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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地狱(二)

    咽下一口粘稠的唾沫,刽费尽的站起身,回归正常的视线中依旧空荡,他又看向两侧,转动的墙壁沉默的,平整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般。

    但旋即,似随着他起身,在他脑里新堆积的东西便径直淌下,刽浑身一颤,阴冷遍布全身,正一点一点撕开他的皮,钻入他的血肉中。

    凌乱,撕咬,念头直坠谷底又猛地弹起,直直的撞上他的脑,紧握剑的刽在这一下冲击中五指一扭,剑散了,他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头。

    旋转,旋转,扭曲到了极点,直至再无法忍受,绷直的身体刺出,拽着发疼的全身,到黑暗被驱散,到寒冷被驱散。

    一股发麻的感觉顺着脑下淌,短暂的盖过一切。

    火光温暖的笼罩全身,又在极短的片刻间,灼烫的焦黑淹没一切。

    急转直下,一瞬松懈。

    反弹的浪潮,紧随的,被甩在身后的在这瞬间扑了上来,又或者说,到达极限的身体拽着他,将他扯回,就像橡皮筋那样。

    一切回到了原点,旋转...旋转....

    刽强撑开眼,他看向眼前多了许多许多的人,许多许多的....孩子。

    发晃,发花,刽弯着腰,费尽的捶打脑袋,无数黑箭射来,迟钝的他没有来得及躲。

    一次次发颤。

    没有人在意他,没有人搭理他,寂静不因多了些什么而减弱,反倒正因多了些什么,它更加的汹涌。

    “喂。”他喊道,声音却不大,但在这里依旧很清晰。

    没有人回应,他们呆呆的看着墙壁,有的站着,有的坐着,但他们的视线都不曾离开哪怕分毫。

    刽没有看到在上面遇到的小家伙,深吸一口气,他站起,开始往前走,他留意着周围的孩子们,衣衫破损发黑,缺口只以黑填上,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神色空洞,映着墙上的红光,但从他们时刻绷直的身体和紧握的拳头却能看出,他们并未放松。

    一时间,不知为何,刽总觉得,自己与他们并不在一个世界,他们是画,而自己则是看画的人。

    搅乱的晕眩感一刻不停,但就像被浪潮拍打的沙滩,他感到每一丝细微,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海水正在退却。

    他速度不减,与此同时,周围的光也越来越盛,墙壁旋转的幅度也越来越快,没有停下,两者都。

    他开始穿梭在一节节管道间,画面由远及近,缓慢的,细致入微。

    兴许只有孩子的数量与保持的动作不同,但随时间,光越来越亮,像敞开的门,引导困于黑暗中的他们走出。

    没有人哭,没有人笑,诡异的画面,改变的只有环境、色彩。

    就好像...照进尸堆的第一束光,刽只感觉到残酷与压抑,就连光的象征也被改变了。

    只剩强烈的遗憾,因无法触及,无法实现而弥留的,难以发泄殆尽的愤恨。

    它因死亡而松懈,因死亡而忘却,徒留可悲的,可憎的,可笑的,驻足于表。

    说不上是退潮引起的压抑还是压抑引起的退潮,兴许他俩毫不相干,只是恰巧在刽的脑子里碰面。

    一簇簇黑色划出的箭群穿过刽的脑、眼、四肢、躯干,黑色贯过他的全身,从他面向的前方,刽没有躲,他已习惯又或者说是麻木了。

    脑子越来越平缓,以至于他不再发晃,取而代之的,便是眼中的画面开始发晃。

    刽无意义的走着,看着四周,像无数的灰尘落在画上,走不到尽头,眼前不断掷来恫吓的黑依旧远的遥不可及,仿佛长久的行进也是无意义的,他始终不曾与之拉近一丝距离。

    他看着周围无数驻足观望的人,尽管因世界变得模糊,他已有些看不清他们的细微,但他似已有些明了。

    可他没有停下,凌乱正平息,他始终有所依,他觉察到四周墙体的转速已然快到不让人觉得缓慢,光线充盈的不令人困扰。

    但它们也没有停下,越过舒适,两者朝着崩坏的尽头奔去,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就连刽脑中逐渐平息的混乱也被调动着,隐隐有了上泛的趋势。

    刽脚步一顿,周围转动的速度跟着一慢,他能觉察到,但他不曾看去,他能够像先前那样停下,亦或者倒下,等待一切回到最初,但他没有。

    他紧接着走了起来,不再是因刽本身,而是周围的环境晃动着,将其中的人儿照的清晰——抖动间,能嗅到危险的清晰。

    刽又走了没多久,很快,光开始令人生厌,墙体转动的频率开始令人恐慌发晕,刽甚至在这寂静中仿佛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尖锐。

    刺目的光中撕裂的黑飞速刺来,以一种更极端的方式扎进刽的心中,虽不曾对刽造成伤害,却一次次试图惊扰他逐渐习惯、麻木的灵魂。

    光正慢慢的充斥眼中,它吞噬尽头的黑色,一点一点,就好像刽正不断的靠近它,靠近那个尽头。

    “啊!”忽然间,剧烈的尖啸,像老式火车迸出的蒸汽,又像它刹车时金属摩擦铁轨,更像所有恐惧的总和,一只藏在最后,只待人松懈的瞬间猛然冲出的鬼怪歇斯底里的怒吼。

    朦胧间,光暗了,又亮了,一瞬之间在剧烈的晃动间,就好像那些灰尘被抖下。所有的孩子“活”了过来,他们飞速的朝着刽身后的方向冲去。

    刽不曾察觉这些,他的视线已然在这恍惚中彻底被刺眼的光填满,尽头的黑色消失不见,就好像他已经走到了尽头,这里什么都没有。

    骤然间比任何时候都要尖锐的光,却也就好似隧道,铁轨、火车,于幽深的尽头,忽而闪起的光亮不等刽反应,便已撞上他,带着他,光顶着他的全身。

    剧痛与呼啸的风,滚烫与阴冷,刽感到自己在移动,他紊乱的脑在这一刻被彻底牵引,本平息的阻滞在一处,又奔腾而上,撞上堤坝,摧毁堤坝,淹没城市,盖过喧嚣。

    粉骨碎身,流淌的被压死在平地,蠕动的被挤死在地下,寸步难行,举步维艰,压抑的望向天空,天空也正压抑的望向你。

    像一只眼,刺穿你全身的眼,在对视的瞬间,如割喉拔羽的鸟被死死的扼住,抽搐的挣扎徒劳,反倒助长了抽骨捣髓的轻易。

    你看到傲慢,戏谑,怜悯,以及最后死死咬住你的,欲望。

    “啪嗒。”刽倒了下去。

    短暂的定格,像丢失了所有的画面,从这其中跌出,刽躺在地上,周围是对比之下无比漆黑的,无比缓慢的世界。

    下一刻,剧痛,全身的剧痛牵引着刽,他喊出了声。他的脑袋死命蹬直,倒悬的视角便看到了后方。

    无数孩子凌乱堆叠而成的高楼,躺的乱七八糟的身体,四肢正随意伸出,使高楼的棱角无数,它畸形的,无数冗余的部分掺杂在其上,一层又一层。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其面前,它单薄的,却笔直的站着,似体面许多。

    但他很快便扒开了一个角,躬身挤入了这脏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