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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6

    “好啦,不扯了,鱼出来了,捞鱼吧。”

    田里此时早已飘上来口吐白泡的泥鳅,拿着破鱼网顺势一捞就能捞到许多,不到一刻,半桶有余,正当起劲,突然发现一条很长的黄鳝试图逃跑,拼命游离于田间,我抬起小腿奋力追赶,全然不顾裤裆湿透,抓其尾巴,摇甩起来,

    “小哥,好大的黄鳝,快有半斤了,怎么是金黄的,没见过哦。”

    “是不是?我看看,”

    “妈呀,赶紧扔了,你抓的是五步蛇,很毒的。”

    我慌忙脱手,不偏不倚,蛇掉进桶里,两人都傻眼了,不敢靠近,桶里顿时沸腾起来,几条要死不活的泥鳅仿佛一下触电般跳了出来,紧接着蛇从桶里探了探头,瞅了瞅我俩,好不挑衅的晃悠悠滑入水中,爬上田埂,沿着沟渠顺势流走,小哥气哄哄的说,

    “小样,要不是今天没带蛇药,你就是一锅汤了,不过糍粑你运气好啊,可能是我们下的药起了作用,否则它肯定咬你一口。”

    “小哥,这蛇为什么叫五步蛇?”

    “这是村里人为了吓唬大家,故意起的名,也是提醒这玩意有剧毒,“五步”,是因为被它咬了以后走五步的时间就可能毒发生亡,”

    “上次村里的祥伯夜间灌田的时候就是被这东西咬了,咬到以后他就犯困,如果一睡人肯定没了,幸好祥伯懂得自救,先是在伤口上端用腰带勒住,敷上自己带的蛇药,然后不停扇自己耳光不至于睡着,大声喊人送他去镇医院才保住了性命,”

    “还有,你以后看到不认识的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这里什么蛇都有,竹叶青、眼镜王、金环蛇、银环蛇,这些都是剧毒,还有老鼠蛇,水蛇等没毒,只能吃没有医药价值,”

    “古代有一老爷爷写了一篇文章,我们这里也有可能存在这种蛇,黑底白边的,”

    “那是什么蛇?”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黑白相间一节一节,有大概几十节的样子,只要它爬过的草木都会枯死,人畜被咬,谁也救不了,所以说,看到蛇一定要小心点知道吗?”

    “哦,要得,”

    “不过话说回来,作为天江源的人还是要会抓蛇,在咱们这个地方你不会抓蛇是不行的,女孩子都看不起你,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识见识,顺便挖一些蛇蛋去卖,可好卖了,想学吗?”

    “嗯,要得,不过万一被咬了可没命了啊!”

    “怕啥,带蛇药就可以了?去不去嘛?”

    “去。”

    “那好,今天的冰棍你请。”

    “不是说好从卖鱼的钱出吗?怎么又变我请了?”

    “哟,师傅让你请客都不行哪,你拜师总得表现一下吗?”

    “那我请你吃冰棍,你明天请我吃豆沙耙?”

    “你怎么这么精怪?行吧,就这么定了,赶紧,弄完得回去了,”

    “要得。”

    直到几年以后,我才了解到,小哥所说的古代老爷爷叫柳宗元,所著的《捕蛇者说》是如此描述:

    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然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已大风、挛踠、瘘疬,去死肌,杀三虫。

    其始太医以王命聚之,岁赋其二。募有能捕之者,当其租入。永之人争奔走焉。……

    当然,那蛇肯定是没有的,因为没有人见过,而小哥说的也是村里大人吓唬小孩所编,但是当我读懂文章的含义后,便了解了作者描述的时代与背景,无不心伤古人之不幸而庆幸自己生活在当今中国的大幸,后来国家也制定了野生动物保护法,真正做到了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当然,庆幸的是生活总是向前看,我和小哥也对未来满怀憧憬。

    九十年代,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老百姓自由买卖的范围越来越广,整个天江大地的农村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蓄意待发的景象,而集贸市场,更是把农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体现得淋漓尽致。

    赶集,成了我们儿时不可或缺的活动之一,荷包里无论有钱没钱,仿佛深入其中,眼见热闹,享受过后足以。

    天妃镇,以天妃庙所在地和盛产天妃竹而得名,背靠县城,名副其实的耕地最广、人口最多、物品最丰的天江源县第一大镇,

    每逢农历一、四、七开市之时,清晨天未亮,老百姓就不约而同地从四面八方赶来,把自家养的鸡、鸭、鱼、狗、兔、猪、牛……,

    自己种的苦瓜、丝瓜、黄瓜、空心菜……,

    山野掏的菌、菇、蕨、果……,

    以及从外地批发来的各种杂货,挑的挑、赶的赶、拉的拉,上午不到9点钟,长约1公里的集市就默契的分摆开水果摊、蔬菜摊、杂货摊、家禽家畜摊、水产摊、农具摊、早点摊、糍粑摊、理发摊、服装摊……,

    农村的东西大都是原生态,毫无污染,可谓万物展现、琳琅满目,让人看了不无感叹和钦佩农民的勤劳与智慧,一个集市仿如农产品展览会,好不热闹。

    我跟小哥早餐也懒得吃,一心想着卖完泥鳅就可以品尝到心心念念的豆沙糍粑,两人便拿起扁担抬着整桶泥鳅一路哼着情歌晃悠晃悠赶路,原本需要十五分钟的路程,我们仅花了十分钟,小哥的后背和我的前胸都被溅了个透,但毫不在乎,可谓快哉,未入集市,即可望见人山人海,犹如潮流涌动,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

    “老鼠药老鼠药,毒不死老鼠不要钱……”

    “敌敌畏,敌敌畏,杀不死虫子你杀我……”

    “卖肉卖肉,新鲜猪肉,自家喂自家宰,大哥,来一点吧?你看这猪多结实,都是精肉……”

    “你这秤够不够啊?”

    “你开玩笑,怎么会不够呢?我每天都在这卖的,偷斤少两不翻自己摊子啊?您放心,一块皮都不带少的,”

    “那来四两吧,要这边,来点肥的,”

    “好嘞。”

    光膀屠户噼里啪啦一顿剁,一秤,

    “哟!刚好半斤,您看四两不好算,要半斤吧?”

    “我就要四两,钱不够,”

    “好嘞。”

    小哥和我经过猪肉铺时停顿许久,望着流油的肥肉直咽口水,好不羡慕吃得起猪肉的人,甚至都羡慕趴在猪肉上面纹丝不动的绿头苍蝇,这玩意比人会享受。

    这时一辆拖拉机从中间开过来,人太多,司机不停的吼着,

    “麻烦让一下、让一下,鸡死了,鸡死了。”

    我以为他在喊急死了,车一过原来是拖了一车鸡,伴随着鸡屎的味道笼子里挤满了耷拉脑袋、奄奄一息的鸡,难怪司机喊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