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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暗室

    竹林簌簌。

    茂密的竹叶遮蔽了日光,风徐,一地阴凉。

    宋白随着侍女走了几步,随口夸了夸玉府中这林立的竹,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一转身,对着元楚开口:“我那玉佩呢?”

    宋白来时可有戴什么坠饰?元楚并未在意,但瞧着他此刻神情认真,便接问道:“不是一直由公子配着么?”

    二人身侧的侍女抬了头,打量了元楚一眼。

    宋白皱皱眉,摸了摸腰间,嘟囔着什么。

    “许是方才落在屋中了?”元楚做思考状,黛眉微微蹙起。

    “怕是如此。那你替我回去找一趟便是,我就在这府里头走走。”宋白吩咐着。

    那府里头的侍女现下里又低着头,看起来极为恭敬的样子,并不作声。

    元楚得了令便转身往回走,而侍女便跟着宋白,沿着竹下小径,接着向前。

    玉府的布局也算是井然有致,况元楚一路都留意着,很快便回到了方才用膳的院落里头。

    “姑娘怎么回来了?”廊下的侍女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迎了过来。

    “我家公子落了东西,我回来找找。”

    侍女朝院门外瞅了瞅,见并无人过来,便放了元楚回去。

    元楚进去寻了寻,本以为只是宋白支开自己的一个借口,不曾想那座席下当真落下了块玉佩,通体晶润,状若白鹤,也不知宋白是何时解下了这块玉佩,丢在了这里。

    元楚将玉佩攥在手中,踏出了房门,见那侍女仍旧远远地站在廊下。

    “姐姐。”元楚走了过去,对着那侍女笑道。

    侍女没想到元楚会喊自己,下意识便接道:“怎么了姑娘?”

    元楚走上前,见那侍女约摸十六七岁,虽冷着脸,但瞧去也并不像难相与的主。

    “我找到东西了,”元楚晃了晃攥着玉佩的手,旋即又轻蹙了眉,“只是我并不熟悉这里,怕等会儿走错了路,方才一条直道倒也还好,只刚刚我家公子说去寻玉老爷,姐姐若有空,能否领我一段路?”

    侍女听闻她的话,摇了摇头:“你若寻不到,不如就在此处等着吧。”

    这便是不愿领她去玉步临所在之处了。

    是玉步临吩咐她不要离开这院子?

    侍女瞄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端详着她方才话语的真假。

    见元楚神情不似作伪,模样倒也乖巧,看起来不像是藏了什么心思,侍女便又开口:“说不准你家公子还在原地等着你。”

    想来宋白由人领着,也不会随意走动。

    元楚笑了笑,甜甜应了一声,便在侍女的注视下走出了院门,沿着刚才的路而行。

    觉察到身后视线消失之时,元楚忽驻了足,脸上笑意也冷了下来。

    玉步临一定是去处理什么事了,而这两名侍女大约也知晓他不乐意让人打扰,方才她一问便更为笃定,那么宋白当时朝着与玉步临相反的方向去了。

    她转了身,走进了密竹之中,朝另一处而去。

    “父亲也真是的,非要养着那东西做什么?”

    有女声传来,元楚忙掩身于山石后。

    “小姐别生气,左右也烦不到咱们院子里头。”

    玉家小姐?

    听声音的确有些熟悉。

    “烦不到我院子里头?就为了养她的身子,用了我多少灵药进去?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留在府里头岂不晦气?!”

    “小姐快小声些吧,叫老爷听见便不好了。老爷留着她想来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打算?你没看见她那个样子?我不过过去瞧她一眼,弄些秽言秽语脏了我的耳朵,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提我的母亲?”

    “老爷不是也听见了嘛,老爷定会替小姐出气的,小姐别担心了。”

    骂声逐渐远去,元楚从山石后走出,看向两人的背影。

    虽今日换了着装,那人看上去的确是昨日见到的玉家大小姐。

    那……?

    元楚回头,朝着玉小姐过来的方向看去。

    她说的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是什么?

    元楚心中隐隐有答案,此刻却有些不愿承认,只沉默着,朝那边快步而去。

    路于一处院子前头消失。

    觉察到院中人似乎颇多,元楚跃起,翻上了瓦顶。

    此处再无旁的院落,只这一座。

    院中扫洗的下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都低着头。

    正屋的门紧紧关着,里头却很安静的样子。

    元楚动作轻柔,落在了正屋上方。

    虽是白日,不便行动,好在下人们都规矩,不曾注意到上头。

    她掀开瓦片,屋内空空荡荡不见一人,观其陈设倒十分典雅,像是谁的寝房。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院中,见不曾有人朝这里过来,便将瓦片放置回去,将视线落在了屋后的窗上。

    一排排的木格窗,因着背靠竹林山石,并无路径,遂有几扇半开着,应是通风。

    她至檐边,翻手一跃,轻而易举地便从窗外进入了屋中。

    此时。

    “嘀嗒、嘀嗒”

    幽黑的石室,潮湿的气息。

    顺着石壁棱角流下来的不知是水还是旁的什么。

    铜制的烛台上闪着幽微的火光,红烛蜡油熏出青白的烟,裹挟在一室铁锈味的粘腻之中。

    是在地下掘出的狭仄空间,没有窗子,那烛火便是室中唯一的光源。

    浓郁的。

    有浓郁的药草气味,混杂在令人作呕的污浊空气里头,刺激着人残存的意识。

    石室立着两根铜柱,铜柱上连接着厚重的铁链,垂着,另一端延伸向石室中间。

    那正中央跪着一人,已是没什么精神气的模样。

    那人身上的紫色衣衫已满是血污,呈现出暗色来。

    而那白皙手腕处紧扣着的玄黑铁链下,已是一片赤红的模糊,让人看了只觉触目惊心。

    而这被拴住的人面前,还站着一名面相和善的男子,像是讥讽,又像是欣赏绝世的杰作般,盯着那些伤痕。

    “怎么,你刚才不是还很狂吗?挨了几鞭子便不中用了?”男子开口,那点子和善便倏然消失,眸中只剩下不屑与嘲弄。

    正是玉步临。

    那上饶城民心中的良善之辈,玉步临。

    听见他说话,跪在地上的人动了一动,懒懒地抬了眸,又像是被抽了力气一般,只一瞬便又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