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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新旧更迭

    终于在操练、管束团结兵之余,堂堂正正进州衙,跟在司户参军龙亚仁身边学习。

    团练使跟折冲都尉,虽然大体都接受兵部与地方的双重管辖,侧重点却不一样。

    折冲府主要为兵部驱使,地方有盗贼、造反时,他们责无旁贷,但其他时候可以不理会地方;

    团结兵虽然也在兵部簿籍上,却是地方上的兵力,主要归地方管辖,半兵半救援的性质。

    所以,团练使入州衙,根本没人反对。

    龙亚仁倒不藏私,可他的脾气与听力一样,没个准儿,忽好忽坏的。

    好在松谨的脾气向来不错,倒也能忍受得住。

    户籍、计账、蠲符、道路、逆旅、田畴、六畜、过所、婚姻、兵甲、门钥、传驿,足够让人头晕眼花。

    每一样职能,都有具体的说道,特别是婚姻,里头的说道更多。

    比如说娶妻、纳妾为同姓,必须强制拆婚。

    虽然《贞观律》对这些具体情况有明文规定,但松谨还是看得脑壳痛。

    子氏衍生的姓氏间不能通婚,刘氏衍生的姓氏间不能通婚,偏偏姬氏衍生的姓氏准许通婚,你说这是为什么呀,为呀为什么?

    户籍更是让人头大,有私自脱离户籍的,从保长、村正到里正都要挨板子,搞得现在有些地方都没人愿意当里正、村正、保长。

    特别是保长,四邻弃地而逃的话,保长得自掏褡裢补上缺口!

    好处没有多少,净干些得罪乡邻的活,还要挨笞,谁愿意啊!

    挨笞都能忍,做事还要倒贴钱,坚决不能忍!

    敏感的参军事陈钱歪嘴:“使君是准备让团练使换位置了?”

    陈钱跟了柯斜多年,有些话没那么忌惮,敢于直接问出口。

    医学博士扁舟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医海无涯,扁舟虽然也有点造诣,却终究不能尽治天下病患。

    当然,更医不了绝症——穷病。

    柯斜叹息:“司户参军的病情重了,黄花县到大散关的路也有谷尚枣接手,再带团练使一段时间,他也要辞官养生了。”

    “团练使的岁数也不小了,早晚精力不济,换一个位置比较合适。”

    至于这算不算私相授受,柯斜表示,有问题可以咨询吏部尚书侯君集。

    一个从八品下司户参军而已,没有特殊情况,吏部也不会拒绝刺史的举荐。

    特殊情况包括而不限于看地方不顺眼了、有人想占这坑了、有镀金的年轻人了。

    何况,团练使本身也是地方的官员之一,移动一下位置替补,也不是说不过去。

    前提条件是,地方主官在吏部确实有颜面。

    柯斜在侯君集面前的颜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政事堂、天子要眼睁睁看着,他能把贫乏的凤州带到什么高度。

    大唐并不缺乏文臣武将,但缺乏经济之才。

    高谈阔论、在宏观上指点江山的人多了,同样的牛皮,听第一个吹嘘时还觉得清新脱俗,听多了只想一人给一耳光:叫你拾人牙慧!

    能像柯斜这样以新奇姿态运作起地方经济的,整个大唐都屈指可数,纵容一点也就正常了。

    光吹牛皮谁不会啊!

    许多交口称赞的俊杰,下要地方就原形毕露,不少人甚至五谷不分。

    嗯,没有何不食肉糜,就已经很不错了。

    大唐的老臣子还好,年轻一代,保护得实在太好了。

    至于团练使,兵部肯定会重新委派,那就不是柯斜能左右的了。

    中秋之后,龙亚仁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失聪的频率渐高,无奈之下只得辞官,并推荐团练使松谨接替司户参军。

    凤州刺史柯斜、别驾强仲豹、治中文嘉陵联名上表,为保证凤州民曹诸般事宜的连续性,请朝廷委凤州团练使松谨接替司户参军之位。

    旨授来得很快,三天就到了凤州,同时抵达的还有新的团练使牛大力。

    从牛大力的任命来看,兵部对柯斜的整体态度还不错,即便兵部侍郎韩瑗与柯斜就纥干承基等任命起过冲突,也不影响兵部行事保持一定的公正。

    毕竟,牛大力与柯斜的相处还算愉快。

    但牛大力带来的消息就不太愉快了:洮州又经历了一次反叛,刺史祭天,洮砚的经营破裂之后,甩开了柯斜,重新组建人马进长安城售卖洮砚。

    柯斜只能苦笑。

    人算不如天算,洮州总归得献祭一任刺史才安定下来。

    洮砚的事,柯斜早就没有从中抽取好处——看不上这点小钱,洮州甩开自己也正常。

    不过嘛,只能说某些人利欲熏心,忘了有柯斜在其中,洮砚能获得多少便利。

    人心呐!

    柯斜带着执刀,十里相送龙亚仁。

    “使君,莫得事,就是回去让娃儿供养嘛!”

    龙亚仁响雷般的声音在回荡。

    这是听力几乎丧失的表现,正常人说话就没那么大声的。

    竹叶飘零,“咩咩”的叫声响起。

    “咕咕,是你吗?”

    龙亚仁神奇地听到了这声音。

    黑白分明的咕咕从竹林里走了出来,四肢着地,走到龙亚仁身边,抱住他大腿,“嘤嘤嘤”地撒娇。

    龙亚仁拿出沙果送到咕咕前掌,怜悯地摸着它的脑袋:“吃吧!今天一别,怕再没有见面的机会喽。”

    咕咕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抱着龙亚仁,“咿咿”地叫了起来。

    龙亚仁慈祥地拍拍咕咕,对柯斜道:“咕咕这是不舍、寂寞,使君日后得空,多看看咕咕。”

    “咕咕,以后就是使君来看你了,记得使君的味道,不准乱发脾气。”

    咕咕松开前肢,眼里有两滴泪水,挪到柯斜身边蹭了蹭,又到龙亚仁身边“嘤嘤嘤”地蹭着,直到龙亚仁离开。

    柯斜送别龙亚仁,回程时,还看到咕咕蹲在竹林边闷闷不乐。

    “咕咕,高兴一点,他是跟家人团聚。”柯斜安慰着,从马上取下一个脸盆,装了点梨给咕咕。

    咕咕像一个耍脾气的娃儿,后肢夹过脸盆,“嗯嗯”一声,把梨倒在一边,四肢转着脸盆。

    终于,咕咕把自己逗开心了,“咯咯”地笑出声,挪着圆滚滚的身子,脑袋再蹭了蹭柯斜的掌心,表示认同了柯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