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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卷 第六章 大和社

    丁丽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她的专业是气象观测方面的,长年累月的工作经历,让她不仅在专业方面的观察能力突出,也让她有了特别的观察人事的能力。她看出来事情有些反常,她很是好奇,不过她只是静静听着,暗暗观察着,默默思考着。

    她站在大熊身后,偷偷打量林夕。

    这个人确实有点特别,他沉默而安静,几乎不会主动说话,别人说到他问到他,他也只是很简单的回应。他有好奇心,可是却又不表现出来。

    他的气质如此忧郁,他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他虽然总是在微笑,可是,偏偏就像是带着淡淡哀伤。

    他的模样这么年轻,真的是三十四岁的人吗?

    而且,林教授看林夕的眼神也很奇怪,丁丽分明看到了某种试探?!

    “林教授,有个人醒了,你快过来看一下!”一个医务兵忽然过来说道。

    林远连忙过去查看情况,大熊本也想跟着去看看,却被丁丽轻轻拍了一下,大熊疑惑看了她一眼,丁丽微微摇头,示意他走到一边。

    两人往海边一处没人的地方走去,林夕见两人走开,也跟了上去,他今天心中像是有个结一样,下意识的不愿意和林伯多说什么。早上在运动场遇到林伯,他就担心阿飞会把自己做怪梦后的身体情况告诉林伯,后来林霞说林伯有事外出了,不能给他做检查的时候,林夕还莫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现在转了一圈,还是见到了林伯。

    丁丽引着大熊走到海边,见林夕跟了过来,微觉诧异,不过她只是看了林夕一眼。

    大熊问道:“怎么了?”

    丁丽反问道:“熊队长,现在的情况你打算怎么办?林教授好像不想让警方介入。”

    大熊道:“武警既然已经接手处理,显然此事不是警方的案子。事实上雷局也没有安排其他警力过来,给我的指示只是过来罗迦岛,并没有安排我处理案件。既然林教授让我离开,自然是没我什么事了,一会我们就转去佛困岛好了。”

    大熊把自己的猜想留在心里,因为林夕就站在旁边。

    丁丽不禁更是好奇,心中暗想:“需要军队处理的事,是什么呢?”她面朝大海,海风呼呼吹着,吹动她的白纱外衣飘飘舞动。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蓝鲸袭击船只,不是蓝鲸,那是什么呢?被袭击的船只呢?”

    林夕忽道:“丁科长,为什么你们都肯定不是蓝鲸呢?”

    丁丽一怔,看了林夕一眼,笑道:“林教官大概是对罗伽岛这一带海域环境不清楚,罗伽岛附近的海域水下礁石密布,蓝鲸是很聪明的生物,它们是不会来这里的。”

    大熊也道:“林哥,罗伽岛这一带海水下面的地势很奇特,水下生有各种石头,蓝鲸那种大块头是不好在这里活动的。”大熊指着海面,又道:“你看,有许多石头都突出水面了,蓝鲸如果浮上来是容易受伤甚至搁浅的,在水底又不方便行动,所以说不可能是蓝鲸。呵呵,要是没有海水覆盖,这下面倒像是一片石林。”

    丁丽笑着说道:“天地颠倒,沧海桑田,也许很多年前,这里就是一座石山呢!和山海天地的时间相比,人类存在的时间微不足道。”

    林夕听的一阵恍惚,看着海浪涌动,不断冲刷水里和岸边的石头,林夕心想:“如果真是石山入海,那要经历多少岁月啊!”

    丁丽忽然“咦”了一声,目光看向岛上远处,道:“那几个人是干什么的?”林夕和大熊都是面朝大海站立,闻言转回身看去,只见先前他们来时的路上远远的又来了几个人。

    林夕道:“是不是游客?”

    大熊道:“看样子不太像,来罗迦岛的游客可不多。”

    罗伽岛不大不小,岛上的地势基本趋于平缓,岛上没有固定居民,为了方便旅游观光的游客们,小岛的中心地带倒是建造了一些房舍。只是罗迦岛上多是杂石散乱,有些地方还坑坑洼洼,风景着实一般,所以来这里的游客很少。

    那几人走近,一名武警战士立刻上前,那几人中为首一人指指点点说了一通,武警却是阻拦着不让他们上前,为首那人似乎很是不满,他身后跟着几个人像是要围了上来一样。很快又有几个武警战士靠近,这几人却是不动了,就站在那里。林夕三人远远看着,一共是五个人,前面一个人年纪较大,后面四个人打扮的像是保镖一样。

    这五个人应该是想过去前面看看,武警战士们却是很坚决的阻拦,双方似有争执。

    林夕看见林伯走了过去,丁丽忽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说罢,她当先走过去,大熊和林夕也跟上。他们走近前,听到林远正在说话,前面还没有听清,后面听林远说道:“我就是过来看看,我没有这个权力。”

    “林教授可真会说笑,我和林潜相识多年,林潜的本事我是很清楚的,呵呵,这点小事算的了什么。”说话的人语调忽高忽低。

    林远淡淡一笑,说道:“林潜是林潜,我是我,我已经退休,现在就是个居家老头子,可比不上雄心壮志的小川社长。”

    林夕三人已经走到林伯身后,林远说话一向温和,林夕这次却听出有些不一样的味道。大熊对林园的人多有了解,知道林远性情随和,也是暗暗吃惊,因为林远话语中分明带着嘲讽之意。

    对面那人脸上带着怪笑,又道:“雄心壮志谈不上,我和林潜数载同窗,林潜的本事我虽然比不上,但我们一样都喜欢学习,一样想提高医术,中国有句老话说的好‘活到老学到老’,我一直都保持着学生心态。”

    丁丽观察能力很强,她打量对面这人。这人年纪应该有六十多了,中等身材,有些驼背,头发已经有些稀疏,面小耳大。他脸色颇黑,却始终挂着一副笑脸,笑脸上布满皱纹,皱纹挤着小眼睛成了一条细缝。丁丽一下就从他说话的腔调上确定,这是个日本人,听林远称呼他‘小川社长’,想来这人有些身份地位,和林园的林潜博士曾是同学,只是看起来关系恐怕不太好。

    小川社长瞥见林远身后的人,忽然笑道:“林夕先生,还记得我吗?”

    林夕一愣神,这人居然认识自己,可他对这人完全没有印象。

    小川社长见他神色,呵呵笑道:“你不记得我了,是不是?呵呵,看来你的病还没好,你可以来大和社找我,你义父林潜治不好的病,我是非常感兴趣的。”

    林夕也听出他话语不善,虽然完全忘了这个人,可一看到这人眯起的眼睛,听到这人说话,林夕心里就生出一股莫名厌恶。他皱眉没有开口,却听林远道:“这个就不劳小川社长费心了,小川社长在这里耗着也没用,还是回去吧。”

    小川社长道:“我首先是来感谢的,感谢你们救援我大和社的人,然后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的上忙的。”

    他话一出口,忽然一个厚实冰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用你的帮忙,感谢就更不用了,你来了正好,免得我还要上门知会你。”

    众人纷纷侧目,几个武警战士拥着一人走了过来,这人面色刚毅,目光如电,正是叶叔。

    “叶恪,叶参谋长,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啊!”小川社长眯着眼睛笑着说道。

    叶恪神情冷峻,淡淡说道:“小川泽野,何必说这些废话,待我查明情况,自会放你们大和社的人回去。”

    他说的很不客气,小川泽野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林园出动了这么多人救援我大和社的人,当面感谢一下也是应该的。”

    叶恪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自作多情。”他说完这话看也不看,直接转身走了,他身边的几个武警也一同离去。然后,林远也直接转身走了,林夕三人虽然不明所以,见状也是跟着林远后面走了,留下十几个武警还在原地站着,挡着小川泽野五人。

    小川泽野脸上笑意渐冷,眯起的小眼睛紧紧盯着林园几人背影,眼中寒光乍现。他身边一个保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小川泽野点点头,又看看面前的武警,终是冷哼一声,原路返回了。

    林夕跟在林远后面,问道:“林伯,这个人什么时候见过我?”

    林远淡淡说道:“他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不记得这个人那是最好。”

    林夕微一沉默,道:“为什么?”

    林远蓦地驻足,认真的看着他。心中震动:“是了,这么说合适吗?这么说话顾及他的感受了吗?今天他是怎么了,居然会问‘为什么’,这到底是好是坏?林潜啊,我要怎么和他说,我该怎么办?”

    林远像是发呆一样看着林夕,他心里想着事情,站在原地不动。大熊和丁丽站在旁边,两人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九年前,他在林园见过你。”一个冷漠声音传来。

    几人一惊,话是叶恪说的,说的简单干脆。

    叶恪继续说道:“小川泽野是日本人,曾和老院长一同留学,不过,两人的关系并不好。老院长回海舟不久后,小川泽野也来了海舟,并且带来了一个医学团队,后来发展成了现在的大和社,如今,海舟市几家大医院都有大和社的医学顾问。当年,小川泽野想进入海舟医学院,被老院长直接阻拦,从那以后关系更差了。”

    在林夕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听叶恪说这么长的话,虽然还有疑问,但林夕还是决定不再问了。

    不过,林夕明白了一件事——大和社与林园,是敌非友。

    叶恪说完话,所有人都是一阵沉默。

    “熊队长,谢谢你把林夕送过来,这里没事了,你可以离开了。”叶恪说的云淡风轻,可却是语出惊人。

    林夕沉默不语,大熊皱眉看着他,心道果然如此,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叶恪会毫无顾忌的直接说了出来,自己倒没什么,可林夕呢?

    大熊有些担忧,有些苦恼,甚至还有点气愤。林夕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他受阿飞所托,对林夕一向照顾,说话行事也多有顾忌。可现在,林园的人居然会一点不考虑林夕的感受。

    林夕记性是不好,对很多事情也都是不明所以,可他并不是傻子。

    林夕忽道:“林伯,你让我过来是要干什么?”

    林远正十二分为难,他也没有想到叶恪会说出这样的话,真的是一时气愤?他看到叶恪似乎还要说话,他赶紧拦住不让叶恪说话,又对林夕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在这里对你做个小测试,现在算是已经完成了,你要是想和熊队长一起去佛困岛工作,也可以去了。”

    叶恪被林伯阻拦,他神色一片冰冷,不过他像是终于克制住了自己一样,不再说话,他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便转身走开了。

    林远又道:“去吧,记得早些回家。”

    林夕怔怔看着林远,他不明白,不明白这一切。

    林远轻叹一声,道:“其实谁也没有错。”说完他也转身走了,留下三人站在原地,想着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其实谁也没有错。

    大熊担忧的看着林夕,他想了想,调整心绪,笑着说道:“走吧林哥,咱们去佛困岛!”

    林夕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大熊看了丁丽一眼,示意她想想办法。丁丽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是聪明人,将其中缘由已经摸透了七八分,她行事一向干练,说话也是简洁明了,她分析了目前的情形,笑着说道:“佛困岛还是挺远的,我们出发吧!”

    说罢,她直接转身走了,大熊一下会过意,这时候不给林夕多余停顿思考的时间是最好的。大熊立刻跟上,他惊喜的发现林夕果然动了,虽然还是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是跟着自己的步子走了。

    走在前面一点的丁丽忽然说道:“现在这里的风力已经有六级了,按照之前我们观测站的预测,下周这里的风力估计会超过九级。”

    大熊接口道:“所以我们把原先预定的罗伽岛排除了,这里说来也怪,每年到换季时候这里风就特别大。”

    丁丽笑道:“没什么好奇怪的,还是跟罗迦岛的地理环境有关系。”

    大熊道:“什么地理环境?”

    丁丽道:“多年前,国内的地质考察组发现,罗伽岛下面有很多空洞,就像是石山上的山洞一样,下面海草茂盛,不仅人力不方便潜水下去,连探测仪器都不能深入。”

    大熊道:“我也听说过,这和风大有什么关系?”

    丁丽笑道:“考察组发现,罗迦岛水下十米以后温度下降很快,而且靠近水下石洞口温度更低,所以考察组推测,罗伽岛下面深处有一条非常特别的海底暗河。”

    大熊奇道:“暗河?有多特别?”

    丁丽道:“主要是水温很低,还是从海底喷涌向上的。”

    大熊笑道:“天然喷泉吗?”

    丁丽微微一笑,说道:“受压力的影响倒是不会喷出海面,冷水涌上来又会沉下去,现在海面气温渐渐升高,冷热也是一直交汇。海舟地处亚热带,处于北方冷空气系统与南方热带空气系统交汇处,南北气流都能影响海舟,而这些空气系统都能带来大风,海舟处于两面夹击的位置,风力自然很强。而罗伽岛就像是夹击中的再次夹击,所以风力就特别强了。”

    大熊听的连连点头,林夕却是低着头默默跟着,也不知他有没有在听。

    三人走的不快不慢,不过也离登岛的入口渐渐近了,就在三人走到登岛的石阶附近时,先前那个奇怪的声音又传来了。

    声音依旧悠长,不过这次声音非常低沉,像是遥远的呼唤声。

    林夕骤然止步,不知为何,听到这次的声音,林夕觉得胸口一热,身体忽然产生一种摇晃的错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神经,精神如午夜梦醒时分,一阵恍然清晰的感觉。他抬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远眺,他莫名的有些紧张,又有些莫名兴奋,说不清的奇异感觉。

    林夕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一个奇怪念头——我要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