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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畅饮一角否?

    天子一番斥责,当场宣布褫夺李靖兵部尚书一职,令心腹侯君集接掌兵部。

    随后,贞观天子宣称:“隋将史万岁破达头可汗,有功不赏,获罪被杀。朕不是刻薄对待臣子的隋文帝,李靖有过当罚、有功当赏。”

    于是,下诏加李靖从二品左光禄大夫,赐绢三千匹,实食邑从四百户加到一千五百户,拜从二品尚书右仆射官职。

    原尚书右仆射杜如晦,已病重辞官,太医、御医频繁往复诊治,没有太大的效果。

    名医、太常丞甄立言去过杜如晦府上,只是摇头不语。

    看看,一场表演完成。

    天子一手大棒一手枣,保证了自己的权威,收回了李靖手中的兵权,又展现了大唐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的态度;

    李靖成功地避免了功高震主的恶果,交出兵部,坐上了尚书右仆射的宝座。

    至于六路大军所谓的瓜分财物问题,就此揭过。

    温彦博又博取了一个直言的好名声,由从三品御史大夫右迁正三品中书令,执掌中书省。

    正三品太常卿萧瑀徙御史大夫,真说不好是不是受罚了。

    柯斜总算知道温彦博说的“来晚了”是怎么回事了。

    萧瑀这个人大错没有,唯独脾气丑,和杜如晦吵、和房玄龄吵、和陈叔达吵、和封德彝吵,倚老卖老的姿态很招人厌恶。

    和这样的上官相处,日子肯定不好过,

    即便他不刻意针对属官,总有人会受池鱼之殃。

    幸好,这样暴脾气的老汉,估计在哪个位置都坐不长,忍忍就过去了。

    对柯斜而言,今天上朝,除了长见识之外,更明白殿中侍御史具体奏对的礼仪、称呼。

    啧,官小,手中的笏板都是竹制,轻飘飘的。

    倒是比起候在殿外的马周来,多少是不用喝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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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厨乏善可陈,即便是司农寺精心供应的粮食与菜肴,味道仍旧一般,比恶阳戍中吃的勉强好一些。

    真心糟蹋食材,柯斜也就勉强填了个五分饱。

    用过午膳,下衙出朱雀门,柯南梦早就牵马候着了。

    这厮,也不知在哪里找了膳食,嘴皮上都泛着油星子,绝对不是猪皮抹的。

    目光一扫,柯斜看到马周牵着一头驴,腰间悬一酒葫芦,不禁笑了:“马兄请留步!”

    这一声马兄还真不纯粹是客气,马周刚刚三十岁,比柯斜大了将近六岁。

    马周举目,眉头一挑,露出一丝笑意。

    这一位与自己同时入御史台的副端,年纪虽小,还是闯出了好大的名声,可不像自己漂泊几年才混得出人头地的机会。

    甚至,当时常何要是稍稍照顾别人,把名头安到其他人身上,马周可能一辈子捞不到出头的机会。

    哎,父母早亡、农家出身,偏偏又不能像张亮一样建功,又受不了气,马周能崭露头角都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现在的殿中侍御史与监察御史品秩是相同的,实际还是有高下之别,何况马周还是里行,连察院那八名同僚都眼带嫌弃呢。

    马周看得出来,柯斜的眼神很正常,就是朋友之间应有的神色。

    哎,因为马周从小不怎么守规矩,在老家格外遭嫌弃,各种不待见的眼神见多咯!

    柯斜家也不是什么世家权贵,但比起马周可算强多了。

    “下衙同行走,畅饮一角否?”

    柯斜笑眯眯地看了眼马周的酒葫芦。

    长安居,大不易,以马周的俸禄,要维持时常喝酒可真不容易。

    他俩这一身官服,不便出入喧闹的东西市,就随意挑了开化坊一家酒肆。

    酒保一搭身上的布巾,笑容可掬地过来叉手:“官人们用点什么?可要来点西市腔酒?”

    柯斜摆手:“先上四角新丰石榴果酒,一盆山煮羊、一盘葫芦鸡、一盘韭黄、一盘金钱肉、一碗笋汤。”

    马周侧目取笑:“想不到贤弟还好果酒。”

    一般而言,果酒相对米酒要淡一些。

    “这不是在新丰尉上混了两年多嘛,也是好久没尝到新丰的味道了。”柯斜指挥酒保将金黄色的葫芦鸡摆到了马周面前。

    马周努力咽了咽口水:“贤弟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鸡的?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能说个明白我就吃。”

    有原则,不愧是马周。

    吃鸡狂魔马周,一人能干掉一整只鸡。

    柯斜率先挟了一片滚烫的羊肉咀嚼:“宾王兄爽快人。我便不遮遮掩掩,是有事求你,但能不能办、合不合法、昧不昧良心,由着你心意。”

    “万年令焦堂,在我任新丰尉时为新丰明府,不敢说绝对清正廉明,至少干不出与女囚苟且的勾当。”

    “如果真有这事,为什么御史台、刑部、大理寺甚至是吏部置若罔闻?”

    “如果没有这事,为什么这流言蜚语都传到考功司了?”

    宾王是马周的字。

    马周运箸如飞,一整根鸡翅在嘴里过一道,就只剩骨头落入碟中了,看得柯斜叹为观止。

    马周,就是大唐吃鸡的代言人。

    一口饮尽石榴果酒,马周笑道:“葫芦鸡味道正宗,走的时候装一只给我,带回去我家大郎尝尝鲜。”

    马周在落魄时还能成亲生子,也是常人不能为。

    柯南梦蠢蠢的想说话,柯斜已经对酒保吩咐了,照做。

    傻不是,马周已经表明了态度,非要说那么明白吗?

    柯斜笑着嚼了一嘴金钱肉:“交浅言深,宾王兄,恕我直言,酒这东西要有节制,最好找几位名医看看。”

    金钱肉的味道,在柯斜看来也就那样,不过是胜在“以形补形”的传说上。

    换成别人,听到这话一定勃然大怒了,马周却只是微微一笑。

    “早有人看过了,鸢肩火色,早晚身体支撑不住。”

    鸢肩火色,指双肩耸起、面色赤红,除了指有隐疾之外,还有飞黄腾达之相。

    马周豪迈一笑:“就着躯壳还可以,且为我儿马载博一个荫官!日后挺不住时,就劳贤弟代为看顾了。”

    看看,关系网就是那么一点一点构建的。

    然后瓜藤绕葛藤,像温彦博那样的理想主义者想减冗官,咋减?

    即便是盖世良相,也拿冗官没辙,就算一时强压下去,也必然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