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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

    自从昨天拜过师后,辛弧就搬到师傅的院子里来了,甚至连宋轻也专门辞去了幽院先生的身份,这下整个朝野都知道了元夕先生收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弟子。因为此事,辛弧也很快地被认出正是晋西刺史辛赞的孙子,原本还想通过打点关系,挤对其好让自己的子孙取而代之,现在也没有了丝毫了想法,辛赞刚刚以死明志,现在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耍滑头,怕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元夕先生向来都是留给人一副不染纤尘的高人形象,也并未收过一名弟子,不同于白鹿先生一开始就声明不收弟子,宋轻这里对于很多人来说仍是有机可乘。可他对于学生总是来者不拒,却也仅限于此,毫无疑问,辛弧这一下很快就成为了整个朝野上下关注的对象,而其自身又是刚刚轰动天下的晋西刺史的孙子,哪怕不关注,也或多或少的听说了不少消息。

    而在屋内,被议论纷纷的师徒两人却是收拾起了东西,无他,谁也想不到的是,这位师傅要给徒弟上的第一课竟然是游览山河,辛弧听到是也是十分欣喜。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孔夫子提出后有多少人能实现知行合一,真是屈指可数,大鹿王朝的壮丽山河又有多少人一生只识眼前这一角,出去走走总归是好事。

    由于宋轻已经辞去了幽院学生的身份,这次的游历两人既与平民无异,而且本来的行程也更多的是与山河日月为伍,尽量避开像是金陵这样的大城市,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本来打算初七就要动身,可经不住师母的劝说,师傅最终决定还是等过完十五后另做打算,对于生养于华夏大地上的炎黄子孙来说,无论是中秋,除夕还是元宵,所包含团圆的意义到哪里也不会变,虽然不同的地方可能会有不同的习俗,不同的庆祝方式,归根结底,人们总是希望在这些特殊的节日里欢聚一堂,这可能便是对节日最好的诠释。

    因为还是在春节期间,不时还能听到零星的爆竹声,整条朱雀街上红彤彤的桃符更是衬托出节日的喜庆。辛弧这是第三次来朱雀街,也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在这里享受属于自己的时间。

    当年大鹿攻破长安之后,基本保留了长安的布局,东南西北,各自对应守护的神兽,四所城门上也各自刻有所守神兽的雕像,在平时而言更多的可能就是起到简单的震慑作用,但在大敌临前,与城中的麒麟塑像所呼应,就会激发铭刻在这所城池地下的护城大阵,但这大阵始终没有激发过,就像当年长安城破仍是无动于衷,可这千百年来,它却始终矗立于此,不动分毫。

    辛弧在街上闲逛,好巧不巧的又遇到了神图,刚要伸手打招呼,神图也看到了他,两人相视一笑,极有默契的向西市去。还是上次的那家酒楼,今天神图刚好休息,两人也得以再次相见,可能这也便是所谓的缘分,辛弧仍是不习惯酒的味道,去隔壁的茶楼买盏茶回来与神图对饮,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神图却成了辛弧在建安唯一的朋友。

    酒过三巡,两人也是热络起来,辛弧推掉神图递过来的酒盏,举起手中的茶盏摇了摇头,神图也不再坚持,凑到辛弧耳边悄咪咪道:“兄弟,我听说最近宫里面出了几件大事,都是我跟人打听来的,你可别跟别人讲啊”,看到辛弧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第一件事呢,就是晋西刺史被赐谥号文忠,这可不得了啊,咱们大鹿王朝,数一数二的美谥了,这大家都知道,不足为奇”。

    神图的声音又是压低了几分,神秘道:“这老头子应该不是正常死亡的,那天好多老百姓都说看到天上有一个虚影嘞!”,他喝了一口酒,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可半天看不到辛弧的急切,才灿灿接了下文,“这第二件事嘛,跟你们书院有关,幽院元夕先生收了闭关弟子,好像还离开了书院,跟你们微院白鹿先生应该没啥关系”,眼前的辛弧却是一副呆呆的模样,让神图心里难免有了几分郁闷。

    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神图半醉着看着眼前的好友,“那天文牒没看清楚,你你你,是不是叫辛弧来着”,辛弧惊醒过来,急忙矢口否认,“我姓辛,名失”,神图仍是舌头打结:“来来来,辛兄弟咱们走一个”,他一饮而尽,他也是一饮而尽,月亮升起,映着整个建安如同天上城。

    很快便到了正月十五这天,师娘将滚好的元宵下了锅,师傅在亭中弹起了《良宵引》,坐在桌旁的白鹿先生仍是举着酒葫芦对月畅饮,唯独辛弧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能是看着月下人,独自相思。

    不一会,师娘就给每人端上了一碗元宵,很经典的红糖豆沙馅,白鹿先生囫囵吞枣很快就让一碗元宵见了底,举着酒葫芦自顾自的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师傅和师娘两人相互低语倾诉,辛弧匆匆扒拉完碗里的元夕,低头道一声后也就回屋去了。

    坐到书桌前,明亮的月光打入窗口,辛弧不禁又想起自己的祖父,祖父的死跟金盟也脱不了关系,哪怕祖父劝告自己放下仇恨,可国恨家仇啊,又怎么能够轻易的遗忘。辛弧轻轻地研墨,举起毛笔蘸了又蘸,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终于落到纸上,半天写是写下了一个大大的辛字,再无其他,转身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师傅就来到了院子门口,身边放着的是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师母站在一旁,为其整理衣冠,待收拾好后,师娘又拉住了辛弧,替她抚平了那些不起眼的褶皱,叮咛着自己不要感冒,注意保暖等一些小事……许久,在师傅与师母相视一笑后,二人终是踏上了旅途。

    伴随朱雀门越来越远,辛弧回头望去,好像看到一个酒葫芦的黑影一闪而逝,再一看却仿佛什么都没有。

    城里一个老头拎着酒葫芦,边走边喝,醉倒在大街的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