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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续的悲剧

    不明所以地从长椅上醒来,米歇尔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装着一团浆糊,昨夜的记忆完全记不起来,如同突然断片一般。

    太碎片化了。

    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米歇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头走进了人流之中。

    腕表上的时间指向十一点,他想起来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约会。

    克里希大道。比利时酒店。

    这里并非另一同名但价格低廉的酒店,而是货真价实的高档酒店。

    米歇尔来到8023号房前,刚想敲门门就被拉开了。

    “我就知道是你,米歇尔。”眼前的男人身材高挑,面如刀削,高凸的颧骨使其脸部看起来更加立体。性感薄嘴唇以及暗沉的双眼之中隐藏的烈火,一头稀疏的棕发。

    “那看来我来的很是时候啊,卡米尔。”米歇尔笑了笑,“方便我进去坐一坐吗?”

    “当然。请吧。”

    米歇尔进了房间,环视四周已经见过好几次的装修,简洁明了,一套茶几桌椅,窗边的工作台上放着一叠码好的稿子,书架上堆满了许多米歇尔没见过的书。

    卡米尔绕过米歇尔,把自己写了一半的一张文稿反盖在稿子山上,转身询问米歇尔“喝茶还是咖啡?”

    “咖啡吧,我还没吃早饭呢。”米歇尔没在意对方的小动作,径直坐在沙发上便伸了个懒腰。

    卡米尔把咖啡豆磨碎,冲上热水后递给米歇尔,“你今天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啊,昨天做了个噩梦,好像是真的,又好像是假的。”米歇尔结果咖啡啜饮一口。

    “既然是梦怎么还有真假之说?”听了米歇尔的话,卡米尔不禁笑道。

    “那个梦很真实,就像是身临其境一般。但是那个梦里面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让我感到遥不可及。”米歇尔绞尽脑汁组织话语,却只能说出一些没有逻辑的空话。

    “做梦的时候大脑会编造出一些不存在的事物并赋予感官真实的感觉吧。精神心理学家是这么解释的。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卡米尔在米歇尔对面坐下,从烟盒里抽出两根烟一根递给米歇尔。

    “我想想......那是昨天的梦。似乎是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到中午十一点。最开始我在一个白色的空间里醒来,里面什么也没有。我漂浮在那里,分不清方向。但随着周围的白色越来越白,白变成了黑。一个天使在黑暗中出现,她把我拉出了黑暗。”

    “你记得她的样子吗?”

    “不清楚,如果见到她了,也许我会认出她。但好像不太可能。”米歇尔摇了摇头,“然后我在公园的长椅上醒来,身边坐着一个九岁大的小女孩。”

    “你认识她吗?”

    “她是我的青梅竹马......也许算得上是吧。她叫露易丝,我醒来的时候她刚好也醒来了,她还认得我,我们分别的时候我才八岁,但是她认识现在的我。接下来......”米歇尔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下去,似乎有意不把话题进行下去。

    “喝口咖啡?”卡米尔看出来他的窘态。

    米歇尔顺从地点了点头,喝下一口咖啡以后重新开始理清思路,“然后我侵犯了她......”

    卡米尔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时候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似乎失去了意识身体被恶魔占据。等我夺回自己的身体时我才发现自己犯下了罪行。接着有一个穿着斗篷带着兜帽的男人手持匕首想要攻击我,我躲闪不急被刺中腹部,随即晕了过去。但是梦还没有结束,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一位朋友正在照顾我,那位小姐没有穿衣服,美丽的胴体让我浴火中烧,但我还是克制住了。尽管我没有去侵犯她,但是我的影子变成了许多触手,触手对她实施了暴行,然后,一个人像我开枪,我就惊醒了。”米歇尔一喘一喘地说着,额头上冒出了点点滴滴的冷汗,仿佛梦境里虚假的一切都是自己所做过的事情。

    “你相信这只是梦吗?”卡米尔看着米歇尔的样子,问道。

    “你还真是不解风情。”

    “既然是梦,你完全可以忽略。但有人说梦是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潜意识表达,如果你太在意的话说不定自己就会被梦里的东西所控制从而行梦里的所做为。”

    “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米歇尔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会动手伤害我最重要的人。”

    “越是珍重的人,越是想把她抓在手里,越是想要毁坏,越是想要独占。”卡米尔眯了眯眼,“说起来,你不是说今天想带我去一个地方么,什么时候出发啊。”

    “你要是现在方便,现在也可以去。”

    “说起来,刚刚的谈话你不会介意我记下来吧。”

    “随你的便,我已经做好觉悟才和你说这些的。”

    “对了,今天我还约了一个人,等她来了,我们再一起去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很快陷入了沉默之中,卡米尔是个讽刺小说作家,靠着一本讽刺军备竞赛的小说发了家。不过这种作家一般都不长命,于是卡米尔就打算走别的路。

    比如写一本紧随潮流的言情小说,虽然这么做是冒着风险的。

    米歇尔把咖啡喝完,看向窗外。

    他不喜欢卡米尔那双一眼就能把人看穿的双眼,但有这么一个朋友,他多少也能知道自己心里存在着一个病态的恶魔。

    越是珍贵的,越是想要独占,越是想要毁掉么......

    呜!

    神经突然感到一阵无名的刺痛,梦中丢失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露易丝正在被一个男人侵犯。

    动不了。

    露易丝,不会错的,她是露易丝。

    要救她。

    不能让她被侵犯。

    动不了。

    米歇尔。

    米歇尔......

    “喂,米歇尔,发什么呆啊。”

    卡米尔见在米歇尔眼前挥手没多大用处,便推了推对方的肩膀。

    米歇尔这才醒过神来,他愣愣地看着卡米尔,后者身后站着一位女性。

    “午安,米歇尔先生。”米赫雅莉从卡米尔身后探出头在胸前轻轻向他挥手。

    “米赫雅莉......”米歇尔对上米赫雅莉的视线,下一刻他又别过了脸。

    “你们认识啊。”卡米尔露出惊喜的表情,“米赫雅莉小姐是出版社的赞助商之一,也是我刚踏入写作圈时赞助我出版书籍的人。”

    这是缘分。米歇尔刚想说出口,米赫雅莉就抢出一句话,“这是缘分,米歇尔先生。”

    “算了,我们出发吧。米歇尔叹了口气,说。

    乘上汽车,穿越无数条街道,见过无数行人,最终来到位于郊区的孤儿院。

    比起孤儿院,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栋郊区别墅。

    伯利恒被歪歪扭扭地一旁的石柱上。野草望眼皆是,残枝烂叶腐败在地面,爬山虎几乎占据了别墅的外墙。生锈的铁门,缺少护理遭受风吹雨打的泛黄外墙,以及一条鹅卵石路。

    “这里是小猫钓鱼路?”米赫雅莉看着眼前残败的景象,话里带刺地说。

    “这里是疯人院。”卡米尔接话道。

    眼前所呈现出来的画卷根本和米歇尔想象中的不同,一股怒火从胸中燃起,他资助的这么多钱结果就是这个样子?这家孤儿院是生养他的,也是他心系的。

    “我们进去吧。”米歇尔强压着怒火,推开铁门便向着宅子大门走去。

    路上一条蛇差点咬上米赫雅莉的脚。

    推开大门,迎接他们的是极度的寂静,一位护工从他们身前经过,奇怪地瞥了他们一眼,她的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孤儿院,更像是精神病院。”米赫雅莉小声嘀咕地乱逛起来。

    宅邸两边的走廊有许多房间,原本古朴的装修现在已经被换成了白色漆墙以及白炽灯。每一个房间的门都是特制的铁门配上一道坚不可摧的大锁,安置在正对着门口的大楼梯通往二楼,一个房间坐落在楼梯口,米歇尔径直走上去,发现一个小女孩蹲在房间门口小心地咬着饼干。

    房间是院长的办公室。

    看见米歇尔的到来,院长慌忙迎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近万法郎,你就拿来做这些事情了么?”米歇尔怒不可遏,但他还是尽可能地压低了声音。

    原本蹲在门口的小女孩见状便悄悄地换了一个地方。

    “米歇尔,你不知道,光是给他们治病就要花掉这么多钱。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买下这栋别墅作为孩子们的新家,但是护理费呢,雇工,治病,还有娱乐等杂七杂八的项目,那点钱根本不够。米歇尔,要我说你当初就不应该提出给他们换一个新地方。无论哪里都是一样的。”年迈的院长一字一句地说着,米歇尔的怒火一下子消了大半。

    “账本呢?我看看。”

    院长一声不吭地把账本给了米歇尔。

    上面医疗费这一项写了整整几页纸。

    米赫雅莉和卡米尔则在米歇尔和院长叙旧时在孤儿院内乱转,他们来到一个开着门的房间前窥视着里面的景象。

    一些孩子眼神空洞地看着讲台上的中年女人为他们讲述一些儿童读本,他们有些残缺了双腿,有些少了一只手臂,有些吊着嘴角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地呜咽着;一个女孩双眼呈奶白色,里面混杂了许多浑浊的物体,若是不仔细看的话,恐怕只会以为她翻了白眼。其中大多数人的生理年龄都远远超过了心理年龄,亦或是生理年龄远远超过了身体的成长速度。

    卡米尔感到一阵反胃。

    “他们过的其实也还算挺好了。”米赫雅莉在卡米尔缩回身子时说道。“这里是天堂也是地狱。说不定米歇尔想给你看的就是这个,孩子们的处境无人关心,他们从出生就生活在这里,把院长当成随时可能离开的妈妈,如果你能以此为题材写一本书的话再好不过,但可能不会活太久。”

    “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做慈善。既然这么想帮助他们,为什么不试着领养一个孩子呢?”

    “我没能力养活他。”

    “你只是不愿意。”米赫雅莉一句话撕下了卡米尔的伪装,“要是你真的在乎他们,怎么可能连一法郎都不愿意付出。卡米尔,依我看你还是写讽刺小说会更成功一点。你不了解他们向往的是天堂还是地狱。对他们来说,能吃上一口饭就是最大的奢求了;在以前,他们的伙食每天只有一碗稀粥和丢进水里就会消失不见的黑面包屑,而现在,他们的伙食每天是几碗粥和几块小的可怜的面包。改善了伙食也没办法令他们的心智发育完善。他们毫无教养,其中一些暴怒无常,若是让他们身体成长得太好,就会发生一些意外。那些铁门就是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而安置下去的。没有一个工人愿意在这里待上超过一个月。让这里变好,就会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命运多么悲惨?若是这样,战争就有理由阻止。卡米尔,你可以用你的笔在纸上写出一个乌托邦式孤儿院。这里可以叫伯利恒,也可叫米户雅利。”

    “......刚才那个蹲在门口的小女孩又是怎么回事?”米歇尔走出房间寻找那个女孩,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个女孩是今天早上被送过来的,看她可怜我就收留了她,现在还在安排地方给她休息。她的父亲昨天夜里发烧死掉了,据说是为了救人跳进了河里,结果因为太穷发烧没办法看医生穷死了。她的母亲也在几年前死了。”

    “这算什么......”米歇尔自责地锤了一下扶手,结果只有手下传来剧痛,扶手依然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