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树荫之下
一片雪花落在大地上是否会有声响，老梁州人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们能够挺起胸膛跟你保证，呜咽的风声是冬季夜里的常客，至于那哗哗落下的大雪是否会拉着老树添一曲咔咔作响的二人转，那就要看它心情了。
然而，寒彻刺骨的狂风却在望归海的滩头收住了它肆虐的霜雪，为世代居住在梁州西海岸的凡人们留出了一块休养生息的土地。由于背山靠海土地稀缺，这里的原住民大多以捕鱼为生，慢慢的也就形成雪山旁的一座小渔村——暮云村。
说来奇怪，明明住所离那座大雪山最近，暮云村的村民们却很少见到漫天飘雪的场景，倒是村里一直留传着一个传说：
梁州的每一片雪花都是日月女神的眼泪，穿过那条隔断仙凡的星河，落入尘间。而那位爱哭鼻子的仙子，在看到暮云村的村民们后，也为他们对生活的热爱所打动，露出了笑颜。
当然，这些都是村民们茶余饭后的笑谈，说到底还是因为在这儿的日子太过悠闲惬意了。
一年伊始，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獭祭鱼。
村里唯一的那座酒肆没有招牌，只在门前插上一青一白的两张酒旗，任由它随风招展。因是渔汛将至，村子中的青壮们大都在为海祭忙碌着，店里倒没多少酒客，小二也难得清闲，抄着碟掌柜赏的花生米靠在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丢着，顺带还能听听别人唠嗑的闲言碎语。
“欸，我说，你听说了么，老张家那小子前些日子从中州回来了！”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前天，你是没看到，老张那得瑟样儿，啧啧啧……”
“那小子在外头混得咋样啊？”
“我看是不差，想知道你自个儿问去。”
聊天的是村里的两个闲汉，老大不小的岁数了还都打着光棍，每日的营生么就是给人打打下手，有时候帮掌柜的送送酒，有时候帮烧水的打打柴，过两天大概能在别家的渔船上混个水手当当。
店小二皱了皱眉头，却舍不得把嘴里那颗馊了的花生米吐掉，又捻起一粒小心翼翼地放到舌头上，心里咕囔着：“外头有什么好的，到哪不是帮别人干活的命，有那功夫不如多挣点，开个酒馆，我也当个掌柜。”
小二正做着白日梦，掌柜那公鸭般低沉沙哑的嗓音便在身后响起，“小七啊，还搁那儿玩呢！赶紧进屋做功课去！”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半大的小孩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进门时不留心，差点儿蹭翻了小二手里的碟子。那小孩叫做钱七，是掌柜的独子，所以未曾打算让他拜师天枢山做个道士，虽然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他。
“你看你，慌慌张张得干什么，你爹也真是的。”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不让小七拜师学艺，想要出息就只有给我好好读书。”
“要什么出息，小七长大了后你这酒馆不就是他的？”
“哼，都说中州好，现在村子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这酒又能……”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你！”
不敢偷听掌柜的俩口子的拌嘴，小二轻轻地把一干二净的碟子放在桌上，溜出门蹲坐在旗杆下看着不远处大树下的那位白发说书人。掌柜的想法他是理解不了的，别人家的孩子不还在那儿听老汪头讲故事么，还真别说，那老家伙肚子里确实有些东西。
老头姓汪，本是个落第秀才，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沦落到这片穷乡僻野当了个说书人，到底是外头的读书人，他那讲不完的故事总是叫人欲罢不能，往日里大伙儿也都愿意给他几个赏钱，但这些天都在忙着海祭，自然无暇听他说书。他也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便在酒肆边这棵老树下为孩子们讲讲故事，也省的他们在没大人看着的时候闹腾出什么事情来。
“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娃娃知道什么叫海祭吗！”汪老头爽朗一笑，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大胡子，自顾自唾沫横飞地说着，“海祭就是要祈祷渔船出海顺风顺水，平安归来。出海前要举行海祭，在每条船上祭告神灵，烧化疏牒，这叫行文书。供祭之后啊，还得把一杯酒和少许碎肉抛入海中，这就叫酬游魂。做了这些还不够，在这一天禁止吵架和讲不吉利的话，否则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虽然汪汉阳特地作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周围的小孩子们都没有被他吓唬倒，甚至还有个叫禾叶的小姑娘俏生生地拽了拽他的衣角：“汪爷爷，你说的那个丑油昏是什么啊？为什么要把肉丢进海里呀？”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汪汉阳一把抱起禾叶，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禾叶啊，爷爷说的可不是什么丑油昏哦。是酬游魂，死者为大。把肉丢进海里当然是供奉龙王爷啦，要让龙王爷感受到我们的诚意，这样今年打鱼耕种才会风调雨顺。”
“这样吖。”
“好嘞，孩子们都坐好，爷爷今天接着给你们讲大圣的故事。上回书说道……”
树荫下的孩子们大都围坐一团聚精会神地听着汪汉阳的故事，唯有一对坐在孩子堆外层的师兄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尧典屈腿盘坐，一只手横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撑着脑袋，歪着脸，鼓着嘴，也不知有没有在听说书人的故事。他身旁的女孩子倒是对那降妖除魔的仙侠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就是时不时地会提出些奇怪的要求。
“木木，要不我们也养一只猴子吧。”
“嗯？”李尧典低头瞥了眼脚边爬过的蚂蚁，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咱家不是已经养一只了吗。”
“有吗？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呀。”李尧典翻了个白眼，顿了顿继续问道，“诶，我说可可，你上次借走的那本书是不是还没还我？”
顾安可没有回话，眨了眨眼，突然反应了过来。
砰——
一拳轰在李尧典的脸上，顾安可拽起他的后衣领就拖着他朝自家院落走去，撇着嘴轻声埋汰道：“净会占些口头便宜，早晚把你打服，还师兄嘞，哼。”
李尧典任由后背和凹凸不平的黄土地亲密相拥，轻轻搓揉着微红的鼻梁骨，惫懒地问了一句：“你在偷偷念叨什么啊？别拉太快，慢点儿。”
顾安可闻言一愣，突然松开了抓住的衣领，蹲下身与李尧典四目相对，笑吟吟地问道：“师兄呀，你说，要不要我背你回去呐！”
“那，那怎么好意思呢……”
然而，寒彻刺骨的狂风却在望归海的滩头收住了它肆虐的霜雪，为世代居住在梁州西海岸的凡人们留出了一块休养生息的土地。由于背山靠海土地稀缺，这里的原住民大多以捕鱼为生，慢慢的也就形成雪山旁的一座小渔村——暮云村。
说来奇怪，明明住所离那座大雪山最近，暮云村的村民们却很少见到漫天飘雪的场景，倒是村里一直留传着一个传说：
梁州的每一片雪花都是日月女神的眼泪，穿过那条隔断仙凡的星河，落入尘间。而那位爱哭鼻子的仙子，在看到暮云村的村民们后，也为他们对生活的热爱所打动，露出了笑颜。
当然，这些都是村民们茶余饭后的笑谈，说到底还是因为在这儿的日子太过悠闲惬意了。
一年伊始，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獭祭鱼。
村里唯一的那座酒肆没有招牌，只在门前插上一青一白的两张酒旗，任由它随风招展。因是渔汛将至，村子中的青壮们大都在为海祭忙碌着，店里倒没多少酒客，小二也难得清闲，抄着碟掌柜赏的花生米靠在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丢着，顺带还能听听别人唠嗑的闲言碎语。
“欸，我说，你听说了么，老张家那小子前些日子从中州回来了！”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前天，你是没看到，老张那得瑟样儿，啧啧啧……”
“那小子在外头混得咋样啊？”
“我看是不差，想知道你自个儿问去。”
聊天的是村里的两个闲汉，老大不小的岁数了还都打着光棍，每日的营生么就是给人打打下手，有时候帮掌柜的送送酒，有时候帮烧水的打打柴，过两天大概能在别家的渔船上混个水手当当。
店小二皱了皱眉头，却舍不得把嘴里那颗馊了的花生米吐掉，又捻起一粒小心翼翼地放到舌头上，心里咕囔着：“外头有什么好的，到哪不是帮别人干活的命，有那功夫不如多挣点，开个酒馆，我也当个掌柜。”
小二正做着白日梦，掌柜那公鸭般低沉沙哑的嗓音便在身后响起，“小七啊，还搁那儿玩呢！赶紧进屋做功课去！”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半大的小孩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进门时不留心，差点儿蹭翻了小二手里的碟子。那小孩叫做钱七，是掌柜的独子，所以未曾打算让他拜师天枢山做个道士，虽然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他。
“你看你，慌慌张张得干什么，你爹也真是的。”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不让小七拜师学艺，想要出息就只有给我好好读书。”
“要什么出息，小七长大了后你这酒馆不就是他的？”
“哼，都说中州好，现在村子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这酒又能……”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你！”
不敢偷听掌柜的俩口子的拌嘴，小二轻轻地把一干二净的碟子放在桌上，溜出门蹲坐在旗杆下看着不远处大树下的那位白发说书人。掌柜的想法他是理解不了的，别人家的孩子不还在那儿听老汪头讲故事么，还真别说，那老家伙肚子里确实有些东西。
老头姓汪，本是个落第秀才，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沦落到这片穷乡僻野当了个说书人，到底是外头的读书人，他那讲不完的故事总是叫人欲罢不能，往日里大伙儿也都愿意给他几个赏钱，但这些天都在忙着海祭，自然无暇听他说书。他也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便在酒肆边这棵老树下为孩子们讲讲故事，也省的他们在没大人看着的时候闹腾出什么事情来。
“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娃娃知道什么叫海祭吗！”汪老头爽朗一笑，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大胡子，自顾自唾沫横飞地说着，“海祭就是要祈祷渔船出海顺风顺水，平安归来。出海前要举行海祭，在每条船上祭告神灵，烧化疏牒，这叫行文书。供祭之后啊，还得把一杯酒和少许碎肉抛入海中，这就叫酬游魂。做了这些还不够，在这一天禁止吵架和讲不吉利的话，否则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虽然汪汉阳特地作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周围的小孩子们都没有被他吓唬倒，甚至还有个叫禾叶的小姑娘俏生生地拽了拽他的衣角：“汪爷爷，你说的那个丑油昏是什么啊？为什么要把肉丢进海里呀？”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汪汉阳一把抱起禾叶，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禾叶啊，爷爷说的可不是什么丑油昏哦。是酬游魂，死者为大。把肉丢进海里当然是供奉龙王爷啦，要让龙王爷感受到我们的诚意，这样今年打鱼耕种才会风调雨顺。”
“这样吖。”
“好嘞，孩子们都坐好，爷爷今天接着给你们讲大圣的故事。上回书说道……”
树荫下的孩子们大都围坐一团聚精会神地听着汪汉阳的故事，唯有一对坐在孩子堆外层的师兄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尧典屈腿盘坐，一只手横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撑着脑袋，歪着脸，鼓着嘴，也不知有没有在听说书人的故事。他身旁的女孩子倒是对那降妖除魔的仙侠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就是时不时地会提出些奇怪的要求。
“木木，要不我们也养一只猴子吧。”
“嗯？”李尧典低头瞥了眼脚边爬过的蚂蚁，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咱家不是已经养一只了吗。”
“有吗？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呀。”李尧典翻了个白眼，顿了顿继续问道，“诶，我说可可，你上次借走的那本书是不是还没还我？”
顾安可没有回话，眨了眨眼，突然反应了过来。
砰——
一拳轰在李尧典的脸上，顾安可拽起他的后衣领就拖着他朝自家院落走去，撇着嘴轻声埋汰道：“净会占些口头便宜，早晚把你打服，还师兄嘞，哼。”
李尧典任由后背和凹凸不平的黄土地亲密相拥，轻轻搓揉着微红的鼻梁骨，惫懒地问了一句：“你在偷偷念叨什么啊？别拉太快，慢点儿。”
顾安可闻言一愣，突然松开了抓住的衣领，蹲下身与李尧典四目相对，笑吟吟地问道：“师兄呀，你说，要不要我背你回去呐！”
“那，那怎么好意思呢……”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