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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贞观九年里的第一场雪

    贞观九年里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都早一些。

    正月十六耗磨日,薄雪飘荡,柯斜接到兵部信鸽传书,眼睛一眯。

    太上皇李渊崩,长孙皇后崩,先后就间隔一天。

    出大事了啊!

    柯斜立刻下令凤州停止一切婚嫁,禁饮酒作乐,屠宰禁一旬,违者必究,轻则杖责,重则流刑。

    梁泉城内,显眼的地方都悬麻布为幡,以表达凤州无尽的哀思。

    县衙与州衙没有悬麻布,是因为凶服不得入公门。

    总不能让官吏披麻戴孝的问案、处置公事吧?

    即便如此,下衙之后,柯斜也是着一身麻布衣,出了衙门更要换成丧服。

    这是国丧,举国同哀,柯斜必须更注重自己的礼仪,一言一行不能失礼。

    上梁不正下梁歪,柯斜现在就是凤州的上梁。

    州县两级的衙役、白直、问事,公服臂上缠一段麻布以示哀思,杀气腾腾地从城门处排到城内。

    国丧期间,但凡有人闹事,杀无赦。

    司仓参军萧余典找来了一观道士、一寺比丘僧,在梁泉城大街处散斋,柯斜与四个县令行香。

    这是国丧日地方上散斋的规格,给道僧香油、炭料——其实多半还是折算成铜钱。

    官方设斋,对道士、僧人数量没有限制,如果是私斋则不得超过四十九人。

    地方上都麻烦成这样,换成在长安城会怎样?

    一些从乱世熬过来的老人,真心实意地跪倒,为太上皇嚎啕大哭,激动的差点哭抽过去,好在有医学生救治。

    哦,现在可以称李渊为高祖太武皇帝了。

    不管高祖太武皇帝的形象如何被降格,在小百姓心中,就是他结束了乱世,让子民可以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至于说他有什么过,那不是百姓关心的事!

    升斗小民的是非观念,就是那么朴实。

    损失最大的是羌寨,咂酒暂停制作,短期不能再发售,存储的时间又受限制,自己喝还不能喝,就难受。

    可惜,这个禁令是必须严格遵守的,柯斜让杨当头严格控制好羌寨,绝不许一滴咂酒流出,更不准擅自饮用,否则断了咂酒在长安城的销路。

    幸亏柯斜没有承侯君集的关照,否则此刻大约跪到胫骨痛,搞不好还得用生姜汁擦衣袖,以保障必要时有眼泪。

    有点装,但这才是臣子本分。

    不排除有臣子真的悲伤过度,但多数臣子的悲伤是有限的。

    哭自己过世的阿耶娘时都没掉那么多眼泪,哪里可能为太上皇、皇后涕泗纵横?

    像许敬宗还敢在这特殊时间取笑欧阳询老且丑,当然是有恃无恐了。

    十八学士的资历,很多时候比拼命的武将都管用,许敬宗也不过是外放又留用罢了。

    换一个十八学士之外的大臣试试?

    除了公事,柯斜几乎没有一句多的话,马凉、冯京他们也懂事地保持肃穆。

    幸好现在是正月,许多人家还存有腊肉、油炸肉,一旬禁屠宰的影响不是太大。

    按照高祖太武皇帝的遗嘱,国丧禁止人殉,嫔妃有子嗣的随其赴藩,没子嗣的去感业寺出家,宫人放归民间。

    服丧守纪期不能太漫长,法定的二十七个月,以日代月,二十七天后恢复正常,民间不禁嫁娶。

    在“仁”字上,高祖太武皇帝当之无愧。

    可惜这二十七天的说法,柯斜没打算率先尝试。

    雍州、岐州不先开这口子,凤州就憋着!

    嫁娶的事,多拖几天没事,就是显怀也不多这一两天,柯斜不想当这个急先锋。

    整个凤州衙门的官吏,都被别驾强仲豹与治中文嘉陵再三警告,在解除国丧状态前,每个人都要谨言慎行!

    整个州衙,最年轻的录事史罕父杵与州学生,都是警告的重点人物,强仲豹甚至黑着脸表示,谁敢在国丧期间生事,他一定让其全家滚出凤州!

    别怀疑,哪怕不借助官职,以强氏在凤州的地位,也完全能够办到。

    忌讳归忌讳,该做的事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

    划出的十亩常田里,小麦悄悄伸出新叶,整个色泽由暗绿变成青绿,植株比旁边常田的小麦粗壮了些许。

    “使君,我记录了,这边的新叶比那边早出一天,也壮实了一丝,似乎耨肥真有作用。”罕父杵静静地陈述事实。

    也就是气氛不对,要不然他能蹦几下表示喜悦。

    一切在柯斜的预料当中。

    这个时代,深耕熟耨的理念并没有深入人心,粗放式耕种才是主流,所以一个人理论上才会有二十亩永业田、八十亩口分田。

    即便按休耕算,那也是要五十亩田才能养家糊口,产量实在太感人。

    柯斜是对司农卿郭嗣本提出过自己的建议,可司农寺京苑总监、京苑四面监、诸屯监总需要时间推广,然后才可能到工部屯田司,再过上几年才可能慢慢推广到地方。

    其间,还没法保证,这个方***不会被人改得荒腔走板。

    经一定是好经,歪嘴的不只是龙王,还有和尚。

    所以,只有凤州用公廨田实打实地产出更多粮食,才会引得观念陈旧的庄户效仿。

    就这比较壮实的植株,已经引得不少附近的庄户围观了。

    “会不会,使君的方法真的有用哩?”

    “我承认,他造的犁确实好用,可这不等于他种田比我们在土里刨了一辈子的还厉害!”

    “嘴硬不是?看看你家田里的苗,再跟这块地里的苗对比一下,能说出否认的话,不是眼瞎就是心瞎。”

    当然,现在说啥都是虚的,只有等刈麦、晾晒、称量了,才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毕竟,就算刈下来了,还有人可以嚷嚷“秕谷”。

    增产不增产,对柯斜都没有太大影响,他只要把事情干出来了,愿意跟着学的,自然能多吃两口麦饭。

    有想法的庄户,已经悄悄屯起了肥料,慢慢堆着发酵。

    哪怕下一茬补点豆子时,用耨肥试试也是好的呀!

    在这片田周围,还有河池县、两当县、黄花县的司户佐悄悄观察着,各自心头有秆秤,要不要效仿使君,效仿力量如何,能不能贸然全面推广。

    奉承上官是正常的,但前提是别损害自己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