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鬼域
望着熊熊的烈火在枯枝间腾烧起来，不断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赫伦仿佛听到了那些死去的女人哭叫着哀声求饶。
他感到脑子里仿佛飞进一群苍蝇般在嗡嗡嗡地乱响，整个人浑浑噩噩。
等他恢复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骡车里了，尤洛和小宝在关切地看着他。
“伦哥，你没事吧？”尤洛担心地道，“刚才你突然栽倒在地人事不省的…我都吓坏了。”他露出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
小宝小手抓握着赫伦的大手掌，脸上也明显有些后怕的神色。
“……我没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异常疲惫的赫伦是在没有继续交谈的欲望，他现在只想闭上眼睛。
“也是，伦哥今天确实太累了，早点睡吧！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豆豆，照顾好你伦叔！”
“嗯——”小宝乖巧地点头。
尤洛摸了摸王宝宝的小毛头，信手挑开车帘下了车轴。
马车外，张琛和杨猛等人看正收检着整整一个清军领催的装备马匹辎重，与赫伦争吵的心里那点不快早就烟消云散……
“小宝……你靠近点，被子都被你扯进凉风了……”赫伦手抱着小宝小小的身体，心感到不再那么冰了凉，有了些许温暖后，睡意便一阵袭来，眼皮打架地闭上了眼睛。
转天，杨猛一行害怕清军报复，立刻原路折返，继续之前沿着太行山麓小路避开大股清军迂回回赞皇老家。张琛等七人（其余陆续脱离了队伍）也决定跟随杨猛去赞皇。
这日行到傍晚，沿着一条快要干涸的河道前行，一路上开始不断出现倒伏的饿殍，每具尸体都是干枯瘦小、眼窝深陷，很多死尸的衣裳还被剥除干净，露出许多开膛破肚，被剖解刮喇的新鲜肉骨……
一些死亡时间较长的尸骸更早变成黄黑色的骨头，各种不知名的蟑螂虫子在骸骨内爬进爬出……
赫伦早早便让徐露把三个孩子拉进车里，这些修罗鬼蜮的景象能迟些看到就迟些看到吧！
忽然，赫伦他们悚然发现：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有六七个穿着破旧棉衣的男子正蹲伏在几具开膛的尸体上刮剌着细肉……
他们听到马嘶声，埋头争食的他们才抬头继而惊恐望向赫伦他们。赤肿的面目很难看出他们原本长什么样子，但一双双眼眸却莹莹闪着绿光像极了恶狼——这是吃过人肉的表现。
看到一支几十人的车队出现在眼前，这六七个罪恶的男子不顾嘴上沾满的碎肉血沫，踉跄急步转身就跑……
杨猛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别留一个活口。”这“口”字刚说出，飕的一声响，一支羽箭射出，跑在最前面的那人身上已被洞胸而过，正是在前开路的尤洛所发。此人发箭手法之快，劲力之强，几乎已是一流好手，寻常猎户岂能有此本事？
然后紧随其后的竟是张琛的下属施龙、顾威二人，不会骑射的二人骑着蒙古马，拔出刀枪准备厮杀，却只听得飕飕飕连珠箭发，当真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每一箭便射死一名食人的饥民。
直到最后一人时，胯下是骏马的尤洛，已然风驰电掣般追将上去，却见刀光一闪，鲜血就飞溅出来，那男子喉咙被钢刀斩断，劲血喷涌而出，他扑倒地上双手用力捂着脖子拼命在地上挣扎扭动，直至再无生息……
然后跃马提缰兜转而回，耀武扬威于张琛一行人之前，然后驰过众人眼前，更不回头再望一眼。施龙、顾威二人望着尤洛脸上得意的神采表情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突然，尤洛惊叫了一声，翻身下马来到那死尸前，冲来到此间的杨猛道：“……公子！这……些都是咱们昨天才救出的女子啊！”
“——什么?!”赫伦一把抢到杨猛身前，细看之下，果然正是自己和尤洛昨天一早救下遣散的三名女子，顿时心里便若垒石压迫一般堵塞梗咽。
杨猛也脸色戚戚然，喃喃自语着，“……以后断不能再如昨天那般让这些女子自由回乡了这般简单处置！现在太过凶险……”呆立在一旁良久，才命其他人将各具尸体好好分开，一具具的妥为安葬。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心里都不好受。
安葬完尸体又行一阵，眼见夕阳似血，天色一阵阵的黑了下来，众人正要觅地休息，只见东北角天边四头兀鹰不住在天空盘旋。突然间一头兀鹰俯冲下去，立即又急飞而上，显然是在地面上遇到了什么。
这时见兀鹰古怪，施龙抢先说道：“我去瞧瞧。”带了顾威（张琛一行人中只有他二人会骑马），急奔过去。
过了一会，顾威先行奔回，却向张琛禀报：“老大，我们发现一个受了重伤的老汉，眼看怕是不行了……”
杨猛没空在意顾威的无礼，心急如焚的他不等说完，便即奔去。张琛、杨大地、赫伦等随后跟来。得到近处，只见是施龙正左手抱着那老汉，侧耳听他说话……
等杨猛定神细看时，不禁又是惊怒，又是难过。但见他膝、肘、踝、腕、足趾、手指，所有的关节全都被马蹄生生踩断了，每处断骨大多是被马蹄踏成粉碎，再也接续的可能……其下手之毒辣，实是骇人听闻。
杨猛抱着万一的可能眼望向身侧的郭俊河，郭医士却躲到老汉看不见的地方缓缓地摆着手摇头不语……
动弹不得的老汉此刻已是油尽灯枯、气息奄奄，但他的神智好像尚未迷糊，见到杨猛青衫纶巾的秀才相公打扮，脸上微露喜色，扬起自肘部断折的右臂向他打招呼……
杨猛赶忙趴跪在旁，“老人家，你可……有什么遗愿……”
“救救俺们啊！救救俺们啊！俺们村子里跑来了鞑子……咳咳——”老汉激动过度，手肘挥动着断折的小臂，在杨猛的身上打出一朵朵血花……
“……那些鞑子简直不是人啊，他们烧杀抢牛，还糟蹋女人……俺的闺女和俺跑散了，最后也没没……逃出来……秀才公，俺求求，求求你救她一命，俺……这一辈子就只有环儿一个女娃儿！”坚持到此刻，老汉已血色尽失，顶着苍白的脸直直望向杨猛。
“老丈您放心，我我我们……一定会救出您的女儿和乡亲们的！一定！！”杨猛接过施龙递过来的手抱住老汉，关怀临终道。
“那，就拜托你们啦……万事、万事拜托你们啦。”得了秀才公的保证，老汉松了口气似的点点头，正要咽下最一口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遗忘的事断线地嘱托道，“俺闺……叫……环儿，你们一定要救…呃——”
杨猛眯着眼睛点头，手抚着老汉的后背，目送他安然地离开人世，强忍叹息。
他感到脑子里仿佛飞进一群苍蝇般在嗡嗡嗡地乱响，整个人浑浑噩噩。
等他恢复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骡车里了，尤洛和小宝在关切地看着他。
“伦哥，你没事吧？”尤洛担心地道，“刚才你突然栽倒在地人事不省的…我都吓坏了。”他露出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
小宝小手抓握着赫伦的大手掌，脸上也明显有些后怕的神色。
“……我没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异常疲惫的赫伦是在没有继续交谈的欲望，他现在只想闭上眼睛。
“也是，伦哥今天确实太累了，早点睡吧！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豆豆，照顾好你伦叔！”
“嗯——”小宝乖巧地点头。
尤洛摸了摸王宝宝的小毛头，信手挑开车帘下了车轴。
马车外，张琛和杨猛等人看正收检着整整一个清军领催的装备马匹辎重，与赫伦争吵的心里那点不快早就烟消云散……
“小宝……你靠近点，被子都被你扯进凉风了……”赫伦手抱着小宝小小的身体，心感到不再那么冰了凉，有了些许温暖后，睡意便一阵袭来，眼皮打架地闭上了眼睛。
转天，杨猛一行害怕清军报复，立刻原路折返，继续之前沿着太行山麓小路避开大股清军迂回回赞皇老家。张琛等七人（其余陆续脱离了队伍）也决定跟随杨猛去赞皇。
这日行到傍晚，沿着一条快要干涸的河道前行，一路上开始不断出现倒伏的饿殍，每具尸体都是干枯瘦小、眼窝深陷，很多死尸的衣裳还被剥除干净，露出许多开膛破肚，被剖解刮喇的新鲜肉骨……
一些死亡时间较长的尸骸更早变成黄黑色的骨头，各种不知名的蟑螂虫子在骸骨内爬进爬出……
赫伦早早便让徐露把三个孩子拉进车里，这些修罗鬼蜮的景象能迟些看到就迟些看到吧！
忽然，赫伦他们悚然发现：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有六七个穿着破旧棉衣的男子正蹲伏在几具开膛的尸体上刮剌着细肉……
他们听到马嘶声，埋头争食的他们才抬头继而惊恐望向赫伦他们。赤肿的面目很难看出他们原本长什么样子，但一双双眼眸却莹莹闪着绿光像极了恶狼——这是吃过人肉的表现。
看到一支几十人的车队出现在眼前，这六七个罪恶的男子不顾嘴上沾满的碎肉血沫，踉跄急步转身就跑……
杨猛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别留一个活口。”这“口”字刚说出，飕的一声响，一支羽箭射出，跑在最前面的那人身上已被洞胸而过，正是在前开路的尤洛所发。此人发箭手法之快，劲力之强，几乎已是一流好手，寻常猎户岂能有此本事？
然后紧随其后的竟是张琛的下属施龙、顾威二人，不会骑射的二人骑着蒙古马，拔出刀枪准备厮杀，却只听得飕飕飕连珠箭发，当真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每一箭便射死一名食人的饥民。
直到最后一人时，胯下是骏马的尤洛，已然风驰电掣般追将上去，却见刀光一闪，鲜血就飞溅出来，那男子喉咙被钢刀斩断，劲血喷涌而出，他扑倒地上双手用力捂着脖子拼命在地上挣扎扭动，直至再无生息……
然后跃马提缰兜转而回，耀武扬威于张琛一行人之前，然后驰过众人眼前，更不回头再望一眼。施龙、顾威二人望着尤洛脸上得意的神采表情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突然，尤洛惊叫了一声，翻身下马来到那死尸前，冲来到此间的杨猛道：“……公子！这……些都是咱们昨天才救出的女子啊！”
“——什么?!”赫伦一把抢到杨猛身前，细看之下，果然正是自己和尤洛昨天一早救下遣散的三名女子，顿时心里便若垒石压迫一般堵塞梗咽。
杨猛也脸色戚戚然，喃喃自语着，“……以后断不能再如昨天那般让这些女子自由回乡了这般简单处置！现在太过凶险……”呆立在一旁良久，才命其他人将各具尸体好好分开，一具具的妥为安葬。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心里都不好受。
安葬完尸体又行一阵，眼见夕阳似血，天色一阵阵的黑了下来，众人正要觅地休息，只见东北角天边四头兀鹰不住在天空盘旋。突然间一头兀鹰俯冲下去，立即又急飞而上，显然是在地面上遇到了什么。
这时见兀鹰古怪，施龙抢先说道：“我去瞧瞧。”带了顾威（张琛一行人中只有他二人会骑马），急奔过去。
过了一会，顾威先行奔回，却向张琛禀报：“老大，我们发现一个受了重伤的老汉，眼看怕是不行了……”
杨猛没空在意顾威的无礼，心急如焚的他不等说完，便即奔去。张琛、杨大地、赫伦等随后跟来。得到近处，只见是施龙正左手抱着那老汉，侧耳听他说话……
等杨猛定神细看时，不禁又是惊怒，又是难过。但见他膝、肘、踝、腕、足趾、手指，所有的关节全都被马蹄生生踩断了，每处断骨大多是被马蹄踏成粉碎，再也接续的可能……其下手之毒辣，实是骇人听闻。
杨猛抱着万一的可能眼望向身侧的郭俊河，郭医士却躲到老汉看不见的地方缓缓地摆着手摇头不语……
动弹不得的老汉此刻已是油尽灯枯、气息奄奄，但他的神智好像尚未迷糊，见到杨猛青衫纶巾的秀才相公打扮，脸上微露喜色，扬起自肘部断折的右臂向他打招呼……
杨猛赶忙趴跪在旁，“老人家，你可……有什么遗愿……”
“救救俺们啊！救救俺们啊！俺们村子里跑来了鞑子……咳咳——”老汉激动过度，手肘挥动着断折的小臂，在杨猛的身上打出一朵朵血花……
“……那些鞑子简直不是人啊，他们烧杀抢牛，还糟蹋女人……俺的闺女和俺跑散了，最后也没没……逃出来……秀才公，俺求求，求求你救她一命，俺……这一辈子就只有环儿一个女娃儿！”坚持到此刻，老汉已血色尽失，顶着苍白的脸直直望向杨猛。
“老丈您放心，我我我们……一定会救出您的女儿和乡亲们的！一定！！”杨猛接过施龙递过来的手抱住老汉，关怀临终道。
“那，就拜托你们啦……万事、万事拜托你们啦。”得了秀才公的保证，老汉松了口气似的点点头，正要咽下最一口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遗忘的事断线地嘱托道，“俺闺……叫……环儿，你们一定要救…呃——”
杨猛眯着眼睛点头，手抚着老汉的后背，目送他安然地离开人世，强忍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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