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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赫左使?

    疑惑的赫伦再三确认是否真的是自己,直到那侍女不耐烦才跟着她一起进了内堂。

    那侍女领着他出了小室,经过一条长廊,又穿过一进厅堂,来到一进厅堂之中。此时已届初冬,厅堂中却温暖如春,却不见何处生着炭火(应该是有地龙,赫伦猜测着)。但见厅堂中陈设寥寥,除了榻上椅上铺着锦缎软垫别无其他贵重豪华。赫伦自顾衣衫污损,不由自惭形秽站在门口处。

    堂中无人在内,那侍女脸上的神色却极为恭谨,躬身禀道:“少夫人,那位赫先生已经到了。赫先生,这就是我家少夫人!”说了这几句话后,垂手站着,连透气也不敢使劲。

    过了好一会,只见屏风后面走出一位荆钗布袄的少妇,她穿着极为朴素,黑底蓝色碎花袄裙,胸前围了皮裙,上面还有些许血迹。大眼睛,长睫毛,一张很漂亮的脸庞,看样子也就二十岁上下,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只是脸色有些许憔悴。

    赫伦与她对视了一眼,眼光难有片刻便离开了她身上,知道古代礼仪的他不敢多看,赶忙错开了视线,以免给人认作轻薄之徒。

    那叫王海珍少妇倒是好整以暇,大大方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赫伦不少时间,见他貌耸神溢,气质沉着而平静。看上去,他有二十岁多岁年纪,相貌可谓仪表堂堂,而且目光锐利。那种锐利的目光,而且是那种充满智慧的锐利,令人想到具有某种职业的性质。整个人的观感可谓万中也无一,不由暗自点了点头,于是向他施了一礼,说道:“阁下就是赫伦赫先生吧!久闻君之大名,今之有幸得见,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神俊人物。”

    刚一见面就被美女夸奖,赫伦脸上又红又白,尴尬非常,忙道,“少夫人谬赞了。少夫人不畏俗言,设立义医馆,活人无数,拯救万千百姓于危难,才称得上真正的神俊人物!”

    王海珍摇头笑道:“妾听闻阁下智救几十余女子脱离鞑虏魔窟,更兼一路护送妇孺脱离于险域,不逾规矩、不计回报,为国为民,实乃大仁大勇之人,妾同为女子,对此既感且佩,故冒昧相邀,还请恕罪!妾代众多姐妹谢谢赫君的见义勇为之举!请受某一拜!!”说完利利洒洒地躬腰向他致谢。

    原来,王海珍刚才在为那几个受了暗伤的女子治疗时,知道了赫伦的英雄事迹,感佩之余也产生些许好奇,便于诊疗的间隙邀赫伦入室一见。在两人互相客气寒暄了几句后,王海珍也完成了小心愿,便要开口和赫伦作别,却被沉吟一晌、有话要说的赫伦打断,

    “……那个,少夫人,冒昧地问一下,您的闺名可是叫王海珍。”

    “不错!”

    “不知这赞皇周边可还有叫海珍之人?”

    “这个……妾倒不曾听闻有人与某重名之人。”王海珍奇怪地摆手道。

    “那就没错了……”说着,赫伦从衣中拽扯出了那件玉球形吊坠,呈现给了王海珍。

    “少夫人,这是半个月之前,我在山西平安州的山林中遇到一垂死老妪,她临死之前托付给我的。她嘱托我一定务必要将此物交给赞皇县的什么海珍。今天得幸亲眼见您,现就将此物完璧归赵罢!“

    旁边站着的侍女上前就要接过转呈,却被王海珍突然一声“等等——”给生生喊止。

    原来王海珍刚才一怔之下,立时便认出,这是个什么圣物——

    当日她在教中执事之时,就知道最高的上位会将圣白莲吊坠交给教主座下最信任最得力的光明左使,而那个世间绝无仅有的圆润玉球便是圣白莲吊坠,再一回想,依稀记得那天指使他们赴山东举事的大人物便是手持此物。她本来只道这位姓赫的公子挽救了许多年轻女性的性命,此刻才知道这赫公子竟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原来他来此见我,全是出于……

    想到这,她忍不住心灰意冷,暗想:“罢了,罢了!他既然敢亲临此处,必有高手恶犬跟随相助,恐怕我也奈何她不得。早知如此,宁可安心做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夫人,也不该抛头露面医治瘟疫呀。”

    有了决断的王海珍撕下手臂上白色的绷带布条,将之一一抛在地上,说道:“琉璃,你先退下罢!”

    “少夫人,这…不合适罢…”叫琉璃的少女拘谨地看了看自己的少夫人。

    “放心,这位赫先生应该是我远方的表哥,你且退下罢!”

    “喏!”无奈的琉璃只得远远绕过赫伦,退出了房门,合上了门扉。

    待琉璃刚刚关上房门的瞬间,王海珍忽然靠近赫伦身前,单膝跪下,双手拇指翘起,并列胸前,做了个白莲教的莲花手势,低声道:“王鹤心拜见赫左使。冉教主贵体可否无恙,卑职多年未见教主,冉教主的音容笑貌、谆谆教导,属下仍一直犹记在心,不敢与忘!”

    “……啊~?”赫……赫左使?谁谁呀?

    “赫左使您这一路东行,可是危险得很啊,可是带来了教内什么要紧的消息?!不管前方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只要教主但有所命,属下必赴汤蹈火、效犬马之劳!”王海珍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大义凛然,但是赫左使犹自岿然不动。

    “……唉?”这什么情况?

    “赫左使为何一言不发,是否……是否……是因为鹤心三年多来未与教内任何兄弟姐妹联络,反嫁做人妇而怨恨怪罪鹤心。其实……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的。还请赫左使容我细细陈情,再行处置,即使到时候还是一死,我也绝无半句怨言。”果然还是逃不脱嘛?罢了罢了,认命的王海珍面对冷漠无言的赫伦开始低头做最后的陈情。

    “……”而此时的赫伦则确实蒙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干啥了?

    王海珍见他不答话,也不见赐下毒药,暗自松了口气,于是缓缓道来,“……当年徐鸿儒、王德贤在山东起事,不像旋起旋灭,核心教众大量被杀,我也仅以身免,为了躲避官府捕快和东厂锦衣卫的抓捕,我只得潜入客栈,胁迫了一名书生,临时充作了他的同行丫鬟才逃出了生天,逃出之后,我是本想杀他灭口,可是……冤孽啊!没成想……没成想……”

    “……”

    王海珍忍住羞惭,双膝跪倒,两手撑地,继续陈情道:“……那书生竟是我前世的冤孽,我与他朝夕相处、以致日久生情……最后……好上了……”

    “……”赫伦沉默着,竟让王海珍一直在说话,原先的他还想解释清楚,可当王海珍唠唠叨叨越说越多,已经知道得太多的赫伦又怕真要解释清说开了之后……这个……她会不会杀自己灭口呢?!赫伦越想越激动,所以他再没去解释。

    而赫伦的无声沉默、没有回应的表示在王海珍的内心里则恰恰代表着——教规的冷漠无情与赫左使的铁血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