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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成

    三姑六婆里,媒婆是一个毁誉参半的行当。

    能促成好姻缘,自然赞誉一片;

    要是为了钱刻意促成孽缘,新娘子哭嫁的词可能就从不舍耶娘变成骂恶毒媒婆了。

    万年县民曹的官媒胡氏,晃着磨盘大的臀、扭着水桶粗的腰,正准备出宣阳坊向柯府回话,却被万年令的防阁叫到了县衙二堂。

    “成,还是不成?”焦堂言简意赅地问。

    胡氏收敛了奇奇怪怪的姿势,汗巾低垂,声音比蚊蚋大不了多少:“没法说。柳先生与柳大娘倒没啥想法,可柳家娘子发脾气了,说是她娘家侄儿被御史坏了好事。”

    “妾身,妾身正两头说合呢。”

    她没法不怕,不哼不哈的老明府,手黑着呢。

    她也是偶然才听到,流二千里的独孤安徘,在剑州与利州交界处,葬身大虫之口。

    如果没有独孤安徘与老明府的恩怨,胡氏还是愿意相信是某人运气不好。

    可加上恩怨,让胡氏怎能不多想?

    设身处地,以她胡氏的气量,同样会让独孤安徘早死早超生,最多事后抹上两滴眼泪。

    焦堂淡淡一笑:“柳氏如果把握不住这机会,就由他吧。我有一故交为军中郎将,妹子也二八年华,要是柳氏不愿,我代为引荐。”

    胡氏眼睛瞪大了,很怀疑自己幻听。

    极少管闲事的明府,破天荒地要为柯御史保媒!

    柳先生、柳大娘,你们可长点心吧!

    再去柳氏宅院转了一遍,将明府的意思转达了一下,偏生当家娘子的嘴比钢铁还硬。

    柯府里,除了还不懂事的柯喜,连一门心思想促成这桩好事的柯行都干沉默了。

    继母轻轻哼了一声:“说得好像我们五品府邸,倒辱了他家白衣门第似的。”

    柯恶扫了眼柯斜:“大郎成丁了,也经历了事,该自己拿主意了。”

    柯斜没好气地撇嘴,头是你们起的,遇事直接就扔,良心不会痛吗?

    柯恶呵呵一声,良心这东西,不早就喂狗了吗?

    “亲事不成仁义在,无所谓的。”柯斜真不太在乎,实在不行先纳妾好了。“本官好奇的是,柳氏当家娘子说我坏了她侄儿好事,请问她侄儿哪位?”

    真得罪了人,那没说的,该黄就黄。

    胡氏扭动肥大的腰肢,满脸的羞愧:“这个,小妇人就真不知道了,只知道柳先生娘子姓阎。”

    居然对上了!

    柯斜只能感慨,在拥有五十来万人口的长安城扔一记飞镖,居然还能回旋到自己身上,这世界真的很小。

    这就怪不得人家胡氏了,纯粹是外来因素,人力不可抗拒。

    “辛苦胡娘子跑一趟,姻缘之事不能强求,就此作罢。”柯斜掏出一百文钱,递给胡氏。“想来万年县也不止是胡娘子关心此事,请代本官谢过。”

    胡氏眨着厚厚的眼帘,胖乎乎的脸庞上露出微微的惊愕,看上去还有几分萌。

    “御史与明府真是忘年之交,相互间竟如此默契!小妇人多一句嘴,明府说过,他有一故交为郎将,妹子年方二八,愿意引荐给御史。”

    二八十六,十五就可以成亲了,不碍事的。

    就是这年龄相差有点大啊!

    可这能怪谁?

    柯斜拖拖拉拉的,到了二十四才想起成亲,偏偏多数小娘子十六岁到十八岁就嫁人了。

    寡妇,府上肯定不得让柯斜娶;

    大龄且未婚,排除家境不说,多少有点小问题。

    能混到郎将这一级的,好歹也得三十岁朝上,兄妹年龄差异有点大啊!

    柯斜却忘了,郎将分左中右,有等级差异,还分了亲府、勋府、翊府,区别大着呢。

    柯斜意兴阑珊,柯恶却抢在头里发话:“请胡娘子代我向明府致谢,请他务必上心。”

    “另请代我相邀,三月三同游芙蓉园,兴曲水流觞。”

    古老的上巳(si)节,原定于三月上旬的巳日纪念轩辕黄帝,男女结伴去水边沐浴除厄。

    魏晋时把日期固定为三月三,渐渐演变成了水边饮宴、郊外踏青、男女相互定情的浪漫节日。

    这一天是法定的休假,帝后还可能联袂在曲江池畔宴请大臣。

    不过,连柯恶这个档次的官员都无缘,何况是柯斜这种小虾米。

    柯恶邀请焦堂,不会纯粹为了请他喝酒游玩,吏部的官员别的没有,人脉是一大把。

    当然了,大多交情仅限于见面打哈哈,但也多少有几个可以引为奥援的朋友。

    柯恶这意思,为了娃儿不打光棍,原则可以稍稍让步。

    反正,他柯恶也不是啥刚得没有朋友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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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阳坊,蒙学之后的宅院。

    一向心平气和的柳先生,第一次发火,粗陶碗砸了个粉碎:“妇道人家,净瞎添乱!你娘家侄儿比女儿还重要,上好的亲事活生生让你推走!”

    阎氏眉眼里透着三分色厉内荏:“哼!那是他无福娶我家大娘!区区御史,很了不起吗?”

    柳先生勃然大怒:“我倒要登门问一问阎立行这个少府丞,是不是非要拿我女儿当他寻仇问罪的筹码!”

    (注:之前误写将作丞,已更正。)

    阎氏的目光闪烁,声音小了下来,没了底气。

    阎立行本人对长安县两名学生的关照,仅限于让他们正常入学,其他的事不过是这些瓜萝亲戚借势扯出来的。

    本来就不是什么读书种子,占着人家县学的名额,有意思么?

    如果不是因为柯斜提亲的事,阎氏也只能干咽这口气,偏偏柯斜一头撞了过来。

    本来也就是个刁难的意思,柯斜但凡低个头,也未必不能结亲啊!

    喂,哪个当女婿的,不得巴结一下丈母娘的?

    阎氏全然忘了,他家都是白身,哪怕不说柯恶的考功郎中,柯斜的御史之位,也足以俯瞰柳氏!

    本来也不是多在意这亲事,何况还要践踏自己的原则,柯斜哪里会低这个头?

    爱得死去活来那种深情,抱歉,柯斜不是纳兰性德。

    三条腿的婆娘不好找,两条腿的多的是,大不了先纳妾。

    在大唐,那种儿孙绕膝却从未娶妻的“青年”,也不是没有。

    要是后世,连三条腿的婆娘都多的是,萨瓦迪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