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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昭卉宴(一)

    密丛暗影繁枝间,常是蜘蛛结网所在,晶丝若絮,却盘叠交织为猎物的牢。而蜘蛛悬丝垂落,看似是得胜的猎者,但其状却如同被丝线操控的傀儡木偶。

    溟离岛上平灵宗,宗门弟子将灵力化丝透入妖灵躯体,影响其灵智而进行控制,那是芙宁和阿勒第一次见到“傀灵术”。时隔两年,昭黎月灯节上,她们再遇被傀灵术控制的刺客,而操控他们的“傀儡师”却不在现场,不知是躲在附近暗处抑或身在远处。而楚绍所遇的傀灵术,竟是“傀儡师”将自身灵力打入了已无生息的妖灵之体来控制其变幻身形。

    “如此说来,这傀灵术一直都在变化且提升,也不能像两年前那般轻易地将它破解了。”

    阿勒仍是声浅气浮,似乎心神停还在方才所讨论的那段过往中。

    芙宁见她如此,情绪也伴之有几分低落,她悄悄近身抚其肩膀予以安慰,柔声道:

    “虽是不容易,但这两回的交手,我们也算是从中找到对付傀灵术的办法了。若是自身的力量远大于那操控者的灵力,就可将此术瓦解,只不过,为了防止他们趁虚而入,得时刻调动起全身的灵力来阻挡其他灵力的浸入,颇费些精力。可是,这也只有仙士和妖灵能做到,寻常百姓没有修习灵术,该如何防止他们被控制呢?”

    这傀灵术之名,还是芙宁当时返回平灵宗翻寻其交易罪证之时意外从其宗主的书信以及此术抄本中所得知——此平灵宗宗主在二十年前还尚是灵术微浅的猎户,因发现了金勒雀一族,就大肆捕猎并以此发家,后前往中洲走商寻妖,偶然间遇上权麟宫仙士并成为其外门弟子,习得傀灵术后便返回溟离岛,替权麟宫观察碧衡门的一举一动。

    三人盘坐于临水台,施灵力为屏,隔绝声音,在其中加密探讨着傀灵之术。浅风携花叶飘洒,因这灵气阻隔而落在屏外,他们所在的屏内之地则形成了一个空圈。

    眼前这景象令楚绍灵光乍现,他些许兴奋道:

    “如若我们将灵力施于百姓的衣裳、盔甲、兵器之上,就像这灵屏一般,能否护他们抵挡灵术的攻击?”

    阿勒挺直腰背调整情绪,已然回神,她闻言应道:

    “灵力仅是覆于表面,短暂时刻之内或能防止被傀灵术控制,但也容易被更强的术法击溃消散。”

    竟是被否定了,楚绍只好干笑几声,低声道:

    “这样啊,我本是想,若有灵力为盾,届时若与东瀚之军相对,可以让将士以及百姓避免权麟宫的灵术侵扰。”

    楚绍这句话,芙宁反倒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她问道:

    “所以,昭黎是已经做好出兵的准备了?”

    她如此一问,楚绍却是顿住了,他们确实为出兵东瀚而在做各方面的准备,但历经十余年,仍还是进行中,没有哪样是能到确定完成的那一刻,不知为何,他心底竟是涌生出几丝焦虑。

    “是在准备着,可还未完全准备好。一切,仍在筹划之中,但若不想也被东瀚侵占覆灭,还需各方齐心互助、群起而攻之才行。”

    楚绍淡淡道,抬首望天,倏而,一只雀划空飞掠,他小声惊呼欲从地上弹起,但仔细一瞧,那不过是只普通飞鸟,他顿时泄气瘫坐垂首。

    这忽然一惊一乍的模样些许滑稽,惹得她们皆忍俊不禁,但芙宁看着那朝云端飞远的鸟儿,她想到了此前遇见的两只降落在楚绍宫院的白色灵雀,莫不是也与出兵的准备有关?

    看着楚绍这丧气颓状,阿勒抿唇再一笑,缓缓道:

    “其实,附着灵力为盾,倒也并非不可行,可施阵法将其稳固,只不过兵马之多,所需灵力也得强盛,此事,还得询问师父。”

    清浅之声若山涧溪泉,净去楚绍心间烦杂,他抬眸看向她,眸中光亮再现。

    虽如此谈论,但若能避免战乱发生,自是民心所愿,但他们并不知,身处高阶殿堂中的人,在暗自筹谋何事。

    仲春风阳和煦,百花盛、万物生,尚如寻常一般的安稳平和,无论王公贵胄还是市井人家,皆只在意当下的安逸,若是顺心无烦扰,便已知足。

    莺鹂衔芳卉,霞云汇昭都,春季花盛时,自是免不了文人墨客风流贵门结伴赏花踏春、设宴聚首谈笑。

    “每至春时,帝都各世家皆会聚于都城北方位的明湖湖畔,轮番设办昭卉宴,为的是让众世家子弟相互熟络、共商新一年的国计民生。这个传统,据说是从开国之时就一直流传至今,只是历时两百余年,这昭卉宴早就变了。”

    马车自宫门徐徐行远,这是芙宁以芙乐的身份第二次出游赴宴,楚绍与她们二人同行,讲解着他们将要前往的昭卉宴。

    “那如今变成什么样了?”

    芙宁托腮问道,虽然并不想了解,但还是要给哥哥面子。

    “变成了如上一回游园诗会那般,吟诗作赋、谈笑风生、推杯换盏的悠然宴会。”

    他忽而想到什么,斟酌着词语后又道:

    “其实如今的昭卉宴,已成了各世家的子女彼此暗中相看、寻找良缘的好时机了。”

    彼此相看、寻找良缘......芙宁默念这八个字,即刻联想到了此前只见了一两面的宁元晗与袁文如,脸色骤沉。却也因此,她回想起梦园诗会上的一些奇怪地方,当时,虽有不少目光从四方投来,但没有一个人怀着好奇前来试探她是否真的失去记忆,也无人来为她讲述些过往,而宁元晗和袁文如虽有与她搭话,但似乎没有真的在意她失忆与否。

    且芙乐在玄冰涧时也只是大致简述了那些贵门子女的身份,以及让她多注意和提防几个会因为情爱权势结盟等而与他们处在对立面的人。但芙乐也并无提及哪些人是与她有深交或结怨的,那究竟为何会无人理会?

    看着芙宁神情愈加凝重,楚绍以为她是又紧张了,便轻拍她肩膀,却是将她的思绪拍了回来。

    “哥哥,这十六年来,阿姐与昭都世族的交际究竟如何?上回诗会,虽有几人调侃及搭话,但大多都像是点头之交,连好奇探问的也没有。”

    她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楚绍避开芙宁的视线,神态也随着马车的些许颠簸渐而变化,虽仍面露轻愉,但眼帘微垂,添了几分忧郁,他偏首低语:

    “在这昭都,众人自是最看重门第与权势。明面上,父亲如今就只有大哥以及我们兄妹俩这三个孩子,而皇储人选,他们自是认为非大哥莫属,毕竟他母族为凌氏、外祖父原是父亲的老师、姨母又嫁与手握中环兵权的袁柏将军,如此环扣,为他层层助增势力。”

    他细叹一声,再道:

    “而我们呢,虽然母亲对外宣称是仙门外门弟子,没有世族的身份,但她有父亲的偏爱,而父亲也一直想获取仙门之力来庇佑昭黎,因此不少人猜测我也有争储的可能。所以......”

    楚绍再转眸看向芙宁:

    “这就是为什么那群世家子弟并不理会你,因为他们怕与我们有交集,就会被站在凌家那方的势力认为要支持我们。但碍于这层皇子身份所以各种宴会诗会也只好请上我们,却不会有过多交流。”

    在这颠荡起伏犹如海浪的车身里听着哥哥讲述如此弯弯绕绕的权势暗斗,芙宁只觉得脑袋更加眩晕,在马车转向之时她顺势扑抱进阿勒的怀里。这般孩童行径让阿勒不禁和楚绍相视一笑,无奈摇首。

    “荡漾”许久,终于驶达明湖湖畔。

    掀开帘,除了刺目的光照外,鳞次栉比的各式马车也映入眼中,前来赴宴的姑娘皆妆容精致、公子无不华服着身。离宴会之地还约三十丈远,众人就已听到了伴着钟鸣笛唤琴吟的喧嚣。

    而正如楚绍车上所言,各世家子弟见他们几人走近,虽立即停下谈笑且恭敬行礼,可随后却快速结伴远离。芙宁见此不禁觉得滑稽可笑,便遂了他们的意朝僻静的湖边行去。

    可甫一转身,她就险些与一垂首疾行的抱琴女子相撞,虽无磕碰,但女子身上的妖灵气息却随气流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