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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太府少卿

    柯府罕见地来了太府少卿焦堂。

    焦堂少与柯斜来往,不是对柯斜疏远了,纯粹就一个字:懒,一如既往地懒。

    虽然焦堂的府邸就在隔壁宣平坊,发妻、媵妾都住到一起了,日子照样过得和和美美的,就是浸泡在温柔乡里,躲进小楼成一统。

    因为,他的媵本就是发妻的堂妹。

    吃了碗柯府食手制作的搅团,焦堂疲倦的神色渐渐消了些。

    “东市署、西市署,市令都向本官告状,说是赵宽颐小儿一伙在市内横行,抡羊腿骨的几个游侠儿被他们打得半残。”

    两市都隶属太府寺,市令告到焦堂那里合情合理。

    柯斜笑道:“少卿也知道,赵宽颐就是栎阳县赵庄借咱新丰到长安城乞活的娃儿,当时年幼,在东市里饱受欺凌。”

    侥幸活下来,手上还有一票人马,报复回去很正常。

    焦堂掏出汗巾擦嘴:“要不是没伤到黎庶、商贾,今天就不是本官来说话了。”

    柯斜喊那一声“少卿”,他听起来格外受用,比喊“上官”顺耳多了。

    至于游侠儿,打呗,哪里的游侠儿不打人,哪里的游侠儿不挨打。

    虽说赵宽颐是栎阳县人,可扯上贞观二年的旱蝗之灾,立马就显得亲近了——虽然当时焦堂已经为万年令。

    “中书舍人许敬宗托本官说和,愿意以一匹五龄良品祁连马赔罪,换赵宽颐不再纠缠那几名游侠儿。”

    焦堂总算说清了来意。

    柯斜哂笑:“许敬宗不是正经官宦人家出身么?怎么跟游侠儿扯得上关系?”

    焦堂叹息:“哪家没几个不争气的后辈哦!他的族人惹事,肯定得想法平事。”

    赵宽颐他们一伙,力气可能还不太足,但棍棒、配合,在没路真难提的教导下越来越刁钻,几个游侠儿打不过他们是理所当然的。

    何况,好汉十七八,打架玩命杀。

    柯斜笑了笑:“许敬宗的颜面可不够。”

    许敬宗虽然也是十八学士之一,可没有所谓的文人风骨,就是俗人一个。

    要说许敬宗个人节操是不怎么样,但他很少主动害人。

    问题柯斜与他素无交集,凭啥卖他情面?

    焦堂一指柯斜:“就知道你这破脾气。加上散骑常侍许胤宗的情面够不够?”

    太够了。

    许胤宗以年迈之躯,跑新丰县医治骨蒸病,这个人情扎扎实实,柯斜必须得领。

    虽然一个是杭州人、一个是常州人,可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往祖上论一论,说不定还是一家呢。

    召来赵宽颐,柯斜把前因后果细细陈述了一遍:“其他的人情我可以不理会,可许常侍对新丰县有恩,我不能忘恩负义。”

    赵宽颐微笑叉手:“但凭大郎君吩咐。”

    柯斜沉吟:“人情,算是我欠你的。良马是赔给你的,可以在府中寄养,要用随时拉出去。”

    “小人愿意将良马送给大郎君。”赵宽颐头脑很清醒。

    “把我当啥人了?有我的次马,足够用了。”柯斜啐了一口。

    赵宽颐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叉手退下。

    虽然有点不甘心,可大郎君的情面要给。

    何况,大郎君确实没有吞了良马的心思。

    等赵宽颐退下,焦堂才继续开口:“还有一个事,兵部主事焦德表,你方便的时候关照一二。”

    柯斜迅速反应过来:“少卿府上大公子?”

    焦堂老脸如菊花绽放,笑得那叫一个得意,比他自己晋升少卿还骄傲。

    这也是正常人心理,看到娃儿出息了,比自己上进还高兴。

    柯斜认真地问:“是关照他建功立业呢,还是关照他平安度日?”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在兵部的框架下都有可能实现。

    焦堂笑了:“老夫好不容易冲上去了,可不就为关照子嗣不用去拼命么?当然是盼他平安,哪怕因此显得平庸。”

    看看,这才是关爱娃儿的阿耶。

    柯斜抚着短须:“既然如此,我安排员外郎李海岸带他,专门梳理兵部司内务,不用去冒险。”

    “当然咯,考功、简拔会比其他人略低。”

    焦堂乐呵呵地应下了。

    “哎,听说没,你捉回来的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死了,在灞水东面火葬,追赠归义王,谥号‘荒"。”

    焦堂开心地八卦。

    火葬是突厥的习俗之一。

    作为在突厥肆虐时代熬过来的老人,焦堂对阿史那咄苾之死,满满的幸灾乐祸。

    “荒”是恶谥,外内从乱、凶年无谷、好乐怠政、昏乱纪度等等不良名声归于“荒”。

    柯斜却微微叹息。

    突厥最正统的可汗死了,大唐封的那些可汗,早晚要重新角逐大汗之位。

    颉利可汗之子阿史那叠罗支倒是在长安,可他太年幼,完全坐不住可汗的位置。

    焦堂继续八卦:“倒是听说,他母亲的媵臣(注)吐谷浑邪自刎殉葬,陛下感其忠义,赠中郎将,葬在颉利可汗墓侧。”

    柯斜笑着啜了一口茶汤:“狼狈如此,还有人愿意为他同生共死,不错了。”

    多少人临终前众叛亲离,死得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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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部司紧急出文牒上呈侍郎崔敦礼,请求在夏州、盐州、灵州、凉州、甘州、肃州一线增派兵力,以防不测。

    崔敦礼眼皮直跳,在广袤的边境增援兵力,多少才叫够?

    恼火的是,增派援兵固守边境,钱粮得朝廷生生扛着,不可能再搞募集。

    兵部司的理由很充分,突厥颉利可汗亡后,草原没有精神共主,必然生起摩擦。

    今天你家羊吃了我家的羊,明天我家的马爬了你家的草驴,后天我套了你家的马……

    日常纠纷嘛,常见得很,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死不活的火堆遇上一桶石脂水,真可能烧毁整片草地。

    “焦德表,这是你们郎中写的?”

    崔敦礼表示怀疑,这行事不像柯斜的风格,字体也不是欧体,是虞体。

    兵部主事焦德表叉手:“回上官,是郎中亲口所说,下官逐字记录并校对过的。”

    崔敦礼轻哼一声。

    这个瓜怂,终究听得进忠告了。

    行,只要柯斜不莽撞,有事自然是自己这个侍郎扛,奏报朝廷之事,就靠自己了。

    柯斜寻常是进不了两仪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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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媵(ying)臣,陪嫁过来的家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