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如电如露
夜色漆黑如墨。
苍茫的大海上浪涛汹涌，起伏不定，似乎正极力掩盖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一叶通体漆黑的孤舟正劈波斩浪，迅疾地略过海面，那样汹涌的波涛竟似不能对它产生任何影响！诡异的是，黑船竟似无人操控，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游魂。
黑船与夜色融为一体，便是靠得极近也不能轻易发现它。
只数息之间，黑船已驶抵水天相接处，略一停留，便径自绕起了圈。
这一举动似乎暗含着某种规律；不多时以黑船为圆心的一小片海居然亮了起来。
但见海面上出现了明显分层，以黑船为圆心从内到外清晰可见五道圆形水线，一圈套一圈极为精密，丝毫不差。
又过了一会儿，那上面居然浮现出清晰的纹路，定睛看去，却是一个太极图！
太极图忽然光芒大作，那一小片海瞬间形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仿佛能把一切吞噬掉，而漩涡中心的黑船纹丝不动，孤傲地悬停着。
直到那太极图纹路渐渐消散，漩涡也即将消失之时，那黑船动了，一个垂直下坠没入漩涡之中，随即海面恢复了平静，黑暗又重新埋葬了这片海域。
海底。灯火通明。
一座宏伟的建筑矗立着，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八角阁。
阁楼正中挂着一副牌匾，上面是娟秀的小楷，写着“夜央阁”几个字，显是女子手笔，与建筑本身的恢宏气象格格不入，倒有些像女子闺房。
出乎意料的是，阁中的陈设异常简单。面积虽大，却显得太过单调，甚至显得有些空旷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这里有着一股奇香，闻之让人烦忧尽去。
更让人称奇的是，虽是置身海底，可是在这阁中却没有丝毫不适之感，跟在陆地上一般。
但见两边寻常地各摆着一排太师椅，上面坐满了屁股，足有数十人，众人脸上都带着奇怪的面具，很是瘆人。
只因这些面具都很逼真，且是牛头马面之类的鬼怪造型，只是直挺挺地坐着，并不说话，却更给人一种压迫感。
中间宽阔的通道一直延伸，直到尽头处出现一处金玉砌成的平台，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台阶，由一大块丹陛石从中间一分为二；台阶直通到一张极大的猩红色绣榻之下，显是这阁中主人平常与众人议事之所，可此时这上面并无人影。
下面跪着一个头戴西方恶魔面具的人，此时他身着素衣，正不断地用力磕头，直到头破血流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启禀阁主，任务失败了，属下特来领死！”
声音很是惶恐。
“死倒不必，你还有点用，否则阁主也不会派“夜猫子”前去接你……阁主的宠物狗日前被守夜人重伤，正闭关救治……一应事务暂由本判代理，本判问你，你可甘愿认罪受罚？”
一个身着华贵紫袍，坐在东面上首戴着地府判官面具的胖子威严地出声。
紫袍和坐在对面的一个瘦如竹竿的青袍人都是判官模样，和其他人的面目区别很大，看情形还是他更显尊贵。
“属下罪该万死，自然甘领责罚！”
“很好，睡梦剥夺七日，可有异议？”
“属下……不敢，多谢阁主和判官大人饶小人一命，小人必肝脑涂地以报天恩……”
他身子不自觉发颤，冷汗湿透素衣。牙关更是不断磕碰，险些咬到嘴唇。
睡梦剥夺对于他们来说可是最残酷的惩罚，可比死难受多了。
“很好，你下去吧……七日之后有一出好戏，可千万别错过了，哈哈……”
古木派。
“前辈，令媛已死，还望节哀，您大伤未愈，不宜劳神动念，更不宜白白耗损功力。”
姬旦宰不忍地劝道。
道人却是充耳不闻，只是牢牢抓住女儿的手，一刻不停地输送着真气。
整整一夜，老人就这样守在榻前不言不语，更是水米未进。
原本花白的长发已然全白，且愈发凌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道人才微微摇头，不甘地放下了女儿的手臂。
“唉，没想到我玉烟生命苦也就罢了，到头来竟还连累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我有罪啊！”
玉烟生摇头叹气，神情凄楚。
“前辈，这并不怪你，是那“夜央阁”的妖人诡计多端，还请前辈不要自责。”
“是啊，我原本以为自己布下重重机关，又有神树疑阵加持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让妖人钻了空子……连你也轻易闯到此处。”
姬旦宰心道，要不是你受了内伤，又跟我交谈许久，暴露了气息，我又隐隐得了那木剑的指引恐怕真的不易寻来，更何况还有外面那些变态的机关，要是换了其他人，恐怕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他脸上虽是轻描淡写，实则仍是心有余悸。
嘴上却道：“那夜央阁神出鬼没，极为难缠……至于晚辈能到此地不过是侥幸罢了。”
“年轻人不必过分谦虚，你的本事老夫还是知道的。”
道士微露笑意，拍了拍他的肩头，“若不是你碰巧寻来，我古木派恐怕要惨遭灭门了……况且，你不仅驱逐了那妖人救了老夫，还助我凝出这难得一见的木火聚魂丹，可惜瑕儿已经用不上了。”
道人手掌一翻，掌心蓦地现出一颗红绿间杂的丹药！
道人脸上亦喜亦悲。
“这竟然就是传说中可以令死者还魂的神丹！”
“不错，只可惜瑕儿死志甚坚，魂魄虽能复聚，人却无论如何不能重生了……”
“你知道么，凝出这颗丹药一直是老夫毕生的心愿，可凝出此丹的条件极为苛刻，没想到竟在你这后生的帮助下顺利完成了，你还真是老夫的大贵人哪……”
姬旦宰不好意思地挠头，道：
“前辈莫要取笑，晚辈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哈哈，好一个误打误撞……不过有一点你可能还不知道，你是个火德极盛之人啊！”
姬旦宰一头雾水：
“火德……什么火德？”
“哈哈，没想到你这后生也有不明白的地方！”
玉烟生见他满脸疑惑，忽然大笑起来，似乎极为畅快。
“你可知我修的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功德，前辈修的是功德！”
“不错，确切地说修的是木德……修一个福寿绵长，大庇苍生。”
说到这里玉烟生自嘲一笑。
姬旦宰自然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忙转移话题：“功德还有这样的分法？”
“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功德随意可修，人人可修的么！”
言语中露出几分傲气。
“修功德之人首要的要求就是必须行极正，意至诚，也正因如此能修功德之人极少，能修出名堂的更是寥寥无几……所以老夫才凭借这一点保我古木派八大派之一的招牌不倒。”
“既如此，贵派何以凋敝至此……”
话说出口姬旦宰才知失言，连忙捂住嘴巴。
“哈哈，此事说来话长，他日再与你细说……说起来老夫已经算不上是一个道士了……”
玉烟生喟然长叹。
“怪不得前辈平日总是自称老夫。”
却见他忽然起身，把女儿抱在怀里，快步而出。
姬旦宰忙问：“前辈这是要去哪里？”
玉烟生脚步一顿：“当然是找个风水好点儿的地方把我女儿葬了……”
“前辈且慢，你女儿尚有心愿未了……”
“哦，什么心愿？”
玉烟生好奇地回头。
“晚辈也不知道……”姬旦宰如实道。
“哼，你这娃娃很闲么，没的消遣老夫……”
“晚辈真的不知，不过是看见令媛眉头紧锁，小口微张，正是心愿未了之相……如果前辈信得过我，不妨找间静室，让我与令媛同榻而眠，或可往梦中一探……”
玉烟生闻言更是勃然变色，大喝道：“老夫原以为你这小子只是个薄行浪子，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竟还存着龌蹉心思，看来不给你一点儿教训你是不会长记性了……”
说着竟然把女儿轻轻放在地上，闭上眼睛，双手飞快地捏着指诀，当他重新睁眼的刹那，口中一字一顿地喝出四个字：
“如电如露！”
苍茫的大海上浪涛汹涌，起伏不定，似乎正极力掩盖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一叶通体漆黑的孤舟正劈波斩浪，迅疾地略过海面，那样汹涌的波涛竟似不能对它产生任何影响！诡异的是，黑船竟似无人操控，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游魂。
黑船与夜色融为一体，便是靠得极近也不能轻易发现它。
只数息之间，黑船已驶抵水天相接处，略一停留，便径自绕起了圈。
这一举动似乎暗含着某种规律；不多时以黑船为圆心的一小片海居然亮了起来。
但见海面上出现了明显分层，以黑船为圆心从内到外清晰可见五道圆形水线，一圈套一圈极为精密，丝毫不差。
又过了一会儿，那上面居然浮现出清晰的纹路，定睛看去，却是一个太极图！
太极图忽然光芒大作，那一小片海瞬间形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仿佛能把一切吞噬掉，而漩涡中心的黑船纹丝不动，孤傲地悬停着。
直到那太极图纹路渐渐消散，漩涡也即将消失之时，那黑船动了，一个垂直下坠没入漩涡之中，随即海面恢复了平静，黑暗又重新埋葬了这片海域。
海底。灯火通明。
一座宏伟的建筑矗立着，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八角阁。
阁楼正中挂着一副牌匾，上面是娟秀的小楷，写着“夜央阁”几个字，显是女子手笔，与建筑本身的恢宏气象格格不入，倒有些像女子闺房。
出乎意料的是，阁中的陈设异常简单。面积虽大，却显得太过单调，甚至显得有些空旷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这里有着一股奇香，闻之让人烦忧尽去。
更让人称奇的是，虽是置身海底，可是在这阁中却没有丝毫不适之感，跟在陆地上一般。
但见两边寻常地各摆着一排太师椅，上面坐满了屁股，足有数十人，众人脸上都带着奇怪的面具，很是瘆人。
只因这些面具都很逼真，且是牛头马面之类的鬼怪造型，只是直挺挺地坐着，并不说话，却更给人一种压迫感。
中间宽阔的通道一直延伸，直到尽头处出现一处金玉砌成的平台，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台阶，由一大块丹陛石从中间一分为二；台阶直通到一张极大的猩红色绣榻之下，显是这阁中主人平常与众人议事之所，可此时这上面并无人影。
下面跪着一个头戴西方恶魔面具的人，此时他身着素衣，正不断地用力磕头，直到头破血流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启禀阁主，任务失败了，属下特来领死！”
声音很是惶恐。
“死倒不必，你还有点用，否则阁主也不会派“夜猫子”前去接你……阁主的宠物狗日前被守夜人重伤，正闭关救治……一应事务暂由本判代理，本判问你，你可甘愿认罪受罚？”
一个身着华贵紫袍，坐在东面上首戴着地府判官面具的胖子威严地出声。
紫袍和坐在对面的一个瘦如竹竿的青袍人都是判官模样，和其他人的面目区别很大，看情形还是他更显尊贵。
“属下罪该万死，自然甘领责罚！”
“很好，睡梦剥夺七日，可有异议？”
“属下……不敢，多谢阁主和判官大人饶小人一命，小人必肝脑涂地以报天恩……”
他身子不自觉发颤，冷汗湿透素衣。牙关更是不断磕碰，险些咬到嘴唇。
睡梦剥夺对于他们来说可是最残酷的惩罚，可比死难受多了。
“很好，你下去吧……七日之后有一出好戏，可千万别错过了，哈哈……”
古木派。
“前辈，令媛已死，还望节哀，您大伤未愈，不宜劳神动念，更不宜白白耗损功力。”
姬旦宰不忍地劝道。
道人却是充耳不闻，只是牢牢抓住女儿的手，一刻不停地输送着真气。
整整一夜，老人就这样守在榻前不言不语，更是水米未进。
原本花白的长发已然全白，且愈发凌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道人才微微摇头，不甘地放下了女儿的手臂。
“唉，没想到我玉烟生命苦也就罢了，到头来竟还连累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我有罪啊！”
玉烟生摇头叹气，神情凄楚。
“前辈，这并不怪你，是那“夜央阁”的妖人诡计多端，还请前辈不要自责。”
“是啊，我原本以为自己布下重重机关，又有神树疑阵加持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让妖人钻了空子……连你也轻易闯到此处。”
姬旦宰心道，要不是你受了内伤，又跟我交谈许久，暴露了气息，我又隐隐得了那木剑的指引恐怕真的不易寻来，更何况还有外面那些变态的机关，要是换了其他人，恐怕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他脸上虽是轻描淡写，实则仍是心有余悸。
嘴上却道：“那夜央阁神出鬼没，极为难缠……至于晚辈能到此地不过是侥幸罢了。”
“年轻人不必过分谦虚，你的本事老夫还是知道的。”
道士微露笑意，拍了拍他的肩头，“若不是你碰巧寻来，我古木派恐怕要惨遭灭门了……况且，你不仅驱逐了那妖人救了老夫，还助我凝出这难得一见的木火聚魂丹，可惜瑕儿已经用不上了。”
道人手掌一翻，掌心蓦地现出一颗红绿间杂的丹药！
道人脸上亦喜亦悲。
“这竟然就是传说中可以令死者还魂的神丹！”
“不错，只可惜瑕儿死志甚坚，魂魄虽能复聚，人却无论如何不能重生了……”
“你知道么，凝出这颗丹药一直是老夫毕生的心愿，可凝出此丹的条件极为苛刻，没想到竟在你这后生的帮助下顺利完成了，你还真是老夫的大贵人哪……”
姬旦宰不好意思地挠头，道：
“前辈莫要取笑，晚辈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哈哈，好一个误打误撞……不过有一点你可能还不知道，你是个火德极盛之人啊！”
姬旦宰一头雾水：
“火德……什么火德？”
“哈哈，没想到你这后生也有不明白的地方！”
玉烟生见他满脸疑惑，忽然大笑起来，似乎极为畅快。
“你可知我修的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功德，前辈修的是功德！”
“不错，确切地说修的是木德……修一个福寿绵长，大庇苍生。”
说到这里玉烟生自嘲一笑。
姬旦宰自然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忙转移话题：“功德还有这样的分法？”
“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功德随意可修，人人可修的么！”
言语中露出几分傲气。
“修功德之人首要的要求就是必须行极正，意至诚，也正因如此能修功德之人极少，能修出名堂的更是寥寥无几……所以老夫才凭借这一点保我古木派八大派之一的招牌不倒。”
“既如此，贵派何以凋敝至此……”
话说出口姬旦宰才知失言，连忙捂住嘴巴。
“哈哈，此事说来话长，他日再与你细说……说起来老夫已经算不上是一个道士了……”
玉烟生喟然长叹。
“怪不得前辈平日总是自称老夫。”
却见他忽然起身，把女儿抱在怀里，快步而出。
姬旦宰忙问：“前辈这是要去哪里？”
玉烟生脚步一顿：“当然是找个风水好点儿的地方把我女儿葬了……”
“前辈且慢，你女儿尚有心愿未了……”
“哦，什么心愿？”
玉烟生好奇地回头。
“晚辈也不知道……”姬旦宰如实道。
“哼，你这娃娃很闲么，没的消遣老夫……”
“晚辈真的不知，不过是看见令媛眉头紧锁，小口微张，正是心愿未了之相……如果前辈信得过我，不妨找间静室，让我与令媛同榻而眠，或可往梦中一探……”
玉烟生闻言更是勃然变色，大喝道：“老夫原以为你这小子只是个薄行浪子，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竟还存着龌蹉心思，看来不给你一点儿教训你是不会长记性了……”
说着竟然把女儿轻轻放在地上，闭上眼睛，双手飞快地捏着指诀，当他重新睁眼的刹那，口中一字一顿地喝出四个字：
“如电如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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