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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马邑

    城门前的人越聚越多,很快就突破了一百之数,都是张林的族人乡党。

    也是他天然的亲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谓一人显贵,举族归附。

    当然,他哪日兵败,全族诛灭的时候也是都跑不掉的。

    这就是这个世代的特色。

    “人都到齐了吗?”

    为首的老者问道,他是马邑张氏的当代族长,名为张玚。

    年轻时入过军伍,做过郡吏,还随臧旻打过鲜卑,而今又被郡守选为县三老,在整个马邑也算说一不二的人物。

    一旁的小辈急忙道:

    “都到齐了,除了几个远在郡中的,其他人都到齐了。”

    “好。”

    张玚抚了手胡须,“人齐了就出发,也让钱李两家好好看看我马邑张氏的威风。”

    一齐拥马而走,踏着雪,颇有种北风卷地的气势。

    不过刚走了不到两里,两支同样大小马队从左右穿插了过来。

    “钱老二,李老四,你们两个跑过来干什么?”

    看清了来人,张玚在马上叫骂道。

    那两人也不恼,骑在马上笑道:

    “你张老三来的,我们怎么来不得?你家七郎就不是我等看着长大的不成?要不是你个老不休拦着,张宁安早就是我家之婿,还轮得到你个老家伙在这里说三道四。”

    张玚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钱老四,你家小女儿比我家七郎大了整整六岁,你也好意思说。”

    “有何不好意思,女大三,抱金砖,大六岁就是两份金砖,分明是你个老小子不识货。”

    几人骂骂咧咧的,一人叫钱皓,一人叫李翰,都是县中土豪,当年臧旻讨伐鲜卑,五十多岁的张玚争着吵着要出塞,最后大败而归,就是同乡的这两人把他放在马背上驮了回来,是真正过命的交情。

    一行人打打嘴炮,也不赶人,浩浩荡荡的向着城外而去。

    当张林回到马邑的时候,张玚直接领着众人上前拱手。

    “七郎。”

    “三伯父,还有钱李二位伯父,张林不过小辈,怎敢受如此大礼。”

    张林自己都惊了,急忙下马还礼,又对着周围的乡众作揖道:

    “张林不过远行几日,一无大功于朝廷,二无造福于乡党,怎敢劳烦诸位乡亲?”

    张玚摆摆手道:“都是手足亲朋,自家子弟,何谈劳烦二字,七郎出去几日,莫非还生分了不成?”

    张林无奈,只得任由张玚等人拥簇着向马邑的方向而去。

    也就是他回到老宅才知道,从他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董卓和宗员的邸报起,张懿就时常派人来送钱送物,嘘寒问暖。

    前些日子得到张林调任廷尉正的消息,更是亲自前来报喜,甚至征调族中一人为郡吏,若不是张玚小心谨慎,害怕给张林惹事,这时候恐怕都已经上任了。

    张林听着一阵接着一阵的后怕。

    难怪有这么多人经不起考验,他这还没上任,老家的父母官就开始想着法子拉他下水,关键是他本人还不知道。

    大汉官场恐怖如斯。

    ……

    回到马邑,张林首要做的自然是修葺祖坟,准备宗族祭祀,然后是大摆筵席。

    既然张懿都帮他抖落了出来,那也没什么好遮掩,无非是张家那小子又出息了,莫非还怕有人政审举报不成?

    不过和往年略有些不同的是,今年祭祖,张玚决定放手让他主持。

    虽说廷尉正在整个洛阳不算大官,但放在马邑,放张氏,那也是百年不曾出过的高官,几乎被当成了家族振兴的希望。

    因为他十二月还得前往洛阳,所以原本定于腊月的祭祖也被挪到了十一月。

    不管张林咋想,反正张玚是大为兴奋,马邑张氏如此风光还在先汉。

    一连串的告慰先祖,几乎把能想到的词都用上了。

    “光和七年冬月,雁门张氏,马邑之北,先祖后代,谨备礼仪,奉祭祖茔,至孝至笃,先祖聂公……”

    没错,虽说是马邑张氏,但他们这一支却不一直姓张,在汉武帝时期,他们其实姓聂。

    祖上也曾阔过,是马邑的一方巨豪,甚至谋划过著名的马邑之谋。

    可惜时事境迁,匈奴衰败又兴起,聂氏只得改姓避祸,最严重时甚至连先祖的名讳都不敢提。

    不过现在,马邑张氏和南匈奴一样,都是两个破落户。

    祭祀完先祖,张玚突然将张林请进了书房。

    “七郎告慰完先祖,想必不日将前往洛阳,本想多寻些钱财替七郎打点上下,但胡人屡次入寇,家道中落,先祖留下的些许家产也被我等不肖子孙败了个干净。

    要说做官,我最大不过做过郡吏,倒是你父亲曾做过大令,可而今这个样子,我们没什么好教你,唯独人手方面不让你担心。”

    随即唤来身旁的仆役,从后堂领出两个人来。

    “张泛、张辽,还不快来拜见你们叔父。”

    张玚立即对着那两个年轻人呵斥道。

    “是。”

    那两个年轻人立即上前拜道:“小子张辽(泛),拜见叔父大人。”

    “这怎可使得。”

    张林急忙向前搀扶,张玚打断了他,道:

    “本就辈分有别,有何使不得?”

    随即解释道:

    “此二人都是我不争气的孙子,前些年鲜卑入寇死了爹娘,我怜其孤苦,一直养在身边,虽然无甚才学,但也算伶俐,一身武艺,寻常七八个大汉也休想近身,前些日子张懿意图征为郡吏的就是这小子。”

    张玚指了指张泛。

    张泛的年纪要大一些,大概十八九岁,张辽的年纪要小不少,大概才十四五岁。

    “我想过了,我上次以年幼之名拒绝了张懿的征召,但毕竟是我自己的亲孙儿,我能拒绝一次,还能拒绝两次,三次不成?留在雁门徒然给七郎添乱,不如跟着七郎一起去洛阳,哪怕能在七郎身上学到个一两分都是好的。”

    张林还有点发懵,本想回乡祭个祖,没想到还能捡到张辽这尊大神。

    当然,如果他过去多注重些人际关系,他早该发现的,总想着外面,没想到自己家就藏着一尊大神,虽然还是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