我们山海江河的人，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坚守原地，已经是最英勇的冲锋。”
“好了，接下来最后一点。班级报名参赛，并不代表要出赛其中一个项目，报名方式，每个人交十块钱的报名费，缺一不可，联合运动会只允许以班级的名义报名，未报名的班级不会被允许参赛，报名的名字不会被公布，每个人单独找我交费，不允许出现强迫的行为，一经发现，报名作废，同样的，每一个比赛项目的参赛报名和人选，都要经过全班投票同意，同意票数不过半的，作废。比赛项目稍后将发送到各位同学的邮箱当中。没什么事了吧？没什么事就散会走人。”
她最后两句说得极快，尽管还有人有着一大堆的问题想要问，但是她完全不给机会，连最初的那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就一溜烟跑不见了。
问你只是客套一下而已，不要当真了，她可是准时上下班的好老师，绝不是因为和闺蜜约了帅哥一起吃饭。
镇场子的一走，教室里安静了好一会，然后又马上恢复了叽叽喳喳的喧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各样的色彩，冷静派不在少数，但激动派更多，他们的话语更有力，更能感染人心，已经没有人再关心那个愿望能实现的边界到底在哪，她没说答案，却又像是暗示了答案。
以百校学生为基石而登顶的最高奖励，就算再怎么有限，那也一定是一个足够大的奖励，用没有边界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何况那只是奖励的其中之一！
关零也有些心动的，但此刻他更多的是心烦。
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形炸弹公主，一不小心，这个公主就会像结束了倒计时一样，Boom的一声，将周围都炸个底朝天。
将所有学生从普通病房升级为特级看护病房的奖励吗？他忽然间冒出这么一个让自己都有点哭笑不得的想法。
“明天，没课的时候，打给我。”
云墨推给了他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随后她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像是一个女王看戏累了要离座回宫休息，并没有如关零预想中那般继续缠着他。
烈日已经渐渐倾斜，夏日的余晖特别漫长，洒在教室的光影尚未到金黄，几台吊扇嗡嗡作响，混杂在热烈的议论声中，关零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纸条，将它慢慢折好放回口袋。
他喜欢热闹的地方，却没有参与进去的渴望，他就只是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所以他选择坐在最后一排，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因为当最后一排抬起头的时候，可以看到所有人。
学校旁的大型地下停车场，踏踏的脚步声从远到近，余月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原本只是打算胡乱扯几句交代完毕，但是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激动了起来。
这种感觉真好啊，每个人在自己的生活中都应该是惊天动地的，和天下人抢饭碗，我是怎么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的。她一边回想着刚才的激情动员，一边在心里夸赞着自己，连走路的步子都欢快得像要蹦了起来。
“妹子，一个人呐。”突兀的一个轻佻声音，在她刚经过的一个拐角响起，那人吹了个口哨，倚靠在墙边，像是等候多时，口哨声在地下停车场传到了很远。
“一不一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带着些被打断了的不满，“有事？”
“你还没跟他们说挑选精英的事吧？”
“上面说过，关于这件事我们可以暂时不向学生透露。”
“可上面也说了，如果认为自班学生有能力达标，则可以提前向他们透露，余月，你对自家的孩子，很没信心啊？”
“不，我很自信他们不会达标。”余月回答道，她的脑袋微微转动，眼角撇着那个背靠墙壁的身影，双曈在背光的阴影中盈跃着清冷的微光，“倒是你，作为二班的班主任，不去管你们二班的学生，跑来关心我们三班，手有点太长了吧，姚冬书。”
姚冬书背部一弹，像弹簧一样离开了墙边，她直起的身体扭着说不清的妩媚曲线，迈着猫一样的步伐，从阴影当中走出，在余月的身后探着身子贴近她。
“不，我很清楚啊，我们前三班，都有能力追逐最高的奖赏。”姚冬书靠近她耳边呵着气，媚意如澜，一字一句带着轻呼的气息，像是要勾魂夺魄，“你这样的行为，属于，作弊。”
“那你想怎么样。”余月冷冷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不，我不想怎么样，别紧张。”姚冬书忽然一笑，直起身体，“相反，我只是来确认一下，是否可以在竞争中少一点对手而已。”
“然后？”
“没有然后了，不要紧张。”姚冬书拍了拍余月的肩膀，像是老友之间打招呼一样，随后踏着猫步，缓缓朝她来的方向离开，留给余月一个摆着手的背影，“毕竟我们现在只是一个班主任而已，不是吗，好好准备吧，离开赛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余月没有回答，直到姚冬书离开了她的视线，离开了这个地下停车场，她才收回紧盯着的目光，慢慢地朝着自己的车位走去。
地下停车场里，那踏踏的欢快脚步声从断掉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出现。
短暂的安静后，班主任带头送出了热烈的掌声，下一刻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采用和她相同的方式欢迎着新同学的加入。
“班会还没结束，还有一项任务要交待给大家，云墨同学，你找个地方先坐下来吧。”
“余老师，我想坐在那里可以吗？”云墨纤指轻抬，遥指着后排的座位。
所有人再次回头，大脑还在疑惑着身体怎么有着相似动作的记忆，眼睛立马就给出了答案。
班级的座位并不固定，坐落的人数也并不能将教室填满，将近三分之一稀稀落落的空位无人光顾，更多人喜欢独享两人份的宽敞，这也是告别以往踏入新青春的一种小发泄，因为以前的教室里大多都是很拥挤的，每个人的书桌上都会堆着小小的书山。不过现在他们都不介意和新同学一起分享这份小欢乐，但很显然在场的所有期盼都已落空。
关零直勾勾地盯着云墨，教室不大，但班上人也不算多，还有好些个位置空余，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有所顾忌，他的脸上表情并不丰富，但微微皱起的眉头很生动地表达出了“我很不愿意”。
“哈哈，看来关零同学很成功地吸引到了新同学的注意力嘛。”班主任也看向了他。
他明明白白地看到云墨嘴角边露出得逞的得意，她眉头轻扬，下巴微抬，她的动作很小，即便被人发现了，也只会让人觉得她是想更凑近一点看清楚后排而已，台下的人永远不知道站在台上是多么的一览无余。
“开......打?”她快速地做了两个口型，用眼神挑衅着他。
她很清楚我不会选择在这里开战，所以她才这么有恃无恐......关零只觉得一阵胸闷。
讲台上，她缓缓抬起了手，她的动作让关零心率猛地飙升。他对时令官的了解也不多，虽然知道时令官有着相应的禁制，但他并不清楚具体的条例，而且这些禁制未必是以保护人类为主的，再加上对方前些天的主动出击，显然这一位时令官并不是靠恐吓当上的，只要关零的反应不能让她满意，医院也许就要再加设几十个床位用来给在场的同学睡觉。
又或许会是一次永眠。
“哈哈，可能是刚才手机漏电电了我一下，反应过激了。”他胡乱编扯着，临时的蹩脚谎言让他看上去像是欲盖弥彰的小男生一样。
教室里又是一阵起哄，她抬起的手也仅仅是撩了一下发辫就放下，她又变回了那个温娴的公主，继续为情窦初开的男生们填补着对于一切美好的心动想象。
“恩，那你暂时先坐这里吧。”班主任也笑着点了点头，“新同学就先不给课后练习了，前面缺失的课程不算多，但是也要上心追赶噢。”
起哄的声音是讨厌做练习的，想借新同学没有练习的机会达成众生平等，抗议的则是前排的学霸们，谁都知道新同学如果要做练习的话肯定会找老同学帮忙解答，而每个人都自信自己是最近水的楼台，在一片起哄和抗议声中，云墨缓缓朝关零走去。
“你好，我叫云墨，请多关照。”她站在座位旁，笑得灿烂。
“恩。”关零哼出半声鼻音，可她好像还是不满意，仍然站在座位旁，他只得不情不愿地再挤了几个字，“我，关零。”
她这才拉开了座位，坐了下去。
“憋得很辛苦嘛，小演员。”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着。
“是挺辛苦的，和拿过奖的专业影帝自然是没法比。”关零悄声反击着。
“你要不猜猜我是来做什么的？”
“什么事都做，就是不做人事。”
“不要这么激动，我可是来帮你的。”
“帮我将上百个人送进医院是吧。”
“如果不是我，现在忙碌的可能就不是医院，而是殡仪馆。”
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恬淡的微笑，俨然是一副乖乖公主的样子，可从她嘴里蹦出来的那份自然，却让关零心里发凉，仿佛那不是上百条人命，只是一些无关重要的数字，就像捣毁一个蚂蚁窝一样，再多的蚂蚁也只是蚂蚁而已，从来不会有人关注一脚下去会踩死了多少只。
“各位同学，也许你们之中也有人听说过了，可传言终归是传言，虽然有一部分消息属实，但终归是有一些误传。”大魔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两人的悄悄话，她变花样似地用双指夹出了一张黑卡，黑卡上面的鎏金花纹熠熠闪光，“首先，和大家透露一下，没错，我们很快就会举办一次联合校运会，这将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大家都很幸运，能够成为其中的参与者。”
“其次，我知道很多人都关心着这个联合校运会的奖励，有的说一个项目冠军会奖励上万块，有的消息说是什么保送，有的说是什么车啊房啊之类的，但这些都不对。”
台下的窃窃私语她不是没听到，有一些人脸上始终平淡，显然是对于校运会毫无兴趣，还有一些人像是泄了气一样，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失望，不过她也不着急，就这么晾着，等到台下骤然而起的议论声渐渐减弱，她这才又缓缓开口。
“我只能说，你们太缺乏想象力了。”她的声音并不大，但足够清晰，每个字都是一个个小小的火星，像是要重新激活每双眼睛之中的火苗。
“最大的奖励之一，不设上限，没有时间限制，可允许的范围下，不触及法律的情况下，实现你任何一个愿望。”
教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却并不是因为惊喜，她说的每一个字大家都认识，每个词的意思都已经烂熟于心，每段话都简洁明了，但是这些话组成的句子，却成了异界恶魔的低语，听得清，理不懂。
但即便是这样，它也产生了应有的魔力，每个人的心跳都在不由自主地加快，连关零都愣了一下。
我是不是因为她的到来分了心，导致精神恍惚听错了话？关零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切实的触感清楚明了地告诉他，他的耳朵还是长在原来的位置上。
“大......啊不，余老师，我有个问题！请问这个愿望，这里的不设上限，是什么意思！”有人激动得站了起来，差点就喊出了大魔女三个字。
“恩，不要着急，请坐下。”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指间黑卡在她手上翻飞着，像是一只拼命挣扎的黑蝴蝶，“在解释之前，先带大家认识一下，我手上这张卡，这里面现在存有一百万，对，就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个一百万，这张玩意只要现在拿去银行嚓的那么一下，你们就会看到好多好多个零。每个班都会有这么一张卡，它是参加联合运动会的重要凭证。”
“那么肯定又有人会问，老师呀，为什么参加联合运动会要用到这么多钱作为凭证呀？”她一转身子，模仿着小女孩说话，挤着尖腻的嗓音，一人分饰二角，但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个时候我就会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这里面的钱，是每个班的初始启动资金，在不断的参与当中，这些钱将是你们的资本，每一个比赛项目都将会用里面的一部分作为入场凭证，同样的，这个也没有限制要求，换句话说，你们班极其擅长跑步，在跑步这一项中直接用完一百万作为凭证入场，或者只用一块钱，也是可以的。”
“那么，对于在项目之中的优胜者，他个人以及所在班级，将会获得不同的两份奖励。”
“余老师，这个奖励，又是什么？”有人又站了起来。
“不知道。”她依旧微笑着摇头，“但是有一点可以提前和大家透露一下，这次联合运动会的相关事情。”
“在座各位都是十年寒窗脱颖而出的新苗，不受干扰，内心纯净，一百万看着很多，但实际上我们拆分开来计算一下，我们班上35个人，平均算下来一个人两万多，出到外面工作，一年十二个月十二份工资，再平均一下，就只剩两千多。”
“其实现在跟你们谈钱谈工资之类的，还是有点太早了，但是你们出去之后又肯定会谈到这些东西，然而学校并不教你怎么谈钱。我只想说，每一份工作都值得尊重，每一个坚守岗位的人都值得敬仰，即便你拿着两千多的收入，也可以做着惊天动地的大事，而这件大事的名字叫生活，每个人在自己的生活中都应该是惊天动地的。在两千多的生活中，你也许能过得很自由，但未必能时时洒脱。而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我并不打算在钱这一方面过多的说教，说起来老师我也是个穷光蛋，作为月光一族，我可太知道我缺钱了。”她自嘲地笑了笑。
“各位同学请听清楚了，这一次的联合运动会中，各位已经被明码标价，你们的平均价值，就是两千多，这一次你们没得选择，但这不是你们的未来，更不是你们将要面对的人生，你们能够为自己的未来怎么去拼命，我不知道，你们剩余在校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踏出校门后也许大家天各一方再难相聚。过去和未来其实都不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掌握的只有现在，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如果你已经有所准备，请让我在联合运动会上看到你的觉悟，尽自己所能，去展现自己，这一次是和你争夺第一的只是百校学生，下一次和你抢饭碗的，将是天下人！”
余月狠狠地将黑卡拍在了中空的桌子上，发出轰响，她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气势汹涌得就像即将出战的将军，很难想象这只是一位大不了他们几岁的女孩子，她的目光锐利，似乎要直透每个人的心底，传达一种名为勇气的东西。
两掌用力交合的声音响起，一下，两下，三下，然后掌声如雷鸣般轰然骤起，没有人叫好，但他们目光熠熠，面色潮红，对于他们来说也许还不能完全理解其中意义，但是此刻雷动的掌声就是他们的心情。
“当然了，我知道各位之中也有田园山野的志向，在当下这种这么浮躁的世间，我也很佩服能静下心来的人，这是一种无法被学会的本领。”她又莞尔一笑，轻轻将发丝挽到了耳后，“班级报名参赛成功的情况下，主动放弃所有比赛项目，这张黑卡当中的启动资金将会在赛后平分到各位的手上，这是最为稳妥的一种方式，也是联合运动会对大家的祝福。有时候并非要成为一名冲锋陷阵的士兵才能获取荣誉，别忘了在和平年代里，那些如钉子一般保卫着我们山海江河的人，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坚守原地，已经是最英勇的冲锋。”
“好了，接下来最后一点。班级报名参赛，并不代表要出赛其中一个项目，报名方式，每个人交十块钱的报名费，缺一不可，联合运动会只允许以班级的名义报名，未报名的班级不会被允许参赛，报名的名字不会被公布，每个人单独找我交费，不允许出现强迫的行为，一经发现，报名作废，同样的，每一个比赛项目的参赛报名和人选，都要经过全班投票同意，同意票数不过半的，作废。比赛项目稍后将发送到各位同学的邮箱当中。没什么事了吧？没什么事就散会走人。”
她最后两句说得极快，尽管还有人有着一大堆的问题想要问，但是她完全不给机会，连最初的那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就一溜烟跑不见了。
问你只是客套一下而已，不要当真了，她可是准时上下班的好老师，绝不是因为和闺蜜约了帅哥一起吃饭。
镇场子的一走，教室里安静了好一会，然后又马上恢复了叽叽喳喳的喧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各样的色彩，冷静派不在少数，但激动派更多，他们的话语更有力，更能感染人心，已经没有人再关心那个愿望能实现的边界到底在哪，她没说答案，却又像是暗示了答案。
以百校学生为基石而登顶的最高奖励，就算再怎么有限，那也一定是一个足够大的奖励，用没有边界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何况那只是奖励的其中之一！
关零也有些心动的，但此刻他更多的是心烦。
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形炸弹公主，一不小心，这个公主就会像结束了倒计时一样，Boom的一声，将周围都炸个底朝天。
将所有学生从普通病房升级为特级看护病房的奖励吗？他忽然间冒出这么一个让自己都有点哭笑不得的想法。
“明天，没课的时候，打给我。”
云墨推给了他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随后她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像是一个女王看戏累了要离座回宫休息，并没有如关零预想中那般继续缠着他。
烈日已经渐渐倾斜，夏日的余晖特别漫长，洒在教室的光影尚未到金黄，几台吊扇嗡嗡作响，混杂在热烈的议论声中，关零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纸条，将它慢慢折好放回口袋。
他喜欢热闹的地方，却没有参与进去的渴望，他就只是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所以他选择坐在最后一排，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因为当最后一排抬起头的时候，可以看到所有人。
学校旁的大型地下停车场，踏踏的脚步声从远到近，余月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原本只是打算胡乱扯几句交代完毕，但是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激动了起来。
这种感觉真好啊，每个人在自己的生活中都应该是惊天动地的，和天下人抢饭碗，我是怎么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的。她一边回想着刚才的激情动员，一边在心里夸赞着自己，连走路的步子都欢快得像要蹦了起来。
“妹子，一个人呐。”突兀的一个轻佻声音，在她刚经过的一个拐角响起，那人吹了个口哨，倚靠在墙边，像是等候多时，口哨声在地下停车场传到了很远。
“一不一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带着些被打断了的不满，“有事？”
“你还没跟他们说挑选精英的事吧？”
“上面说过，关于这件事我们可以暂时不向学生透露。”
“可上面也说了，如果认为自班学生有能力达标，则可以提前向他们透露，余月，你对自家的孩子，很没信心啊？”
“不，我很自信他们不会达标。”余月回答道，她的脑袋微微转动，眼角撇着那个背靠墙壁的身影，双曈在背光的阴影中盈跃着清冷的微光，“倒是你，作为二班的班主任，不去管你们二班的学生，跑来关心我们三班，手有点太长了吧，姚冬书。”
姚冬书背部一弹，像弹簧一样离开了墙边，她直起的身体扭着说不清的妩媚曲线，迈着猫一样的步伐，从阴影当中走出，在余月的身后探着身子贴近她。
“不，我很清楚啊，我们前三班，都有能力追逐最高的奖赏。”姚冬书靠近她耳边呵着气，媚意如澜，一字一句带着轻呼的气息，像是要勾魂夺魄，“你这样的行为，属于，作弊。”
“那你想怎么样。”余月冷冷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不，我不想怎么样，别紧张。”姚冬书忽然一笑，直起身体，“相反，我只是来确认一下，是否可以在竞争中少一点对手而已。”
“然后？”
“没有然后了，不要紧张。”姚冬书拍了拍余月的肩膀，像是老友之间打招呼一样，随后踏着猫步，缓缓朝她来的方向离开，留给余月一个摆着手的背影，“毕竟我们现在只是一个班主任而已，不是吗，好好准备吧，离开赛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余月没有回答，直到姚冬书离开了她的视线，离开了这个地下停车场，她才收回紧盯着的目光，慢慢地朝着自己的车位走去。
地下停车场里，那踏踏的欢快脚步声从断掉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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