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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孔长秀一口四十年老痰陈酿没法吐出来。

    柯斜说洮砚值钱,它就一定值钱?

    脑子呢?

    洮水产石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要扬名早就扬了,凭什么到现在还藉藉无名?

    可见洮砚先天上多少有不足!

    孔长秀却忘了,从来没有名士替洮砚扬过名,又哪来的名声可言?

    平头百姓说“桃花潭好深啊”,和李白说“桃花潭水深千尺”,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即便孔长秀不情不愿,也不得不承认,在扬名方面,他确实做不到柯斜那么便利。

    但是,靠一个扬名能迅速打开洮砚的知名度,从而让利益快速增长,孔长秀表示怀疑。

    不管怎样,有钱弥补上府库的亏空,总归是好的。

    所以孔长秀即便再有怀疑,也不能当众拆台。

    恼的是,因为清剿不利,孔长秀曾想向地方加一点杂徭,这帮人一个个装面黄肌瘦样;可现在掏钱的架势,那叫一个财大气粗。

    “各位出钱了,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本官也就说一说。”柯斜压了压手,让场面安静下来。“洮州之乱已经接近尾声,各鹰扬府、各部诛杀吐谷浑人近百,缴获马匹数十;击毙黑松岭二部及其同党三百余人,活捉、自首叛逆近三百人。”

    “真正的黑松岭二部,大约就只剩四百人,包括老幼,大可以一击而灭。”

    “本官知道,有些情面不好推却,有人想着两不相帮就好了。但是,各位啊,不彻底平乱,本官就不能离开洮州,谁替你们把洮砚的名头打出去呢?”

    击毙黑松岭的同党中,有不少是如哭吾家的阿浪一般。

    老实说,柯斜甚至能以此为由,让洮州不少良人获罪,再罚没不少财富。

    能像阿浪他们闲得干损人不利己勾当的,家里多少有点财产,才会膨胀到不听符文。

    真穷的,挣饭钱都忙不过来呢。

    嗡嗡的议论声响起,柯斜只是喝着加了马奶的茶汤,任由他们思考。

    味道还行,就是有点腥。

    而且,略为奇怪的是,为什么不是牛奶、羊奶呢?

    花掌柜被公推为嘴替,出来叉手:“御史但请放心,各部将严防死守,与鹰扬府积极配合,定在半个月内清除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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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小国寡民的时代,没有哪里能永远不跟外界接触,总有一些物品需要从其他地方补充过来,比如大盐,比如生铁。

    贸易也是因这些需求而催生的。

    黑松岭二部已经合二为一,剩下的人口,以老弱为主。

    困守这一片区域,虽说有山林之利、水草之美,可一些大盐、生铁之类的物品是刚需。

    没有盐,吃东西没有滋味,身子还软得很。

    没有铁,兵器、工具的损坏,怎么修补?

    “万事不求人”,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说法。

    问题在于,洮水东岸的纳浪,哭吾达昌一府兵马严防死守,连平常跟他们眉来眼去的人都消失无踪;

    店子,马三石部也有羌人为府兵,黑松岭部的人再怎么乔装打扮,依旧避不开他们的火眼金睛。

    没办法,太熟了吖。

    岷州方向,不熟,听说兵马更多,不敢去。

    黑松岭部其实就是家乡宝,除了家乡,哪里都去不了,偏偏还想重归吐谷浑,脑壳里不晓得灌了多少水。

    跑遍了洮州的莫折朗巴吉,聚拢了兵力,越过店子,矛头一般扎入黑松岭,又让黑松岭部战死、被俘了上百人。

    再这么搞下去,曾经在洮州小有势力的黑松岭,只怕会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鹰扬郎将莫折朗巴吉传御史符文,黑松岭叛逆不过是苍蝇撞牦牛,伤不了洮州分毫!还想着你们吐谷浑同族?”

    “前几天,来蒿鹰扬郎将率兵在完冒歼灭吐谷浑百人!你们指望的援助,来不了!”

    鹰扬府中的羌人,走一路、喊一路,喊得黑松岭部人心惶惶。

    据他们得到的消息,吐谷浑确实是派人来襄助同族了,可没有万骑,五千骑总有吧?

    五千骑再困难的话,一千骑也该有吧?

    一百骑,就算你是精锐中的精锐,闯进洮州来,也只是给人送菜啊!

    这,就是酋首说的“一家人”?

    呵呵。

    人心散了,一点凝聚力都没有了。

    小路上,一名黑松岭羌人双手举过顶,固执地求见莫折朗巴吉。

    搜身之后,莫折朗巴吉骑马到他面前:“有什么想说的吗?”

    羌人干涩地笑了:“我们都被酋首害苦了。说什么重回同族的怀抱,结果同族的吐谷浑纯粹是在敷衍。”

    莫折朗巴吉大笑:“这就是没见识吃的亏。吐谷浑羌人多不假,可羌人在吐谷浑是下等人,鲜卑人才是上等人,羌人想当官都不容易。”

    “不会有个名王梁屈葱,你们就觉得羌人的地位突飞猛进了吧?”

    大唐也不敢保证各个族群就一碗水端平,可整个西北、北面的族群待遇,要远远好过西南面,却是不争的事实。

    羌人抬眼看向莫折朗巴吉:“看在同族份上,不要欺骗我,现在投降,会死吗?”

    莫折朗巴吉重重吐了口气,如烟雾一般在刺骨的空气里渐渐消散:“按御史的话说,会杀一些罪魁祸首,杀鸡儆猴嘛。多数人,会按叛逆论处,杖责、沦为官户,也就是为奴隶,也许到下一代才能恢复良人身份。”

    羌人低头沉思,许久才抬头,一声尖厉的呼哨在黑松岭回荡。

    老少妇孺,将近五十号人,行尸走肉一般挪了过来,身上早没了武器,身后还跟着一些牛羊。

    搜身、缚手,再派人押回洪和城,这一套流程,府兵们做得极其熟练。

    “儿郎们,一百贯钱又到手了!”莫折朗巴吉狂笑着举枪。

    步兵在马上举木枪,多少有点不太匹配。

    府兵们举枪呐喊:“分钱!”

    这种不经过战斗的利益,向来是均分的,从莫折朗巴吉到府兵,接近人均一百文。

    别看一百文好像不多,可大唐现在是物贱钱贵,这点钱,不追求档次的话,足够一个人生存好久了。

    再说,这不纯粹是钱不钱的事,而是向世人证明,洮州的兵马,不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