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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传

    武安传

    武安君嗜战,每领军出,辄戮之甚众。是时也,秦王以武安君为将,凡数十战,皆破其城斩其众,诸将莫之能止其芒。齐楚之王以是畏之,备万金至秦说之,武安闭门不内。常平既胜,赵之降者四十万人,武安惧其聚而反焉,乃坑而杀之,尽归其幼者。或曰:“何走之耶?此自留其患也!君何不明乎!”武安笑而止之曰:“何伤秦之业也?起,秦将也。为将者,破敌而俘其众也。今以他虑而以诈坑杀之,是伤阴德也。况幼者皆黄口小儿,尚不得自理,又为赵乎?今归之,赵之卒亦未益耶,何惧乎?”

    其人唯喏而出,心或之,遂复入,请入其麾以为谋,武安许之。观其平日之举,无他异者。然每斩降者时,辄取数人出,阴视之,悉孔武有力之辈,益或,乃诣之。武安笑而待之,曰:“子且思之。”其人惊,忽起曰:“公欲举事乎?不之,何保雄壮者耶?”于是武安正色视之曰:“莫复言之。起如欲反,曷伺今日欤?”怒而遣之。

    应侯以其功业大,忌之,日语于秦王曰:“武安战无不胜,诚良将耳。然常以兵与之,臣不知有无异心也。”于是秦王惧,夺其职,令养于阴密。武安面有愠色,终日怏怏。未几,秦王复以将拜之,不受。王善疑,以为武安不忠己矣,乃使人见之,赐一剑,令自裁。武安嗟叹久之,伏剑而亡。

    使顾武安既死,遂归以上闻。家之仆,不忍其主曝尸于外,乃至其处。孰视之,气息惙然,大喜。卧之于家,尽心料之。数月,则愈,其状竟如初。既谢仆恩,解其剑与之,曰:“微君力,吾不知何至也。”仆固辞,强之仍不受。仆顾其怒,乃曰:“仆救其主,固常事也。君待吾甚善,吾亦必尽心助之。”后见其笑,遂问曰:“主何笑耶?”答曰:“吾非汝主也。”仆不解,遍视之,曰:“君非武安君乎?”曰:“非也。武安君已离秦久矣。方欲行,役吾以行其业,以是代之。吾本赵卒,得君之惠,故留以报之。今幸得不死,可归矣。”言毕,朗然而别。

    武安既以计脱秦,往返诸国间,不知何择而栖也。乃止数日而思之,未几,具行装,携妻子归赵。居无何,秦君臣事漏露。天下人无不大息,又幸武安之亡也。起之子适出,闻此事,遂归以告之。武安闻之,不言,唯掩目而泣。其子感之,问曰:“父何出此状耶?”武安笑而去。至内室,悉取弓剑物,毁之,亲不解其故。起之赵,日出暮归,凡赵之胜景皆遍历。又假名李牧,友名儒,常赋诗为文以为乐,若乐生离世者。

    孝成王时,下举李牧,遂使人赴家召之。使至,既诵王令,武安辞而不至。王闻之,益奇,复遣使延之,固辞。于是使或,正襟问曰:“先生何辞乎?君数请而不赴,是非人臣事也。”武安顿足而答:“非不愿事主也。然予顾今之世,诸国夺土掠众,若仇怨海渊之深者。其本出于一,何苦相争也!吾不欲与同袍裳之众战矣,故辞之。”使颔首,曰:“今知之也,必告之于王。”未几,王闻之,喜曰:“此何伤,可令守代、雁门,与匈奴战。”遂拜将。

    武安镇代、雁门,数年亦未与匈奴兵,人皆以为怯,阴非之。久之,单于亦以为惧己也,大兴数万兵而袭之,武安引兵辟之。单于因喜,益无他虑,举众随之。武安列阵迎之,纵奇兵,大破杀十余万骑,余众皆溃。又以奇计乱匈奴,单于亡,遂不振。以是边十余岁不得犯,民无不称善拊掌,以为神也。

    秦既破赵于武遂,磨刀霍霍以待攻之。赵王大恐,召群臣议。食顷,拜武安大将军,至宜安而败之,走其将。又数以兵距秦万里之外,王嘉而封武安君,以为有武安而可立国万代也。

    秦患之,乃反王之宠臣郭开,数诋之欲反。王益惧,乃捕而斩之。死之日,民绝荤食,以父母礼守之。有旧友颜氏者,惊此变,大悲,奔走而呼曰:“李牧之死,赵亦将亡乎!今无武安,何以距秦耶?”

    无数月,秦灭赵,虏赵王迁及其众。

    始皇立,有许氏生游燕赵间,忽至一山处,止而少歇。寻一人来,孰视之,似武安者,乃问曰:“君何人也?”因解腰间印予之,则武安君也。许生又问:“君白起乎?抑或李牧乎?”对曰:“世之武安,可将者,仅一也。”昂然而去。

    罗真君曰:“君臣相处,其皆有道。不守君臣之道而僭者,其必自受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