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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杂役的话,让柯斜无语。

    这世上,从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即便是在御史台,官员们有优厚的俸禄,流外官日子也舒坦,胥吏能保一家老小节俭的用度,杂役跟在外头的同行待遇仍旧一样。

    心理失衡是难免的,好不容易混进诸司,结果,规矩比外头多,活计比外头重,钱财跟外头一样,拿这点钱只够自己糊口,连娶妻都不敢,谁甘心?

    管你大唐有多辉煌,灿烂的光芒,照不到他们这样苟且活着的人身上。

    “所以,区区十贯钱,你就把命给卖出去了?”

    郑修身一脸不可思议。

    对于出身荥阳郑氏的郑修身来说,十贯钱还不够他喝一顿花酒的,就此买一条命,委实不可思议!

    少见多怪,就是为了区区四文钱丧命的人都有,一万钱,不少了!

    邢庆缓缓发问:“为什么武候去抄家,你家一文钱都没有?”

    柯斜想吐槽,终究还是忍住了。

    在必死的命运前,不癫狂地花尽每一文,还会留给别人继承遗产啊!

    “你们是怎么结识的,又是怎样接到命令的,对方有什么特征?”

    柯斜只能接过话来。

    让这两个东拉西扯地问半天,都没得一点价值。

    就这,三司会审?

    杂役吐了口气:“每次都是他上门,头上戴了羃篱,根本看不到长什么样子。倒是口音,有一点辽西味。”

    辽西,现在也就营州这一块了。

    羃篱一戴,确定影响判断容颜,尤其是用特制的羃篱。

    嗯?

    照这口音推断,幕后黑手可能是高句丽、契丹、奚族之一哦。

    柯斜沉默了一下:“他说话,后缀是不是喜欢加‘思密达"?”

    杂役面容微微变色,最后只能无力地点头承认。

    郑修身第一次对柯斜格外客气:“御史见多识广,本官佩服。不知道御史可方便,为我讲解一下,何为思密达?”

    柯斜吐了口气:“在半岛,无论是高句丽,还是新罗、百济,说话的后缀都喜欢加‘思密达"表示敬语,没有实际词意。”

    邢庆拍案大怒:“高句丽小儿,竟行此无耻勾当!”

    柯斜无力吐槽。

    高句丽坏在明处,还很少在战场外耍阴谋诡计。

    正经嘤嘤嘤的新罗,才是套路一圈又一圈,转头就坑盟友的那种。

    到底是高句丽还是新罗,大约只能等朝廷认定了。

    即便真是高句丽,凭西部大人钱盖苏文应允长孙师去收殓前朝将士骸骨,大唐也只能将这口气暂时咽下。

    只能说,挑选这个时机的人是高手。

    不是每一名犯事的杂役都是硬骨头,所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口供迅速被审理出来了。

    略为遗憾的是,柯斜精心准备了一些超前的刑罚,居然没机会试用了。

    抛开一些无用的内容,大致内容为:杂役们对待遇早就不满,向诸司主簿提出时,还倒被威胁,要他们交诸司对他们培养的花费。

    偌大的皇城,总有一些杂役是穷到断子绝孙了,也就没有后顾之忧,胆子在铜钱的撩拨下变大了。

    大不了,下辈子不当人了。

    出钱找他们的人,大致可分为:关中人、疑似高句丽人、疑似吐谷浑人。

    按柯斜精神病人式的思维,可能是三方合流了,也有可能是一人分饰三角。

    只是这话却犯不着跟郑修身、邢庆说了。

    “你和潘金凤好好在大理狱厮混几年,别行差踏错,过一两年我带你们出来。”

    看着高阳妍有些闷闷不乐,柯斜安慰道。

    长时间呆在大理狱那种气氛压抑的地方,也不是个事,狱丞只适合当个跳板。

    把她俩从新丰县带出来,前途还是要稍稍为她们规划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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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史台寮房。

    早参,萧瑀看了看柯斜一眼:“不去大理寺问案了?”

    柯斜叉手:“托堂尊的福,到昨日下衙时已经审问完毕,黄卷已经交到主簿手里,汇总、誊写之后就能交给堂尊了。”

    萧瑀瞪眼:“不可敷衍!”

    主簿哭丧着脸:“这话是真的。堂尊,台内五十七令史、三十五书令史,下官得借用几天,誊抄该死的卷宗。”

    当时跟柯斜去大理寺的陈钱、毕厚,手都抄肿了。

    不过,他们用的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的速记方法,要转换成工整的文字,那可是个大活。

    萧瑀好半天才发问:“打死人了?”

    在他看来,不出几条人命,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

    敢在皇城滋事的人,本来就不想活了。

    柯斜哂笑:“这种事嘛,有第一个开口的,后面就势如破竹了。”

    萧瑀追问:“第一个又是怎么开口的呢?”

    “生擒突厥颉利可汗的高阳妍,堂尊是知道的,下官不过请她转了个腚坐下,人犯就被感化了,痛哭流涕地忏悔。”

    柯斜不太正经地回答。

    想了想高阳妍的身板,萧瑀打了个哆嗦。

    那一屁股坐下去,不压出屎来算人犯拉得干净。

    戟指点了点柯斜,萧瑀舌头都打结了:“你,你好毒!”

    毒毒毒……

    柯斜笑而不语。

    你是堂尊,你说了算,什么又鸟晒翅、马户拔橛都不毒。

    萧瑀想起来了:“本官记得,你从新丰县被发配到鸟不拉屎的恶阳戍,就是因为用了铺棘卧体的酷刑……”

    柯斜呵呵笑道:“劳堂尊牵挂了。”

    萧瑀啐了一口:“以后用这些鬼玩意儿,不要让本官知道,我萧氏是虔诚信佛的知道吗?”

    啊这……

    指了指侍立一旁的汉子,萧瑀开口:“秃兀疟疾,性命无碍,但要休养一段时间,殿院首座交给秘书监校书郎崔仁师。”

    正九品上校书郎,协助修国史的,主修国史的是秘书监著作佐郎邓世隆,协助的人还有敬播几人。

    能够修史的都是大佬,知识要扎实,资料起冲突时要甄别哪个靠谱一点。

    有时候,真正的历史比戏剧还荒谬。

    “哦,忘了告诉你,他出自博陵崔氏,武德初年考中的制举。”

    萧瑀这话是告诉柯斜,人家资格比你老、来头比你大,别胡乱生事。

    制举是在正式科考项目之外的临时科举,是皇帝根据自己的需要,直接在殿上考试,录用想要人才,通常有一点偏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