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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来访

    “叩叩”

    有谁在轻敲元楚寝房的木门。

    这一动静将元楚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谁?”元楚合上书卷,朝门外问道。

    那人的轮廓模模糊糊地映在门上的纸面里,不太像是决风。元楚边问边打量,觉着有些像宋白,因而起身下了榻:“宋白师兄?”

    门外的宋白正准备回答,不想元楚已猜出了是自己,便道了一声是。

    元楚微微垂眸,因着刚才心中思虑之事,对宋白的突然来访不免有些意外,但她随即抬手,打开了房门。

    外面的阳光便趁着开门的瞬间,从最初的小小缝隙里溜进来,最终在木门大敞时,占满了整个屋子。

    宋白逆光而立,元楚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方从师父那儿出来,顺道将这本剑法带给你,师父嘱咐了,左右我也是闲着,你若有读不懂的地方,来问我便是。”宋白面对着元楚站着,桃花眼眼波流转,动人得很,不过在元楚那边自然是瞧不见的,“天寒地冻,我替师父跑趟腿儿,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元楚有些纳闷,空也之前多让她自己研读品悟,怎么如今宋白一来,她便有了个可供答疑解惑的对象?而宋白微笑着,亮了亮手里的剑法,举止自然得很,元楚自是不知,那句让她奇怪的话,只是宋白自个儿加上的罢了。

    “如此,多谢师兄。”元楚伸手接过剑法,而后侧身,请宋白进来,“倒是我疏忽了,天寒地冻,师兄进来喝杯热茶再走吧。”

    宋白亦不客气,大步便跨进了门。

    元楚的寝房亦很素净,同钟寒院其他厢房陈设没什么不同的,只因日映雪光,照得屋内亮堂堂,便也平白多几分雅致。

    宋白偏头,望见竹榻上摆着一方案几,看成色质地,像是钟寒山上常见的红梅树制的。案几上放着一卷书,有些远,看不见书上墨字,但书是翻开的,想必元楚方才便坐在榻上,翻阅着那卷书。

    宋白联想起了他在门外感受到的气息。他多年习武,听力自然比常人好上许多,那小榻就靠着门窗,纸木的阻音效果又极为寻常,元楚方才的气息变化,听上去分明是压抑,带着一丝无措,因而他及时叩门,扰了元楚所思。

    “师父果真看重你,我瞧着你这儿明明还有没读完的书,他倒又遣我来给你送新的。”宋白笑言,走到榻边坐下,伸手捞过那卷书,随意一合,“原是这一卷兵法。”

    元楚正在另一边的木桌旁为宋白斟茶,闻得此言便顺口接道:“怎么,师兄也读过这一卷吗?”

    她的寝房鲜少有人来,决风若有事找她,多在门外便说清,而空也便更不曾踏足,因而除了自个儿常用的那只茶盏,其它的白瓷茶盏都未曾烫过,因此她取出一只,浇了些热茶去烫一烫。汩汩清茶从壶口流出,遇上了冰冷的白瓷茶盏,撞出一片白色雾气。

    宋白抬头,正瞧在了眼里,转而勾了勾唇角,又替元楚将书卷翻回至方才的那一页,再将其放回几上:“你倒心细。我却没有这么多讲究的,你随意倒一杯茶便是,何必麻烦自个儿。”

    元楚敛眸,想起宋白那时久征沙场,在这些吃穿用度上确当是不拘小节的,但也还是接着替他烫好了茶盏,而后斟了个七分满,为他端了过来:“无妨。”

    宋白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唇齿间清香四溢,元楚亦坐在了案几的另一旁。

    “雪水泡的?原是花茶。”钟寒山风大,不觉间竟有些将红梅香气都化进了皑皑白雪中的意味,宋白长日在外,亦有些思念此处的热茶味道。

    “是。”元楚应声,目光却并未落在宋白身上,而是投向了窗外,似乎想要透过这薄薄的窗面,望见窗外的一院白雪,“每日里都是决风师兄去井边取的水,但这泡茶之水,想是他夜间去红梅花上收集的雪,装进桶中,再抬进屋内化开的。”

    决风一向温润寡言,其实也对她照顾有加,想必从前他与空也师徒二人住于此处时亦没这么多讲究,空也那儿泡茶的水便不曾有这般清香,而她知晓此事,也是某个夜里无意发现的。她本觉得过意不去,想告诉决风她亦不需这般,又怕拂了决风的一番好意,知晓决风是考虑到她初次离宫才如此上心,便也不挑明,只是偶尔会用这水,煮些小粥送过去,全当谢礼。

    宋白挑眉,放下了茶盏,打趣道:“决风心细,倒像是他会做的事儿。”

    元楚收回视线,看向宋白,恰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眸子。

    她忽然忆起从前。

    那时的他于除夕宴上姗姗来迟,锦袍玉带,风流洒脱,她在灯火暖意中轻轻一瞥,瞥见他如琢的面容。丝竹悦耳,美酒动人,周遭琉璃灯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熏得他那双桃花眼也带了几分温柔。

    那时的她便在想,这人生得煞是好看,如何在沙场上威震千军。

    如今她再见他,却不复当初的单纯心境。

    宋白将元楚面上流露出的神情收入眼底,那像是几分怀疑,几分试探,他却不知自己在何时得罪了她。忽又想起不久前她与决风的对话,明明的确是个十岁的丫头,娇俏着笑言她早知他俩时,却好似带着点刻意,仿佛想刻意隐瞒些什么。彼时他亦不解,却也无心深究,因而顺水推舟,借口天寒,算是帮了她一把。

    而如今她又露出这般神情……

    “这卷兵书我倒真读过,”宋白一偏头,提起了方才的书卷,“是本好书,不过也不要囿于笔章。话说回来,师父突然收你为徒,还让你读这些,莫不是想培养一个女将军?”

    元楚见他错开自己的眼神,心知自己方才有些失态,暗下懊恼,手指微动,再抬眸时,脸上已恢复平静:“我哪里适合为将。倒是师兄,想必他日若入战场,定是杀伐果断,令敌军闻风丧胆。”

    这话倒是不错,宋白那时确实百战不殆。

    而自己现下提起此言,又不免开始心疑,宋白他,到底是因何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