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下）
张星野跟着斑白头发的哥哥走出炒面店，走过五里桥的石头桥，走到张星易开过来的凌志LS旁边。
张星野心中有许多疑问要问这个斑白头发的陌生哥哥，可是总感觉无从下口。张星易打开车门并未直接坐进去，而是先打开空调通风，又扇起车门，想快点让车内的温度降下来。
“阿哥，你……你怎么过来找到我们的？”张星野最终还是没能耐起性子，开口问到。
“我本来就想过来吃口炒面，刚好在门口听见了方权给你讲话。他娘的越听老子是越生气啊，什么吊人！嘴上说得好，爱自己女儿爱自己女儿，其实就是一个手术刀都拿不稳的懦夫！他娘的懦弱之举我绝不姑息！”张星易脸上满是笑意，让人感到这些话根本不会从这个看似温文儒雅的年轻人口中喷出来。
“哦哦。”张星野心中疑惑还是未能解开，他越发看不懂面前的这位斑白头发的男子。就算他是自己的亲哥哥，是自从母亲走后对自己最好的人。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总是满脸笑意的男人身上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计划，而这个计划的根源就是那个让他一夜白头的女子，那个手臂过膝老人口中的“大象”。张星野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中午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实实在在得感觉到了疲惫，可是作为一名辅导老师，他还是想用尽全力去照顾好自己每一位学生，就算是透支自己的精力也无妨。
“你还要找胡宝燕吧？”轻挑明快的嗓音在张星野耳边响起，让这位年轻的辅导老师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张星易还是满脸笑意：“张孜志和我说了，他和杜应心给你一共两千块，你呢，就想着多找两个人，让他们再一人给你五百，你把拉到一起来上课。之后再把这后面交过来的一千块钱退给杜应心。你今天来五里桥吃饭就是为了问方权的女儿愿不愿意来吧？然后还有一个不就是找胡宝燕了。你到时候只要退五百给杜应心就可以了，还有五百退给方权的女儿。杜应心有五百是找活猪借来的，活猪说了不用还，他身上有钱，是稿费。你一把带四个小孩？加上之前带的三个，就是七个小孩了。好好干吧，我愚蠢的欧豆豆。我走了，中午还没吃饭，给老子饿吊了。”
满脸笑意的男人说完，停止了扇风，坐进车里关上车门，无情得开走了。
张星野撇撇嘴，坐进了自己车内，掏出手机，找到前几天的通话记录，打了个电话给胡宝燕。不出张星野的意料，胡宝燕很开心得同意了下午过来上课，而胡父听说是张星野自己开的化学辅导班，接过电话答应了这位年轻的辅导老师，并且答应不会和校长讲。
顺利拉到胡宝燕父女赞助的张星野心情好了起来，连上汽车的蓝牙播放了一首自己母亲生前最爱的一首歌，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
中岛美雪谱写的旋律婉转悠扬，改写的歌词也是精彩绝伦。“路纵崎岖亦不怕受磨练，愿一生中苦痛快乐也体验，愉快悲哀在身边转又转，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快乐回旋……”张星野用自己低沉的嗓音随着邓丽君唱起来，饱受高温肆掠的车内好像也没有那么热了。张星野设置了一个单曲循环，慢慢掉头开车，慢慢地往幸福公寓开去。这也是张星野自从拿到驾照以来第一次慢慢开车，也是张星野第一次想到人生匆匆，自己或许不该随波逐流，干什么都想着加快效率，也可以试着慢慢来。就像慢慢欣赏自己母亲生前最爱的《漫步人生路》，慢慢欣赏自己最爱的《雨中的恋人们》。
可是就算再慢，或者再快，路途终究有一个终点。张星野还是开到了幸福公寓楼下。
张星野下了车，走上楼梯，走进房间。张星野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一点。
“昨晚搞太晚了，下午的课还没备，草了！早知道看看时间快点开车回来就好了。”张星野难得爆了一句粗口，很快脱下衣服丢到带来的红桶里，用最快的速度洗好澡，跑到床上给平板充上电，找到化学必修一的课件，有舍了一个两点二十的闹钟。
因为现在张星野带的两位一对一辅导学生都是高二升高三的总复习，所以看起高一化学对这位年轻辅导老师可谓是信手捏来。还没等闹钟响起，张星野就几乎看完了整本必修一。张星野关上闹钟，自己还没有和杜应心和张孜志讲过又拉了两位学生来，还是早点去冰火房三楼比较好。胡宝燕和杜应心、方菊清的关系恐怕不一定处得来，自己还得好好调节一下。
两脚油门七拐八拐，张星野把车停在青通河滩边一棵树下。这里并没有画停车位，零零散散几辆车歪歪扭扭得停在路边。张星野走进冰火房麻辣烫，老板娘靠在厨房的里间玩着手机，两位端菜的阿姨则是坐在客桌上小声聊天。店里虽然有三个人却异常安静，就算来了一个陌生客人也没有人站起来打招呼。张星野有点奇怪，看向坐在厨房里屋的老板娘，因为奇怪的氛围让这位年轻的辅导老师异常礼貌：
“阿姨你好，我是来补课的。请问一下您这边三楼怎么走？”
老板娘并未放下手机，而是撇了一眼眼前的青年男子，眼光快速得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声说到：“补什么课？你要吃麻辣烫盘子在那边你自己拿，拿好了过来过秤。价格上面都有。”
张星野很是尴尬，摸了摸头：“我是张孜志的辅导老师，是张同学让我来给他们补课的。”
老板娘脸上写满了不信任：“不会吧，你这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你是补课老师？你来这么早干嘛呢？”
张星野讪讪一笑：“是的哦，我今年大学刚毕业，看起来也显嫩。我先早点过来熟悉一下环境，还有，我还有两位亲戚家的孩子也过来上课，我提前过来和张同学商量一下。”
老板娘连忙放下手机，脸上堆满了笑容：“哦，老师，不好意思。张孜志那小子和我说最近严查辅导班，要是有陌生人来问辅导班就说不知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可是随即老板娘又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面前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老师，“那你说说除了张孜志，还有谁在这里补课？”
张星野讪讪一笑，心想这位大婶能去演谍战片里面誓死不从的特工了：“还有杜应心。她以前也是我的学生。两年前，这俩孩子初二升初三，他们的化学都是我教的，那个十人小班。后面我又找了两位孩子，一个也是当时的十人小班的学生，还有一个是我当时带的另外一个四人小班的。我这还不是想着能退点钱给杜应心和张孜志他们俩，阿姨你也知道杜应心家里的条件……”
阿姨很是认可得点点头，指着楼梯：“老师，来，我来带你上去。哎呀现在像你这样心肠好的辅导老师实在是太少了，许多办辅导班的老师不是乱收费就是瞎着眼睛乱讲，那些人的良心全都他娘的被狗吃了！杜应心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老师，我也提醒你一句，这个孩子的自尊心很强的。你到时候退钱的时候要注意点说话，稍微注意点不要伤了她的自尊心。”
老板娘走在前面，并看不见后面张星野的表情，只是听见张星野不说话以为自己言语上冲突了这位同样年轻的自尊心，出于对老师这个神圣工作的敬畏和对张星野好心肠的敬佩，于是又开口说到：“老师，我也没怎么读过书，不大会讲话，反正我意思嘛就是这个意思。俗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刚才的话虽然不大好听，但是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对孩子们一样的，嗯，关怀之心。”
张星野这才听清楚老板娘讲什么，之前他的注意力全在麻辣烫身上。虽然中午吃了一份两人份的炒面，现在却还是感觉到有点饿了。虽然张星野并没有听清楚老板娘讲的全部，却听清了老板娘讲关怀之心，于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谢谢阿姨提醒，我退钱的时候会注意讲话的。对了，阿姨你家麻辣烫看起来很好吃啊，我要吃一碗的话不会耽误上课吧？”
老板娘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啊？现在是两点半，吃一碗的话时间应该差不多来的及……那我们先下去，给你弄点麻辣烫吃……要不你就在一楼吃吧，吃得差不多了他们也该来了。”
老板娘又领着张星野下楼。张星野走到冰柜前，拿了一个大碗，随便夹了几根蔬菜，又加了三个撒尿牛丸，三个蛋饺和两个两根蟹黄棒。又在冰柜外的条台上拿了两袋子锅巴。老板娘接过锅子并未过秤，直接倒进热锅里。张星野讪讪一笑：“阿姨，你这还没过秤。”
“哎呀，过什么秤。就当是阿姨请你吃的。”
张星野讪讪一笑，走到门外的冰箱里拿出一瓶冰红茶，在外面的二维码上扫了三十过去。进门后也是惹来老板娘的怪罪：“你这小鬼，真是的这还扫钱干嘛！”
张星野讪讪笑了笑，坐到最里面打开平板继续看起课件。虽然张星野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麻辣烫的美味，可是不知道学生们什么时候来，还是得装装样子。不能自己学生来了看见自己一脸好吃的样子，丢脸。
麻辣烫刚端上桌子，张星野刚拿起筷子，放一片糯米锅巴到碗里，方菊清就来了。一袭黄裙天使般的少女站在门外，有点害羞得和老板娘打招呼。老板娘似乎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女孩，带着很慈祥的笑容指了指最里面低头趴着吃饭的张星野。方菊清走到年轻辅导老师面前，带着惊讶得问到：
“张老师？你不是中午才吃过一大碗炒面吗？”
张星野立马把手指放到嘴前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等会他们来了你别说我中午吃过了啊！来，坐一会咱们等他们来了一起上去。”
方菊清咋了一下眼，示意收到。随即坐到张星野对面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得看着张星野吃饭。
张星野心想还好是方菊清先来，不然自己吃这么多的事实就暴露了。方菊清静静欣赏着张星野吃饭的样子，和之前在她家吃炒面不一样，应该是因为烫，张星野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吃三口就要喝一口汤。张星野吃饭的样子很是优雅，只张开一点点嘴巴，筷子一点不会沾到嘴唇，食物吃到嘴里之后就立马紧闭嘴巴慢慢嚼着，没有一点声音。张星野感受到来自方菊清奇怪的目光，盯了一眼眼前天使般的女孩。方菊清心领神会，从书包里拿出化学必修一开始安安静静看书。可是心思难免也受到一些同样安静吃饭的男人的影响，看一会书就偷偷摸摸抬起一下眼睛。
“哟，张老师吃的挺香啊。”
一个轻挑上扬的女声在方菊清背后响起。方菊清转过头一看，一个穿着黑色长筒裤，黑色无袖背心的女孩，右臂挎着一个黄色防晒衣，手中还拿着一个蓝色帽子和一个蓝白双拼条纹帆布包。最惹眼的还是这位女孩腰间的金色双C标配白色皮带。方菊清站起身看了一眼这位女孩的脸，大半张脸都被一个墨镜遮住，墨镜下面的嘴唇很有心机得涂上了粉红嘟嘟色，在冰火房明亮的光线中还散发出星星点点金色闪光。女孩的发型应该是特意做了一下，长及肩头的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映射出一条白色的光带。
张星野听见有人叫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是胡宝燕，点头示意自己在吃饭，又趴下身开始吃起来。
胡宝燕见辅导老师没搭理自己，转头看向了站起身的少女，伸出涂着透明闪光指甲盖的手：“你好，我叫胡宝燕。你也是来上化学课的吗？”
方菊清也伸出自己白皙透彻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嗯嗯，是的。我叫方菊清。哇你的指甲做的好好看啊！”
胡宝燕摘下眼镜，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开心：“谢谢姐妹！你的手也好白好好看啊！摸着好嫩……”胡宝燕拉着方菊清坐到张星野旁边的空桌子边，两人伸出手在一起窃窃私语。
张星野快吃完了，碗里只剩下一个撒尿牛丸和一块锅巴。他抬起头看见两个女孩坐到另一张桌子上窃窃私语，心想现在的小孩子怎么一个个的想着怎么变好看，都不想着怎么提高成绩吗？不过还好胡宝燕没有摆什么小姐的架子，现在和方菊清处得来，也应该不会和杜应心起什么冲突。张星野又低下头，一口就把丸子吃下去，顺了口汤，又是一口就把锅巴也吃了下去。张星野放下碗，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就要到三点了，于是站起身招呼二人：“咱们先上去吧，他们两个应该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先不等了。”
方菊清拎起书包，胡宝燕也收拾起来放在桌子上零零散散的衣服等东西。张星野看着胡宝燕收拾东西笑了一下：“你是来上课的还是来摆摊的？摆摊小天才下一期视频你不当女主都对不起你这么多东西。”
胡宝燕白了一眼面前这位个子比自己还矮的辅导老师，气呼呼得一把把桌子上的东西卷到手上，另一只手拉起旁边安静站立的方菊清：“妹妹，咱们走，别搭理这个孬子老师。”
方菊清被拉的一震，转头对张星野丢来一个歉意的目光。三人在老板娘的带领下走到三楼一间摆着许多杂货的门前。
这是一扇很不起眼的门。与其说是门，不如说只是一块板。门上没有把手，黄褐色的板上散落许多一小块一小块斑点状的油漆，应该是工人们装潢时不小心甩上去的痕迹。仔细看门板上还有很多木条的突起，就像是缺少某种维生素导致的指甲盖上褶皱断裂的皮肤。在张星野租的房子里，给詹雪怡上课的桌子上也有这种难看的褶皱突起的木条。
张星野在猜测这扇门后面是什么样子。他觉得应该是像自己房间里老式木桌的抽屉一样，因为许久未通风而突然打开之后，满地的灰尘伴随着窗子里透过来的阳光翩翩起舞；或者像门外一样杂物堆的满地都是，只有两张用门板同样材质的木材堆起的桌子，还有两条长长的扁扁的板凳，在房间里东一块西一块随意摆放。
老板娘很是随意得踢开了门前的杂物，轻轻推开门。
与张星野想象的不一样，门内并不拥挤，也不脏乱。一块几乎崭新的黑板摆在正中间，其下是一张干干净净的讲台，讲台上还整整齐齐得摆着六盒白色铅笔和一个黑板擦。讲台下面四张青中同款蓝色塑料桌面不锈钢桌腿的课桌分别靠墙摆放，同样四条蓝色塑料不锈钢支撑的带靠椅的板凳放在课桌旁边。房间地面虽然是水泥铺成，但能明显的看出并没有什么灰尘。房间的右边是一个开着的大窗户，玻璃窗子还是开着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给整个房间铺上了一丝神圣的金光。
张星野走上讲台，轻轻摸了一下黑板。磨砂的质感从他的指尖传来，细细微微的声音好像在对这位年轻的辅导老师说着“老师好。”张星野转过身把书包放在讲台上，抬头看见靠窗的那边顶上有一个暂新的空调。胡宝燕和方菊清一前一后坐在了靠墙的一边。张星野走下讲台，用力关上窗户，接过老板娘递来的遥控器把空调打开调到23度。
“这都是昨天张孜志和杜应心整理的。桌子讲台，还有黑板和空调是一个染着白头发的男的送来装好的。他说他是你哥哥，专门为了让你有一个好的环境好好上课。老师，你可要好好教这些小孩，不能辜负了你哥哥对你这么好啊。”
张星野点点头。四套桌椅，不用猜就是张星易的手笔。
待老板娘离开后，张星野关上门，发现门后面有一个很大的钟。钟的下面龙飞凤舞得写着一行字：
五点准时下课。
张星野有点发懵，张星易好好地写这一行字干啥？仔细看了看这行字有棱有角，龙飞凤舞，狂放不羁，就像是一头凶猛的老虎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张星野怒吼。这应该不是张星易的字，会是谁写的呢？
这时，门上传来两声敲门声，打断了张星野的思考。张星野推开门，一个满是肥油圆滚滚的脸突兀出现在他的眼前，给这位年轻的辅导老师吓了一跳。
大胖脸五官扭曲在一起，挤出了一个令人发寒的笑容：“哎呀，怎么还麻烦张老师您一直站在门口迎接我俩？我怎么受得住如此殊荣啊！”
张星野恶狠狠得瞪了一眼这头活猪：“赶紧进去，准备上课了！”在张孜志灰溜溜得滚进屋之后，张星野又看见了在后面低头扣着手指的杜应心，脸色立马由怒转喜：“杜同学，你怎么第一天上课就迟到了，快进来吹会空调休息休息，准备上课吧。以后不要迟到了。”
杜应心点点头，张星野走到门后，待杜应心进来后关上门。张孜志坐在靠窗的后排，笑嘻嘻得喊道：“张老师，我这个字写的不错吧？”
张星野点点头：“我只能说你字写得还算好看，但是绝对连初窥门径都算不上。想要得到我的承认，除非你能告诉我……”
“除非告诉你对面打野在哪个网吧？”
房间里五人都笑了起来，在这个炎热天气的唯一清凉地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张星野心中有许多疑问要问这个斑白头发的陌生哥哥，可是总感觉无从下口。张星易打开车门并未直接坐进去，而是先打开空调通风，又扇起车门，想快点让车内的温度降下来。
“阿哥，你……你怎么过来找到我们的？”张星野最终还是没能耐起性子，开口问到。
“我本来就想过来吃口炒面，刚好在门口听见了方权给你讲话。他娘的越听老子是越生气啊，什么吊人！嘴上说得好，爱自己女儿爱自己女儿，其实就是一个手术刀都拿不稳的懦夫！他娘的懦弱之举我绝不姑息！”张星易脸上满是笑意，让人感到这些话根本不会从这个看似温文儒雅的年轻人口中喷出来。
“哦哦。”张星野心中疑惑还是未能解开，他越发看不懂面前的这位斑白头发的男子。就算他是自己的亲哥哥，是自从母亲走后对自己最好的人。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总是满脸笑意的男人身上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计划，而这个计划的根源就是那个让他一夜白头的女子，那个手臂过膝老人口中的“大象”。张星野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中午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实实在在得感觉到了疲惫，可是作为一名辅导老师，他还是想用尽全力去照顾好自己每一位学生，就算是透支自己的精力也无妨。
“你还要找胡宝燕吧？”轻挑明快的嗓音在张星野耳边响起，让这位年轻的辅导老师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张星易还是满脸笑意：“张孜志和我说了，他和杜应心给你一共两千块，你呢，就想着多找两个人，让他们再一人给你五百，你把拉到一起来上课。之后再把这后面交过来的一千块钱退给杜应心。你今天来五里桥吃饭就是为了问方权的女儿愿不愿意来吧？然后还有一个不就是找胡宝燕了。你到时候只要退五百给杜应心就可以了，还有五百退给方权的女儿。杜应心有五百是找活猪借来的，活猪说了不用还，他身上有钱，是稿费。你一把带四个小孩？加上之前带的三个，就是七个小孩了。好好干吧，我愚蠢的欧豆豆。我走了，中午还没吃饭，给老子饿吊了。”
满脸笑意的男人说完，停止了扇风，坐进车里关上车门，无情得开走了。
张星野撇撇嘴，坐进了自己车内，掏出手机，找到前几天的通话记录，打了个电话给胡宝燕。不出张星野的意料，胡宝燕很开心得同意了下午过来上课，而胡父听说是张星野自己开的化学辅导班，接过电话答应了这位年轻的辅导老师，并且答应不会和校长讲。
顺利拉到胡宝燕父女赞助的张星野心情好了起来，连上汽车的蓝牙播放了一首自己母亲生前最爱的一首歌，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
中岛美雪谱写的旋律婉转悠扬，改写的歌词也是精彩绝伦。“路纵崎岖亦不怕受磨练，愿一生中苦痛快乐也体验，愉快悲哀在身边转又转，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快乐回旋……”张星野用自己低沉的嗓音随着邓丽君唱起来，饱受高温肆掠的车内好像也没有那么热了。张星野设置了一个单曲循环，慢慢掉头开车，慢慢地往幸福公寓开去。这也是张星野自从拿到驾照以来第一次慢慢开车，也是张星野第一次想到人生匆匆，自己或许不该随波逐流，干什么都想着加快效率，也可以试着慢慢来。就像慢慢欣赏自己母亲生前最爱的《漫步人生路》，慢慢欣赏自己最爱的《雨中的恋人们》。
可是就算再慢，或者再快，路途终究有一个终点。张星野还是开到了幸福公寓楼下。
张星野下了车，走上楼梯，走进房间。张星野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一点。
“昨晚搞太晚了，下午的课还没备，草了！早知道看看时间快点开车回来就好了。”张星野难得爆了一句粗口，很快脱下衣服丢到带来的红桶里，用最快的速度洗好澡，跑到床上给平板充上电，找到化学必修一的课件，有舍了一个两点二十的闹钟。
因为现在张星野带的两位一对一辅导学生都是高二升高三的总复习，所以看起高一化学对这位年轻辅导老师可谓是信手捏来。还没等闹钟响起，张星野就几乎看完了整本必修一。张星野关上闹钟，自己还没有和杜应心和张孜志讲过又拉了两位学生来，还是早点去冰火房三楼比较好。胡宝燕和杜应心、方菊清的关系恐怕不一定处得来，自己还得好好调节一下。
两脚油门七拐八拐，张星野把车停在青通河滩边一棵树下。这里并没有画停车位，零零散散几辆车歪歪扭扭得停在路边。张星野走进冰火房麻辣烫，老板娘靠在厨房的里间玩着手机，两位端菜的阿姨则是坐在客桌上小声聊天。店里虽然有三个人却异常安静，就算来了一个陌生客人也没有人站起来打招呼。张星野有点奇怪，看向坐在厨房里屋的老板娘，因为奇怪的氛围让这位年轻的辅导老师异常礼貌：
“阿姨你好，我是来补课的。请问一下您这边三楼怎么走？”
老板娘并未放下手机，而是撇了一眼眼前的青年男子，眼光快速得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声说到：“补什么课？你要吃麻辣烫盘子在那边你自己拿，拿好了过来过秤。价格上面都有。”
张星野很是尴尬，摸了摸头：“我是张孜志的辅导老师，是张同学让我来给他们补课的。”
老板娘脸上写满了不信任：“不会吧，你这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你是补课老师？你来这么早干嘛呢？”
张星野讪讪一笑：“是的哦，我今年大学刚毕业，看起来也显嫩。我先早点过来熟悉一下环境，还有，我还有两位亲戚家的孩子也过来上课，我提前过来和张同学商量一下。”
老板娘连忙放下手机，脸上堆满了笑容：“哦，老师，不好意思。张孜志那小子和我说最近严查辅导班，要是有陌生人来问辅导班就说不知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可是随即老板娘又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面前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老师，“那你说说除了张孜志，还有谁在这里补课？”
张星野讪讪一笑，心想这位大婶能去演谍战片里面誓死不从的特工了：“还有杜应心。她以前也是我的学生。两年前，这俩孩子初二升初三，他们的化学都是我教的，那个十人小班。后面我又找了两位孩子，一个也是当时的十人小班的学生，还有一个是我当时带的另外一个四人小班的。我这还不是想着能退点钱给杜应心和张孜志他们俩，阿姨你也知道杜应心家里的条件……”
阿姨很是认可得点点头，指着楼梯：“老师，来，我来带你上去。哎呀现在像你这样心肠好的辅导老师实在是太少了，许多办辅导班的老师不是乱收费就是瞎着眼睛乱讲，那些人的良心全都他娘的被狗吃了！杜应心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老师，我也提醒你一句，这个孩子的自尊心很强的。你到时候退钱的时候要注意点说话，稍微注意点不要伤了她的自尊心。”
老板娘走在前面，并看不见后面张星野的表情，只是听见张星野不说话以为自己言语上冲突了这位同样年轻的自尊心，出于对老师这个神圣工作的敬畏和对张星野好心肠的敬佩，于是又开口说到：“老师，我也没怎么读过书，不大会讲话，反正我意思嘛就是这个意思。俗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刚才的话虽然不大好听，但是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对孩子们一样的，嗯，关怀之心。”
张星野这才听清楚老板娘讲什么，之前他的注意力全在麻辣烫身上。虽然中午吃了一份两人份的炒面，现在却还是感觉到有点饿了。虽然张星野并没有听清楚老板娘讲的全部，却听清了老板娘讲关怀之心，于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谢谢阿姨提醒，我退钱的时候会注意讲话的。对了，阿姨你家麻辣烫看起来很好吃啊，我要吃一碗的话不会耽误上课吧？”
老板娘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啊？现在是两点半，吃一碗的话时间应该差不多来的及……那我们先下去，给你弄点麻辣烫吃……要不你就在一楼吃吧，吃得差不多了他们也该来了。”
老板娘又领着张星野下楼。张星野走到冰柜前，拿了一个大碗，随便夹了几根蔬菜，又加了三个撒尿牛丸，三个蛋饺和两个两根蟹黄棒。又在冰柜外的条台上拿了两袋子锅巴。老板娘接过锅子并未过秤，直接倒进热锅里。张星野讪讪一笑：“阿姨，你这还没过秤。”
“哎呀，过什么秤。就当是阿姨请你吃的。”
张星野讪讪一笑，走到门外的冰箱里拿出一瓶冰红茶，在外面的二维码上扫了三十过去。进门后也是惹来老板娘的怪罪：“你这小鬼，真是的这还扫钱干嘛！”
张星野讪讪笑了笑，坐到最里面打开平板继续看起课件。虽然张星野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麻辣烫的美味，可是不知道学生们什么时候来，还是得装装样子。不能自己学生来了看见自己一脸好吃的样子，丢脸。
麻辣烫刚端上桌子，张星野刚拿起筷子，放一片糯米锅巴到碗里，方菊清就来了。一袭黄裙天使般的少女站在门外，有点害羞得和老板娘打招呼。老板娘似乎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女孩，带着很慈祥的笑容指了指最里面低头趴着吃饭的张星野。方菊清走到年轻辅导老师面前，带着惊讶得问到：
“张老师？你不是中午才吃过一大碗炒面吗？”
张星野立马把手指放到嘴前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等会他们来了你别说我中午吃过了啊！来，坐一会咱们等他们来了一起上去。”
方菊清咋了一下眼，示意收到。随即坐到张星野对面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得看着张星野吃饭。
张星野心想还好是方菊清先来，不然自己吃这么多的事实就暴露了。方菊清静静欣赏着张星野吃饭的样子，和之前在她家吃炒面不一样，应该是因为烫，张星野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吃三口就要喝一口汤。张星野吃饭的样子很是优雅，只张开一点点嘴巴，筷子一点不会沾到嘴唇，食物吃到嘴里之后就立马紧闭嘴巴慢慢嚼着，没有一点声音。张星野感受到来自方菊清奇怪的目光，盯了一眼眼前天使般的女孩。方菊清心领神会，从书包里拿出化学必修一开始安安静静看书。可是心思难免也受到一些同样安静吃饭的男人的影响，看一会书就偷偷摸摸抬起一下眼睛。
“哟，张老师吃的挺香啊。”
一个轻挑上扬的女声在方菊清背后响起。方菊清转过头一看，一个穿着黑色长筒裤，黑色无袖背心的女孩，右臂挎着一个黄色防晒衣，手中还拿着一个蓝色帽子和一个蓝白双拼条纹帆布包。最惹眼的还是这位女孩腰间的金色双C标配白色皮带。方菊清站起身看了一眼这位女孩的脸，大半张脸都被一个墨镜遮住，墨镜下面的嘴唇很有心机得涂上了粉红嘟嘟色，在冰火房明亮的光线中还散发出星星点点金色闪光。女孩的发型应该是特意做了一下，长及肩头的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映射出一条白色的光带。
张星野听见有人叫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是胡宝燕，点头示意自己在吃饭，又趴下身开始吃起来。
胡宝燕见辅导老师没搭理自己，转头看向了站起身的少女，伸出涂着透明闪光指甲盖的手：“你好，我叫胡宝燕。你也是来上化学课的吗？”
方菊清也伸出自己白皙透彻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嗯嗯，是的。我叫方菊清。哇你的指甲做的好好看啊！”
胡宝燕摘下眼镜，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开心：“谢谢姐妹！你的手也好白好好看啊！摸着好嫩……”胡宝燕拉着方菊清坐到张星野旁边的空桌子边，两人伸出手在一起窃窃私语。
张星野快吃完了，碗里只剩下一个撒尿牛丸和一块锅巴。他抬起头看见两个女孩坐到另一张桌子上窃窃私语，心想现在的小孩子怎么一个个的想着怎么变好看，都不想着怎么提高成绩吗？不过还好胡宝燕没有摆什么小姐的架子，现在和方菊清处得来，也应该不会和杜应心起什么冲突。张星野又低下头，一口就把丸子吃下去，顺了口汤，又是一口就把锅巴也吃了下去。张星野放下碗，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就要到三点了，于是站起身招呼二人：“咱们先上去吧，他们两个应该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先不等了。”
方菊清拎起书包，胡宝燕也收拾起来放在桌子上零零散散的衣服等东西。张星野看着胡宝燕收拾东西笑了一下：“你是来上课的还是来摆摊的？摆摊小天才下一期视频你不当女主都对不起你这么多东西。”
胡宝燕白了一眼面前这位个子比自己还矮的辅导老师，气呼呼得一把把桌子上的东西卷到手上，另一只手拉起旁边安静站立的方菊清：“妹妹，咱们走，别搭理这个孬子老师。”
方菊清被拉的一震，转头对张星野丢来一个歉意的目光。三人在老板娘的带领下走到三楼一间摆着许多杂货的门前。
这是一扇很不起眼的门。与其说是门，不如说只是一块板。门上没有把手，黄褐色的板上散落许多一小块一小块斑点状的油漆，应该是工人们装潢时不小心甩上去的痕迹。仔细看门板上还有很多木条的突起，就像是缺少某种维生素导致的指甲盖上褶皱断裂的皮肤。在张星野租的房子里，给詹雪怡上课的桌子上也有这种难看的褶皱突起的木条。
张星野在猜测这扇门后面是什么样子。他觉得应该是像自己房间里老式木桌的抽屉一样，因为许久未通风而突然打开之后，满地的灰尘伴随着窗子里透过来的阳光翩翩起舞；或者像门外一样杂物堆的满地都是，只有两张用门板同样材质的木材堆起的桌子，还有两条长长的扁扁的板凳，在房间里东一块西一块随意摆放。
老板娘很是随意得踢开了门前的杂物，轻轻推开门。
与张星野想象的不一样，门内并不拥挤，也不脏乱。一块几乎崭新的黑板摆在正中间，其下是一张干干净净的讲台，讲台上还整整齐齐得摆着六盒白色铅笔和一个黑板擦。讲台下面四张青中同款蓝色塑料桌面不锈钢桌腿的课桌分别靠墙摆放，同样四条蓝色塑料不锈钢支撑的带靠椅的板凳放在课桌旁边。房间地面虽然是水泥铺成，但能明显的看出并没有什么灰尘。房间的右边是一个开着的大窗户，玻璃窗子还是开着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给整个房间铺上了一丝神圣的金光。
张星野走上讲台，轻轻摸了一下黑板。磨砂的质感从他的指尖传来，细细微微的声音好像在对这位年轻的辅导老师说着“老师好。”张星野转过身把书包放在讲台上，抬头看见靠窗的那边顶上有一个暂新的空调。胡宝燕和方菊清一前一后坐在了靠墙的一边。张星野走下讲台，用力关上窗户，接过老板娘递来的遥控器把空调打开调到23度。
“这都是昨天张孜志和杜应心整理的。桌子讲台，还有黑板和空调是一个染着白头发的男的送来装好的。他说他是你哥哥，专门为了让你有一个好的环境好好上课。老师，你可要好好教这些小孩，不能辜负了你哥哥对你这么好啊。”
张星野点点头。四套桌椅，不用猜就是张星易的手笔。
待老板娘离开后，张星野关上门，发现门后面有一个很大的钟。钟的下面龙飞凤舞得写着一行字：
五点准时下课。
张星野有点发懵，张星易好好地写这一行字干啥？仔细看了看这行字有棱有角，龙飞凤舞，狂放不羁，就像是一头凶猛的老虎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张星野怒吼。这应该不是张星易的字，会是谁写的呢？
这时，门上传来两声敲门声，打断了张星野的思考。张星野推开门，一个满是肥油圆滚滚的脸突兀出现在他的眼前，给这位年轻的辅导老师吓了一跳。
大胖脸五官扭曲在一起，挤出了一个令人发寒的笑容：“哎呀，怎么还麻烦张老师您一直站在门口迎接我俩？我怎么受得住如此殊荣啊！”
张星野恶狠狠得瞪了一眼这头活猪：“赶紧进去，准备上课了！”在张孜志灰溜溜得滚进屋之后，张星野又看见了在后面低头扣着手指的杜应心，脸色立马由怒转喜：“杜同学，你怎么第一天上课就迟到了，快进来吹会空调休息休息，准备上课吧。以后不要迟到了。”
杜应心点点头，张星野走到门后，待杜应心进来后关上门。张孜志坐在靠窗的后排，笑嘻嘻得喊道：“张老师，我这个字写的不错吧？”
张星野点点头：“我只能说你字写得还算好看，但是绝对连初窥门径都算不上。想要得到我的承认，除非你能告诉我……”
“除非告诉你对面打野在哪个网吧？”
房间里五人都笑了起来，在这个炎热天气的唯一清凉地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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