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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本官向来最仁慈

    四月,暴雨倾盆。

    故道河水位暴涨,团结兵在松谨的带领下,着油布雨披,身上系着绳索相连,踏着破旧的道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故道河上下游分头查探,要及时救出落难的子民。

    不错,在柯斜嘴里,这些黎庶就是子民,每一个人他都能当儿子看。

    官厨里,几口大锅煮着姜汤,每一个进来的团结兵都喝上一锅,然后义无反顾地上路。

    州学中,医学博士扁舟带着眉眼稚嫩的医学生,紧张地配置药方,以应对可能因暴雨而带来的疾病。

    扁舟的声音,甚至盖过“哗哗”的暴雨声:“使君不惜重金,配齐我医学所需器械、药物,只求我们能多活一条性命。现在,告诉我,你们能不能救人!”

    医学生斗志昂扬:“能!”

    这种小事要做不到,医不是白学了吗?

    远处传来“轰隆”巨响,观望的录事史罕父杵惊呼:“不好了,北面的山崩了!”

    崩什么啊,下雨导致的山体滑坡而已。

    幸亏山体滑坡的具***置,不是什么人口聚集区,有损失也不会太惨重。

    柯斜一声吼:“民曹出动,检查有没有人遇险!优先救人,其次维持道路畅通,注意安全!”

    司户参军龙亚仁大声咆哮:“凤州有我,道路必通!”

    民曹官吏带着从梁泉城征召出的役夫,扛着各种各样的工具,悲壮地踏出城门。

    谁都知道,在这时候的最佳选择是缩在屋里头,可没人选择袖手旁观。

    城边上,一支蓑衣油布的队伍,扛着奇形怪状的工具,跟上了龙亚仁他们的步伐。

    柯斜在甬道内看了一眼录事参军杨当头,杨当头狠狠咬牙:“身为凤州一员,羌寨责无旁贷!”

    人数虽然不多,却是羌寨能动用的最多青壮了——羌寨自身,也需要迁移、救治的。

    治中文嘉陵惊呼:“不好了,故道河水涨过堤坝,已经浸入梁泉城了!”

    柯斜大声道:“除了存放印信与簿籍处,州衙大门打开,准黎庶入除了官厨外的所有地方避雨!”

    “告诉他们,守规矩,否则本官也不惮杀人!”

    越是在混乱之际,越要以铁血手段震慑宵小。

    天天和稀泥,和到最后,官府威信荡然无存,会任人践踏!

    “冯京,带三名执衣守州衙,谁不规矩,杀了再报!”

    “马凉,安排百姓顺序转移!”

    “仓曹,在城内外巡视,看有没有人还没脱离危险!”

    河水淹没了柯斜的脚踝,柯斜依旧挺立在甬道中,静静地看水起水落。

    一段木头在河道内起伏,死牛烂马的尸身随波逐流,偶尔见衣裳似的物件在浮浮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故道河水渐渐落了下去,像渣男一般,留下一地的狼藉,淤泥能够淹到脚背。

    风,停了;

    雨,住了;

    火辣辣的日头,出来了。

    尽管是要落山的太阳,烘在身上还是有些暖意的。

    民曹官吏、役夫、羌寨男女如数归来,身上湿漉漉的,一个个脸色发白。

    “录事参军,领他们到官厨喝姜汤,想法给他们换干衣裳,让医学生给他们检查,一个不许出问题!”

    松谨带着团结兵归来,眼现淡淡的哀伤。

    纵然相互绑着绳索相连,依旧有两名团结兵因滚石而丧生。

    “民曹,加倍抚恤!”

    这是柯斜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

    建立团结兵的宗旨,就是要他们在危急时刻守护一方黎庶,牺牲是他们的宿命。

    总算团结兵的努力没有白费,沿途救助的人次接近二百。

    别驾强仲豹与司法参军公西赞名等众多人数,因为在黄花县的上流段,受到的影响并不太大。

    好在沿途的堤坝修缮得差不多,没有一点豆腐渣,原本估计会溃堤的地方巍然不动,损失才不算太惨烈。

    具体情况,要等四个县报上具体损失,柯斜才知道了。

    与松谨并肩入衙院,淡淡的血腥气传入柯斜鼻孔。

    公堂前,冯京执染血的横刀,恶狠狠地瞪着几名闲汉,脚下倒着一具尸体,血和着雨水散了一地。

    跪石一侧,站着一名姿色普通、身子壮实的婆娘,身子微微发颤。

    “你草菅人命!”

    “二癞子就摸了一把,摸了又拿不走!”

    “就是有错,了不起打屁股,怎么能杀人!”

    闲汉们七嘴八舌地声讨着。

    冯京一扬横刀,唬得闲汉们后退几步。

    “怂!”

    冯京啐了一口。

    在公廨里找刺激,死了可不是白死么?

    去过一趟吐谷浑的冯京,可不忌惮刀头染血。

    “二癞子,死鬼啊!你怎么就没啊!”那婆娘突然嚎了起来,坐到地上直蹬腿。“你哄我说,收了粮就娶我,怎么就去了啊!”

    阅历浅薄的冯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显得手足无措,求助的眼神移向柯斜。

    义父,这题太难了,我不会啊!

    柯斜走上公堂,冷冷开口:“本官令开放公廨,容许黎庶避灾,也同时下令,不守规矩者,死!”

    “司户参军,你不是嫌道路没人修吗?这几名壮士多闲呐,押他们修一年的路吧。”

    “敢跑,打死!”

    “至于这位妇人,本官向来最仁慈,见不得生离死别,拉下去殉葬吧。”

    柯斜的话,连冯京都震惊了——还可以这么干?

    那婆娘立刻爬起,眼泪一收,若无其事地开口:“官人见谅,民妇一时眼花,误将贼子看成情郎。”

    冯京看得目瞪口呆。

    人,竟可以如此无耻吗?

    柯斜冷笑道:“你以为,官府是任由讹诈的地方吗?典狱,将她收监,等司法参军回来告诉他,最少判一年徒刑,少一天他本人顶上。”

    杻戴到那婆娘身上,她兀自挣扎着叫嚷:“官人,网开一面,我是女的!”

    柯斜哼了一声:“在官府面前,你就是死的也不顶用!任何人来了,本官都是那句话:绝不姑息!”

    姑息便是养女干,导致恶人越来越肆无忌惮,官府威信扫地。

    该杀的,绝不能手软,不可因其三亲六故的关系而顾忌。

    如果做不到,换一个官员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